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y Innocence

　　接上篇1295年12月23日——上厄恩湖，爱尔兰

　　威廉决定不杀他了。
　　他把昏迷着的病人带到一间有壁炉的房间，然后点上了壁炉，尽可能多的加了柴火，烧的房间里很温暖；他给病人包扎了伤口，找出一床他能找到的最厚的被子把他盖严；他抓了几只兔子，把它们的血喂给病人。
　　然后一步不离的守着他，直到第三天傍晚，他高烧完全退去，呼吸恢复了正常，不再出冷汗和说胡话了。安静的睡着，威廉看着他的脸。
　　这三天里那位仆人倒是完全没有出现呢，难道是因为没有主人的召唤吗？
　　威廉想着，靠在椅子里睡着了，他也很累了。
　　被惊醒的时候是深夜了，威廉起身看着从床上坐起来，想要下来的人。
　　“别乱动，外面很冷。”威廉说到。病人似乎现在才发现他，他看着威廉，脸上是空白的表情，想不起来威廉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快躺回去吧，”威廉有些懒的说，“好不容易好起来了，我可不想再陪你三天。”
　　病人似乎准备按照他说的去做了，但是他看到了威廉搭在椅背上的披风，上面沾着他的血，一大片。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在床上向后缩去。
　　威廉站起来，跨到床边，抓住他的肩，看着他蓝色的眼睛。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威廉问道，晃晃他，让他清醒过来。
　　“名字……”他嘶哑的说，威廉把放在壁炉旁的陶罐拿过来，那里还剩一点儿血，他让病人喝下去，尽管他抵抗着，不想喝这变了味的、凝成一块块的恶心东西。威廉放下了罐子，亲手给他擦擦嘴。
　　“詹姆斯•提拉法•萨诺维尔纳•罗维卡姆曼多卡。”他说出了自己冗长的全名，威廉看他恢复了平静，
　　James Tiirafa Sanovyerna Lovyecamandoca
　　放心的坐下了。
　　“很好，詹姆斯——我就这样叫你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詹姆斯从参差不齐的头发下面看着威廉——那天被威廉随便切断的头发。
　　他记得威廉，记得他的脸、声音、剑。他突然感觉头晕目眩，胸口好像压上了这座城堡一样沉，他倒在枕头里，平稳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看来他记得很清楚，都发生了什么，威廉看着痛苦的詹姆斯，想着。他没有再问，而是安静的等着，等他可以回答的时候。
　　直到黎明将至，詹姆斯才重新开口说话。
　　“很神秘……”他慢慢的说道，看着天花板，“我们血族的生命是强有力的，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是永恒的，我们能够超越时间，永葆青春……但是，这种不正常的生命，竟然也能孕育出和普通的孩子一样的生命来。”
　　“我的双亲，是人丁稀少的罗维卡姆曼多卡家族的一对兄妹，他们结了婚，在五十年后生下了我，他们的独生子……然后，我竟从一个婴儿，渐渐的长大了！我经历了童年，少年和成人礼！从一出生就应该是个吸血鬼的我，竟然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拥有过会长大的时光，而不是停留在婴儿的状态。二十年里我为此感到高兴，以为我的存在是打破了诅咒的钥匙……”
　　“但是，我还是要为此付出代价。”
　　“纯吸血鬼血统的罗维卡姆曼多卡家族的子嗣，必须在成人之后，杀死自己的双亲，用他们的血，换来新生……”
　　“诅咒从来就没有被打破过，前二十年时间的推移，是为了之后永远的停滞……我作为血族的本能一直都在，只是直到二十岁之前我都没有吸过任何血，只吃人类的食物。可是从那天开始，他们，把一个女人送到我面前，对我说，来吧，亲爱的詹姆斯，享用她的血吧！”
　　“我咬了她，用我的獠牙，吸干了她的血……然后，每一天，每一天，那个村落里的人被带来，用他们的血喂养我，直到第九十八个人被我杀死，他们……来到我的身边，微笑着，看着我，拥抱我，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话，他们说……”
　　“喝下我们的血吧，用我们的生命，补全你的……这血液，有弑亲的本能……”
　　詹姆斯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手，安静的好像死了。
　　“这是用罪恶堆砌起来的生命！！”他突然喊了一声。
　　威廉抓住了他的手。他看着詹姆斯的眼睛，那里又一次满是痛苦。詹姆斯向后抽着自己的手，像是要逃到哪里去一样。威廉渐渐抓不住他了。
　　“停下！”威廉喊了一声，詹姆斯不动了，看着威廉红起来的眼睛，躺在那里。
　　“你的话我都听见了，”威廉说道，“而我正是因为这个，才来这里，准备制裁你……直到三天前。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威廉紧紧的握着詹姆斯的手，看着他透明似的蓝眼。
　　“我不想杀你！我希望你活下去！”
　　詹姆斯不可思议的看着威廉。
　　为什么这个人，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说出了这句话？
　　他，希望我活下去！
　　而我却是个连自己都想杀死的罪人！
　　“听着，詹姆斯，”威廉接着说下去，“我不认识你，从没有见过你，但是我已经经历了二百多年的时光，我的经验告诉我，会为自己的罪流泪的人，就永远都有希望。”
　　那天，詹姆斯的眼泪，让威廉决定救他，而不是杀了他。
　　他憎恶自己的生命，痛恨因为他的存活而去伤害了那么多人；甚至他的双亲，也为了给他完整的血族的生命而放弃了自己的。他脆弱无力，一边诅咒自己，一边却无法停止本能和欲望，为了任何生物都有的求生本能，犯下折磨着他自己的罪行。他想活下去，却为此而痛苦不堪。
　　所以威廉判定，詹姆斯，不应该站在处刑台上。
　　他应该被判处的，是永恒的徒刑。
　　“所以，如果你还可以哭的话……”
　　詹姆斯把威廉的手抱在怀里，亲吻他的手背，眼泪落在上面。威廉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詹姆斯哭泣，直到他再次睡着。
　　阳光照进房间。

　　詹姆斯再次见到威廉的时候，威廉正准备离开。他看着威廉披上红色的厚披风。
　　突然间，威廉也被吓了一跳，詹姆斯拿起“审判者”就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威廉想要去夺，可是詹姆斯用它切断了自己的长发。
　　威廉松了一口气的看着詹姆斯把握在手里的金色头发扔在地上，他把剑还给了威廉。
　　“请让我和你一起走吧。”詹姆斯请求道，威廉把剑挂在了腰上，叹了口气。
　　“去找一件戴风帽的披风和厚衣服穿上，鞋子也要厚！这里还有马吗？”威廉说，看着詹姆斯渐渐亮起来的眼睛。
　　“有！有一匹！”詹姆斯点着头，威廉看着他的样子，笑了。
　　多少血也换不来的新生开始了。詹姆斯看着这个用剑斩断了他的过去，用语言让他背负着自己的罪过，又用笑容给了他希望的人。
　　他很快很用力的拥抱了威廉一下，然后跑着去完成他的话。威廉看着他因为被随便切断而乱翘的金发，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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