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泪

作者:冷月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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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月花时再见君


      明萱入了映风阁,便知,她的命运,再是变不了的。
      若有的选,她不愿这样堕落,可,乱世飘零,她又能如何。窗外,竹叶沙沙的响起,三年了,自十五岁那年,来了这,她便像有了根,不在到处漂泊。
      她还该渴求什么吗?至少,她还活着,像狗一样的活着,多少人,曾梦想可以和她一样苟延残喘,却只落得尸骨无存。
      明萱就这般静静的坐着,呆呆的想着。梳妆台前,伊人的嘴角露出血腥的微笑,这是她每日的必修课,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她是多么幸运,多么幸运的坠入青楼,任人践踏,她才知道,她真真切切的就是老天可怜的一条狗。
      残红的斜阳透过了纱窗,映在明萱的脸上,绘出了天底下最最残忍的红妆。
      要入夜了,这座城,这条街,这栋楼,又该欢声笑语,又该纸醉金迷地去享受一段歌舞升平的大好时光了。
      明萱瞄了眉,点了妆,换上了轻纱如雾的亵衣,那薄薄的亵衣下,她几乎可以看得见她妙曼诱人的躯体,吹指可破的肌肤。明萱的心一狠,巴巴地在肩胛处抓了一把,猩红的指甲缝里,夹着莹白莹白肌肤碎屑的脂膏,散发出快人的血腥味。明萱笑了笑,草草地撒了些药粉,雪白的药粉,霎时,殷红一片。
      她不觉得疼,一点也不,仿佛那躯壳不是她的。是呵,她多希望那肮脏不堪的躯壳不属于她,她多希望有一副和她容颜一样清纯的身体,可是,她要生存。
      明萱,对着妆台上的铜镜,顾步流金的跳着,那舞,是谁教的,她早已不记得,她只知道,有一首曲子,很深很深的映在她的脑海里。那曲子,用萧吹过,用筝弹过,只是,多年了,那曲子,于她,不再适合萧和筝,只属于舞,那衣袂飘飘,扰人心魂的舞。
      外面,开始热闹起来,开始有男人女人们肆无忌惮的欢笑声,她知道,她,又该过一个地狱般的夜晚了。
      “萱丫头,出场了”老鸨推了门,催着明萱出去。
      明萱福了福身子:“妈妈,就来。。。。。。”脸上换上了柔情似水的微笑,踏出了房门。
      明萱妙步走上台子,场子一下子沸腾了。明萱欠了欠身:“各位官人,奴家为大家舞一曲《蝶恋花》。”
      明萱舞着熟悉的舞步,泛着醉人的笑容,轻舞飞扬。没有人知道,那舞步之后,是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没有人会注意,昏暗的灯火里,是一颗滴着血的心。
      明萱舞着,任男人们发疯似地抓她若烟若雾的衣袂,任自己不看的在那儿卖笑。
      突然,明萱重重的跌落在台上。她,分明的听见了,是那玉箫的声音,分明的,听见了那首曲子刺进了她的心,她真真切切的,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看着她,可她,却找不到。
      明萱狼狈的下了台,狼狈的逃回了房,不理会满屋子男人们叫嚣的声音。
      明萱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绝世容颜,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咸咸的血腥味瞬间盈满喉间。她觉得自己好肮脏,她怎么可以,拿他们之间的回忆来换取那一点点生存的资本,她怎么可以,在堕落之后,还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怎么可以。。。。。。
      “萱丫头,接客了”老鸨推门进来,明萱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该来的,总归要来。
      明萱使劲地吸干了嘴角的血渍,不留一点痕迹。她听见了老鸨关门出去的声音,听见了有一丝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明萱对着铜镜,使劲地换上了一张笑脸,千娇百媚的笑脸。
      明萱回了头,入眼的,是一张晴朗俊秀的脸,,那通身的气度,叫人又说不出的折服。明萱的脑子,怔了一怔,那人,怎的就这般熟悉,怎的就似故人一般呢?明萱觉得那眼神,是梦中一摸一样的深邃。
      明萱摇了摇头,惨然一笑,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老天,又怎会如此眷顾于她。
      “官人请坐”,明萱顺着手,请那人于桌前。“官人想喝酒,聊天,还是。。。。。。”明萱给他斟了茶,柔声问道。
      那人望着明萱,一抹似有若无的忧伤划过了脸庞,落进了明萱的心。“听闻萱姑娘会弹《蝶恋花》,不知言某可有幸一饱耳福?”那人回了神,捋了捋鬓边的长发。
      明萱一怔,那曲子,三年了,她没再弹过,“奴家已多年不弹此曲,可否换做舞步?”
      那人的眸子,暗了暗,“可言某只想听,不想看。”那人的语气,硬得很,不似她的那个他。
      “既是如此,奴家也只得从命了。”明萱移步于檀香柜前,从里面抱出一个黑长的匣子,那里面,是她的心,是她唯一觉得她还是个人的凭证。
      明萱抬了抬手,古筝之上,便泄下了一段悠远缠绵的曲调。那曲调,于她,是那样鲜活,那样清晰,她原是一刻也没忘了。
      那人的眸子,亮了,脸上泛出了点点笑意。她没忘,和他记得一样清楚。
      那人情不自禁的从袖中拿出一管短萧,和上了曲子。明萱的心,被重重的敲打了一下,手下的劲道也突地加重了,那弦,便砰地一声,断了,断的那样干脆。
      那筝,她保存了十年,说断便断了。明萱的脸上,露出丝丝绝望的惨红。
      那人,是他。
      是他,知道了她,是那样下贱肮脏。
      可她,却来不及准备,一切记忆,也都将失去。
      那人,轻轻牵起明萱的手,唤了声“柔儿”,那声音,夹着无尽的惊喜和怜惜。
      明萱轻轻一抖,抽回了手,干净利落:“官人识错了人,奴家唤明萱。”
      那人的眼里,有点点愠气:“何以萱姑娘会弹这首曲子呢?”
      明萱转了身,背对着他:“此曲实乃平常曲子,奴家一个风尘女子,会几首曲子,不过是为了生计,断然不会是官人要找的人。”
      那人朝着古筝望着,那筝,已有十几年历史了,算不上精致,却看得出,主人极用心的保存。那人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台,那旋律,和当年一样,那感觉也如当年一样,丝毫不差。那人的嘴角,泛起了丝丝嘲弄的神情,:“待踏马蹄清夜月,归时休放烛花红。”
      明萱突地回了身,这一句,是他十年前给她的,那琴身上,极细极飘逸的字,是他刻上的,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一个亘古不变的誓言。
      “物是人非事事休,无语泪先流”,明萱退了几步,那人也跟了几步。明萱突然停了,抬了头,脸上泛出丝丝楚楚动人的微笑,眸子里的雾气似有若无,橘黄的烛火映在脸上,衬出了说不出的韵味。
      那人的心,突然软了,那依旧是十年前的眸子,依旧是柳桥边上楚楚可怜的女娃啊。
      明萱笑了,笑得淡然,“谁是谁已然不重要了,今夜,客官花了钱,奴家只管伺候好就是了。”明萱说着,就解了衣带。
      “啪”,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明萱的脸上赫地映上了一个掌印,半边的脸,瞬间,变得红肿,“不知廉耻”,那人背过身,孤傲的身影落在明萱的眼里。
      明萱的心,好痛好痛,不知哪来的风,吹的竹影摇曳,也摇动了明萱的心。明萱笑了,依旧的笑了,“官人这一巴掌,只怕已将今夜的钱用得差不多了,恕奴家不远送。”
      明萱可以感觉到那人的愤怒,可以感觉到那人的失望,也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碎了一地,在烛火中,洒下一地破碎的辉煌。
      那人,到底是走了,走出了明萱的房,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摇了摇头,一抹苦笑,渗透了心。
      明萱对着镜子,脸又红又肿,可明萱却觉得释然。她不再欠他了,她不再与他有关了,他可以过自己的生活,而她,也可以一如既往的像狗一样的活着,可以,不再有牵挂来噬啃心跳。
      明萱的心,空了,黑了,明萱感到莫名的害怕,她掌了灯,一屋子的灯,可她,依旧看不清楚梦里的容颜。
      明萱呆坐到天明,纱窗外的白光,夹着竹影的白光,落在明萱的脸上,斑驳摇曳,将镜中那绝世容颜,撕成了碎片。
      明萱抱着古老而沧桑的古筝,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里,火苗子一下子蹿得老高,将明萱的心,烧的片甲不胜。
      明萱知道,从此,她不再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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