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夜

　　今天是元宵节，春节结束，新的一年要来了，我想给我妈发微信编辑又删除，删除又重新编辑。
　　沈清河诚心诚意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不去感觉天理难容。
　　“梁夜重新立了遗嘱。”他说。
　　“这么着急吗？年纪轻轻的。”
　　“他从很早就开始立遗嘱，他都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久。”
　　我立刻明白遗嘱和我有关，他说道：“遗产全部归你。”
　　“但是他离挂在墙上还有几十年时间吧，那财产不就还不是我的。”
　　“他的钱你可以随便花。”
　　“算了，省下的都是我的，我就不要挥霍。”
　　沈清河甲鱼的脸被我语不惊人死不休激的哆嗦：“他们两个人都不敛财。”
　　“我也不是他们生的啊，这医学也没发达到这个程度，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钱不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伸手把榴莲放进嘴里，他看着我几次张口说不出话，我总感觉他想说斯文败类，长风怎么教出你。
　　“叔叔不立遗嘱吗？你这可是两个孩子。”
　　“你知道王八吧，我正朝着他们看齐。”听见王八榴莲卡在我嗓子里疯狂咳嗽，我刚心里觉得他长得像王八。
　　自从梁夜和我爸私奔以后沈清河像是把大闺女嫁出去一样，自己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全公司以为他第二春开始了。人有三年旺，鬼神不敢撞，沈清河顺风顺水，上下班路都不堵了，他经常平白无故看着我。
　　“叔叔，你也一把年纪了，什么女孩没见过，不要见到姑娘就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
　　“见鬼了，你怎么会和梁夜长得像……”用他的说法我简直是像风像雾又像雨，既和我爸一样又和梁夜一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放屁，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想王祖贤结果生出了王祖蓝。”
　　在梁夜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不得安生，每天夜里我好像不是我自己，我是梁夜，这种感受在黑暗中达到顶峰，我摸着每一把琴，似乎都能看见梁夜的自我折磨，他的痛不欲生，我甚至看见梁夜已经死了，他死不瞑目，这里成为一个鬼屋。
　　好似终于明白他家里为什么这么多乐器，各种乐器，唱片，还有一下望远镜，俄罗斯套娃等小玩意，只有把房子塞得满满的，看起来不空旷，他的害怕才会被抚慰一点
　　疯狂购物之后回家的路上抱着口红、包包心想服装搭配和滤镜，但当我回到家关上门的一刻，把正常的我也关在门外，突然心烦意乱，我感受到他在无数个借酒消愁的夜晚徘徊在一把又一把吉他前，我趴在地上开始哭，甚至没有理由开始哭。我看见那些被魔鬼和疯子折磨出来的鲜血，它们包围我，它们攻击我。
　　每天清晨当光明勾勒出建筑物，这里的一切又恢复正常，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想回到这个别墅，晚上令人害怕的别墅。
　　“沈叔叔今天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小夜，你找我太频繁了，我甚至怀疑我的魅力吸引你，别的不说，你爸知道会把我阉了。”
　　“我爸很可怕吗？”
　　“你爸一般可怕，梁夜发起疯了谁也拦不住，关键把我阉了这种事梁夜做的出来，你爸也不是省油的灯，年轻时候梁夜在酒吧和人吵架，轻轻打架，你爸过来拿着刀，把我们都吓到了。”我太清楚他是那种一做事让周围人都闻风丧胆。
　　一个小时后我还是坐在沈清河办公室里，一个年轻人坐立不安，沈清河正在循序善诱。
　　年轻人穿着白色的卫衣，我坐在沙发上才看清他的长相，内双丹凤眼，眼尾略长有些妖冶，但整体又是一个清秀的男孩。沈清河摇头晃脑的说着，说的自己义愤填膺像是随时要去革命一样，幸好沈清河胖，底盘够稳要不然他的动作幅度会飞起来。
　　“我告诉你，除了这条路，你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沈清河在冬天挥汗如雨，那人还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王一浩，你做你的青天白日大梦呢？你也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你是十八吗？你不是，你都二十五的人了，一点不会妥协吗？再过上几年三十了，人家说养儿防老，你不能让你父母一天清福都没有享受，那叫不肖子孙，那叫不配为人，那叫畜生……”沈清河太适合参加演讲节目，亚军被他压制毫无发挥余地。当他说到父母的时候王一浩眼睛抬头失望而内疚看着一切。
　　我这才仔细看看他，灰蓝色的头发长及耳朵，一只耳朵带着一个短短的十字架旁边是星星耳钉，另一只耳朵和我的一样，没有任何首饰。项链伸进卫衣里看不见具体图案，王一浩说清秀倒是多一分深沉的稳重，瞧着孩子面相也不像是成天打架斗殴的类型，可能是沈清河手下的艺人被教育吧。
　　“我答应你。”他的表情像是鼓动很大勇气才说出口，但沈清河此时正在牛头不对马嘴的高谈阔论没有听见声音，我插嘴道：“人家答应了，你不用游说了。”
　　沈清河因为而红涨的脸恢复平静，带着胸有成竹说道：“我就说，梁夜我都带出来了，还没有我劝不动的艺人。”他边说着边把合同拿出来对王一浩说道：“你回去让经纪人好好看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微博等一切公众账号也要交给公司打理，包括你的朋友圈也要小心，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谈话中我听懂一切，原来这也是一个不得志的年轻人，二十岁被沈清河挖掘但是整整五年他的名声和我的名声一样——无人知晓，沈清河游说他放弃乐队参加综艺遭到拒绝，一年后沈清河以三寸不烂之舌从苦口婆心到威胁，从恐吓到掏心掏肺。
　　“为什么一定要上综艺，是金子总会发光。”我问道。
　　“你以为成功的人最重要的是实力，错，是运气，尤其我们这个行业，可以没有实力，但一定要有运气，现在音乐行业不景气，乐队更没有前途，上综艺说不定有点人气才有机会让人家了解你的音乐，要不然就是个屁。”他一直秉持吃饱了肚子能拉出来屎再谈梦想的理念。
　　“你让人家解散乐队算怎么回事。”
　　“他和梁夜是一种人，有没有乐队对他们的音乐没有影响，作词、作曲、编曲、和音一手包了，那乐队的其他成员就是让他们排解寂寞用的，让他们觉得还有个家，其他的连个屁作用都没有，梁夜的吉他手写出来的旋律确实好，老欧、唢呐、笛子这些乐手都是国内数一数二 ，王一浩乐队的其他乐手就跟阳痿一样，摆在那儿占地方。”
　　“也有装饰作用。”
　　他嗤笑重复我的话：“装饰作用。”他又微许正经说道：“王一浩这孙子可以，有天分、又勤奋，红不了可惜了，他那几个乐手是猪八戒拉着西施拜天地。”
　　从沈清河办公室回来流浪在酒吧，我自从到了北京长期在酒吧流浪，看着男女女因情生恨，因工作生粗鲁，因压力生无力。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现在就是那只鞋，几个醉酒年轻人拦住我，醉醺醺嘴里叫着美女。
　　我一向是老鼠性格跑起来和抹了油一样快，我朝四周看看虽然空无一人，但周围残余酒吧的吵闹，叫破喉咙应该也有人听见尖叫声音。
　　“你长得真像我前女友，就是低了点。”他话说不利索怪不得搭讪的方式低俗，如果不攻击我的身高我也不会从心里鄙视他。
　　“你说你们心里想什么？你怎么就跟那个秃头跑了……”流氓摇摇晃晃朝我倒下，我灵敏闪开。
　　我被两个人个人围着，另外一个人拉住说话的流氓怕他摔倒，我从他的脸上看见疲倦。
　　“你去找你的前女友，不要搭讪我，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没必要闹得太难看，除非你们杀人抛尸，否则我现在大喊，你猜会不会有人听见。”
　　很明显我只有言语上的气势没有气质，上一次我爸这么说话的时候我们好像东方不败一样傲立于人群，我一个人就是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脾气，我喜欢。”
　　这个喝醉的七分喝醉三分装傻，我从他们的表情知道我可以求助扶他的人“把你朋友扶回去吧。”流氓卒然推开众人朝我扑来，忽然间一阵风吹在我脸上，王一浩冲上来把我护到身后大喊道：“雷雨，你不要闹了。”
　　雷雨看见他变得面目可憎“你，王一浩，牛逼啊，我看上的女人你也要插一脚，我今天就要睡她，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我在心里感叹警察来了拦得住，一把年纪怎么还非主流的不行，我初中时候就不要这些座右铭了。
　　“兄弟们，这是我们主唱大人。”我眼睛横扫四周，除了我们几个可能只有鬼魂在天上看热闹。
　　“马上主唱大人就要飞黄腾达，我们做乐队九年了，他要飞天上当凤凰了。”我只觉得九年义务教育要结束了。
　　一个说道：“算了哥，王一浩没错，我也要回老家了，我确实没什么才华，我认命了，我早都想放弃了。”
　　“华子，你别，我们都不是组乐队的料，我们没有王一浩长得好看，我们没有他狠心，为了钱放弃整个乐队。”从他们嘴里王一浩是一个冷血无情、唯财是命六亲不让的人。
　　“你牛逼，你解散乐队，你参加综艺，那种卖笑的综艺，你去了给人家扭屁股，让那些中年女人给你花钱，你以为你有才华，你以为你是梁夜，你是锤子。为了钱你他妈脸都不要了，不过你也没有脸，我睡了你徐子淇，上个月就睡了，带劲……”王一浩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隐隐约约听听见酒吧富有节奏的音乐，我眼前的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西风压倒东风，王一浩嘴角渗出血，雷雨眼睛变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上去劝架的人根本拦不住，戴眼镜的人眼镜飞到我的脚下，没有眼镜的他迷茫看着世界像个哲学家。雷雨骂的殚精竭虑、王一浩打的死而无憾，他们的拳头礼尚往来、百花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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