偷偷喜欢

　　江知州一如既往提前一小时进入教室，班里学生收假回来，精气神非常不错。独独收假期作业的时候，大部分人拖拖拉拉不肯交卷子，他拿着木尺看戏似的看着他们笑特别意味深长。

　　收了卷子，江知州让文明委员将没完成作业的学生名字记下来，接下来一周卫生属于他们。六点二十分，他叫路繁星去19班帮夏青柠搬课本，待将夏青柠的课本全部搬过来，才领着夏青柠进18班的教室。

　　江知州简单的和学生介绍了夏青柠，让他去坐迟野旁边，稳妥后，拿了粉笔说：“又是新的一周，欢迎大家重回高二18班。我简单的讲两句。”

　　音落，全班鼓掌，唯有迟野把自己藏在数学课本后面玩魔方。

　　“在新的起点，我赠大家八个字。”江知州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八个字，“低头赶路，敬事如仪。”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知道迟野现在闹脾气也不往他那枪口上撞，继续说：“有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江知州看向教室角落里，玩魔方的迟野终于抬起头露出脸，“老师，我不懂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他旁边的夏青柠震惊的看着迟野。

　　江知州笑了笑，“意思就是……”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江知州笑吟吟看向站起来的宋恣，“你来解释给迟野同学听听。”

　　程锦语盯着宋恣说：“野哥故意找茬呢！你还认真了。”

　　宋恣说：“简单来说，它的意思是，在完成一件事的时候，专心一致，不要东张西望，把它当做一场神圣的仪式。”

　　迟野推倒课本，笑着问：“那我想问问宋恣同学，对待学习可以用这八个字，对待感情是不是也该如此啊？”

　　宋恣：“应该。”

　　迟野嗤笑一声，“问完了，你可以坐了。”

　　宋恣并没有顺应坐下去，而是继续说：“这八个字后面还有八个字，‘自问自心，其路则明。’但我也想送迟野同学十六个字。”

　　迟野看也不看宋恣，却捏紧了手里的魔方，“说。”

　　“山高水远，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战至终章。”

　　对于两人之间的矛盾，江知州虽无奈，还是很赏脸的带头鼓掌。

　　一阵掌声落下，江知州示意宋恣坐下。

　　-

　　太阳离了谁照样每天转，迟野离了宋恣，日子照样过。

　　不过他像是突然觉醒了一样，又开始翘课翻墙出去，昨天打篮球今天去打台球，楚建华抓他抓不住，又要请家长，迟西只有两个字回他——开会。

　　这天下午，迟野刚跟台球室里的人玩了两把，台球室就来了熟人。

　　迟野依然不打算理他，拿着球杆站在桌球边上看别人打。

　　“你不念书了？”段听从包里掏出一包烟给迟野递一根。

　　迟野看了一眼，“不抽。”

　　段听笑了一下，将烟放进嘴里，“你很喜欢学校外的世界？”

　　迟野说：“那你呢？你不喜欢？”

　　段听拿了迟野的球杆，帮他打了一个球，“未成年向往社会，成年人向往学校。”取下烟抖抖烟灰，“我不一样。”

　　迟野到旁边坐下，取了水拧开，“学校也挺没意思。”

　　段听看向坐在阴影里的迟野，“学校有我想追逐的人，她在哪，我便向往哪。”

　　迟野嫌弃的看他一眼，抬头喝水，这天冷，水流通过咽喉进入他的胃，冷的他一颤。

　　“恋爱脑。”

　　“也不全是。”段听陪人打了一会儿，迟野坐在那懒洋洋的，手机在裤兜里震个没完。三分钟后，接了迟西的电话，“迟野，你是不是皮痒了？又翘课。不想上学，马上收拾行李去国外。”

　　迟野盯着跟人说笑的段听，褪去校服，他跟周围的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再说。”他把电话挂了，起身喊：“段听，去不去吃饭？我请你。”
　　段听顿了一下，点头应下。

　　迟野跟着段听打出租跑了一小时才找了家露天烧烤摊，在人群扎堆的地方，周围都是各种店。

　　正是晚饭点，吃饭的人多。

　　两人点了很多，等餐时，服务员送来饮料和花生米，他看到迟野身上的校服，羡慕道：“一中的学生啊。”

　　服务员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个子也不高，脸上还有几颗独属于青春痕迹的逗逗，皮肤偏黑，看上去有些显老。

　　“是啊，你也是一中的？”迟野不太喜欢看别人脸上的逗逗，扫了他一眼后立马挪开眼夹花生米吃。

　　服务员笑着说：“我倒是挺想去，。从小爹妈外出打工，没人管束，在学校各种插科打诨，成绩差的狗屎不如。小学毕业后拿钱混进了职中，念了两年因为打架被学校劝退。反正我也不是读书那块料，干脆不读了，出来打工。你看我现在端盘子刷碗，脏活累活我都干，夜深人静时，就挺怀念学校。”

　　迟野嚼着花生米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年。

　　“能考上一中的人，确实牛逼！”服务员激动的拍拍迟野的肩膀，顺便蹭蹭他身上的校服。一中校服，上半截除了领子是蓝色，余下是白色，他这么一蹭不小心把手上的油渍蹭了上去，麻溜把手收回去。

　　“你们慢慢吃，我去忙了。”说完他就跑了，怕迟野找他赔件校服。

　　迟野并未留意到校服脏了，目送少年跑进店里，忽的想起宋恣。如果说宋恣运气差点，他打人后他爸赔不起钱，会不会现在也在某个地方某个店里给人端盘子刷碗？

　　段听说：“你继续翘课下去，下场说不定跟他一样。”

　　“你在质疑我妈的钞能力。”迟野回头说：“有她在，中国的西北风没有一口是我喝掉的。”

　　段听嗤笑一声，“你说的挺对！”

　　没多久他们点的烧烤来了，迟野看周围的人吃烧烤配啤酒，也点了两瓶。

　　寒风一吹，啤酒下肚，冻的迟野多直哆嗦。

　　段听问：“有件事我挺想听你怎么回答。”

　　“说。”

　　段听犹豫了半分钟才开口，“你不是说我的深情大爱林穗一点也不想要吗？为什么？只是因为姜景衍？”

　　迟野正吃鸡翅，闻言睁着两只明亮的桃花眼审视他，待嘴巴方便了才回答，“你觉得只是姜景衍这一个原因不够吗？”他放下没吃完的鸡翅，抽纸擦擦嘴，“你知道姜景衍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段听摇头。

　　迟野说：“你去医院偷偷瞧瞧，再从医生那里打听一下，你就会发现你这个人真的禽兽不如。你毁掉的不止是姜景衍的身体健康，还有他的前程，他爸妈没弄死你你真该给他家祖宗烧高香。”

　　“好歹是一中形象代言人之一，话就不能说的好听点？”段听喝了大口酒，冰冷的液体灌入胃底，确实很冷，可却不及深冬里的夜风冷，吹在脸上刺疼一般，“高一第一学期我就挺想把你装进麻袋里揍一顿。”

　　迟野轻笑，“我这个人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着恶人当然恶语相向。其他人怕你，我可不怕。”

　　端起酒瓶跟段听碰了一下，“感谢校友不杀之恩。”

　　两人起初只打算喝一瓶，越聊越起劲，越起劲越聊。聊过去的蠢，聊各自的不幸，聊眼下，唯独不聊未来。桌上的酒瓶渐渐多起来，均有了些许醉态。

　　弄脏迟野校服的服务员瞧他们俩学生喝成那样不太放心，跟老板打了招呼，跑过来说：“别喝了，再喝醉了晚上只能睡大街了。”

　　迟野和段听对视一眼，不以为意笑了。

　　服务员瞧他们俩不打算停，开始收桌上的垃圾，一边说：“我帮你们俩报个警吧，我是没时间送你们俩回去，让警察叔叔开车送你们。”

　　段听意识还很清晰，淡淡的说：“不用，你忙去吧。”

　　“这年头谁还没几个兄弟？我一个微信消息就能叫到人来接我。”迟野从兜里掏手机。

　　服务员一看，惊道：“卧槽！最新版MAX，哥你卖了几个肾买的？”

　　迟野笑着说：“我有钱。”他把钱包打开给服务员看余额，“瞅到没，几位数？”

　　服务员感叹：“我干一年也就这么多。”

　　段听伸手劫走迟野的手机，“他醉了，你算算多少钱，我结账。”

　　迟野不满的看向段听，“你抢我手机干嘛？”

　　“好勒！”服务员知道段听防着他，也不表态，麻溜去拿账单。

　　他一走，段听一边翻迟野的微信联系人一边说：“你真是个人才，财不外露没听过？给你点友好你就拿人家当朋友，你的友情多贱啊。”

　　迟野不怒反笑，也不夺自己的手机，半垂着眼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段听不知迟野住哪，只能联系人，将他送去一中校门口，他们到时晚自习结束了有十多分钟，校门口没什么人，零零星星有几个蹲一边打游戏。

　　保安在保安室打瞌睡，一只橘猫蹲他腿上睡的正憨。

　　迟野看清在什么地方，不满的说：“来学校干嘛？”

　　段听说：“你有告诉我你家在哪？”

　　“没有告诉你吗？”迟野犯糊涂了，“我怎么没告诉你我家在哪？”

　　一分钟后，一名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挎着单肩包，两手插兜从学校大门出来，他的眼神沉到能融进夜色。

　　段听见他人来了，把迟野的手机递给他，“人给你了，自己送，我还有事。”

　　宋恣接了手机放进校服兜里，淡漠的说了声谢了，然后走向坐在旁边花台上的迟野，看似随意却很温柔的揉揉他的头顶。

　　“走了，迟野。”

　　闻着声，迟野抬头看他，下一刻皱起了眉，“我不跟你走。”

　　宋恣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可是这风吹着冷，实在不适合久待。他微微弯下腰保持和迟野平视，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那你想跟谁走？”

　　“你管我跟谁走。”迟野气哼哼的说。

　　宋恣轻轻扯了扯嘴角，无奈的抽出右手不轻不重弹迟野眉间，迟野吃疼抬手捂住额头，正欲生气时，宋恣说：“那你就在这坐到想走为止，我先走了。”

　　说罢，真不等迟野，直起身转身离开。

　　见状，迟野哪敢继续坐下去，麻溜追上去，轻声嘟囔，“等等我。”

　　他不知宋恣有没有听见，快要追上时宋恣忽地转过身，他一时不慎直接扑了上去，但就在那一刻宋恣展开校服，在他扑进去后合上。

　　他差宋恣9CM，这么一扑，脸也贴了上去。他的唇落了空，宋恣的唇却贴上他的鼻梁。

　　寒冷的夜晚突然暖和了好多好多。迟野心想。

　　心心的校服里一定藏了一个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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