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乱

　　涟染闭着眼睛，感觉到头上一重，可是那力道却没有再下来，涟染转过头看见在右边的高长恭直直的握着那柄大刀，血顺着高长恭的手流下来。“你疯了吗？”高长恭怒瞪涟染，她怎么能闭上眼睛不躲开，涟染愕然的看着高长恭，只听自己脸上有着细微的声音，脸上的面具瞬间成为了两瓣掉在了地上，自己的面容展现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与涟染那浑身是血的狐裘相衬涟染的脸显得十分突兀。

　　周围的士兵都惊愕的看着她，而齐军更是诧异，他们一直以为军师是一个样貌奇丑的人，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俊美，比之兰陵王不相上下，可是很快周围的人又被那腥浓的刀剑拉回了现实，每个人都在奋力厮杀，为自己求得最后的生路。

　　“四弟。”高孝琬带着一支队伍驰来，“四弟你快点去让段思文打开城楼，这里由我顶着。”高孝琬说着就杀进了周军的范围，高孝琬一向勇猛无比不消一会就杀出了一条血路。见援军来高长恭带着自己的五百精兵直奔洛阳城，段思文还站在城楼上看着，眼见来了一支队伍可是迟迟还是不曾开城门。

　　“段郡守，快把城门打开。”高长恭大喝一声，如雷贯耳。段思文在城楼上反复思量，这个戴面具的人他不曾见过，旁边那个俊美的男子他也不曾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楼下的将军，可否将面罩摘下一看。”段思文俯视着带着面具的高长恭，摘下面具就知道是敌是友了，高长恭怒瞪他，一把摘下了面具，涟染观察四周，“兰陵王？”段思文惊喜的声音带着颤抖，是兰陵王来了，他曾经见过兰陵王，而周围有些士兵也曾经是兰陵王麾下的一员，看到兰陵王的到来周围一片欢呼，他们有救了洛阳有救了。

　　忽然听到耳边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兰陵王兰陵王兰陵王。”士兵奋力的叫喊，“打开城门。”段思文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开启，可是呼喊之声却没有减弱，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们欣喜若狂各个泪流满面，他们已经守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是多么的煎熬，天寒地冻又断粮，身边的人在一个个的死去，现在援军终于来了，他们终于等到了希望。

　　城内奔出了无数的士兵，直奔高孝琬那里，与周军奋力拼杀，他们打的比什么时候都勇猛，希望即在眼前。洛阳城内士兵的援助，周军很快就战败，带着剩余的士兵往别处跑，各个如同惊弓之鸟。

　　“兰陵王兰陵王。”在众士兵的拥护中兰陵王被拥进了洛阳城，其热闹喜悦的气氛让涟染也深受感动，可是一进洛阳城涟染的眼泪就下来了，在洛阳城里饿殍遍野，城里已经没有几颗完好的树了。涟染深呼吸一口气想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这只是两个月，两个月前繁华的洛阳如今与一片死城没有任何区别。

　　高长恭也面色凝重，看看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心里悲痛万千，若是他们再晚来，这个洛阳城恐怕就是一座废城了吧，“来人。”一个步兵跑到高长恭的旁边，“命人将军营的粮食全部送来。”周围的士兵们听了全部欢呼，他们终于有吃的了。涟染将头转过一边，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的场景，为什么明明已经打了胜仗却是这般的悲痛。

　　涟染下了马，慢步的走在洛阳城的街道上，城内一阵腐臭的味道，处处都是饿死的人。涟染面色沉重的走着，她知道历史上这一场重要的战役最后齐军胜利，可是她不知道这场胜利竟然有着这么大的代价。那些无辜牵累的百姓那些尸骨埋在荒野的士兵，那些苦苦盼着孩子归家的士兵亲人，一场战役需要太多的代价。

　　涟染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百花斋，这个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如今也是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涟染轻轻的拨过那些蜘蛛网，当初看守这个百花斋的林伯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也许已经离开这浮浮世界了吧。“涟染，你在这里。”高长恭走了进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热情的士兵。涟染转头忘他，高长恭眉头微蹙，在她的额头还有着一道红色的痕迹，“若是他的力道再下去一分，你的头就和你的面具一样了。”涟染凄凄一笑，生死又有何惧呢，“你这样太危险了，还是戴上面具吧。”高长恭将手里的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紧紧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涟染和他已经在洛阳城传的沸沸扬扬。有些好事者竟然用绝艳双殊来形容涟染和高长恭。若是涟染再不戴上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涟染摸摸面具有些踏实，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带着面具的生活。“我们去府衙吧。大家都在那里。”涟染点点头，跟着高长恭的步子，一深一浅。

　　“云先生。”涟染走进洛阳城的府衙，里面已经有着许多的人马，高长恭走到涟染的面前，受伤缠着厚厚的布。“你刚刚怎么样了？”斛律光见涟染走进来，一个箭步冲到涟染的面前，涟染摇摇头，“我没事。”涟染勉强一笑，想让斛律光宽心可是斛律光更加的担心，从她进来开始就是一副恹恹的模样，而他刚刚听那些士兵们说她面具的那一幕听的他是心惊胆战，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对得起她爹爹。

　　旁边的人也在小声的嘀咕，屋里的目光都聚集在涟染的脸上， “我请各位来是有要事商议。”高长恭不悦众人注视涟染，屋里的注意又集中在高长恭的身上。“各位也看到了洛阳破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高长恭斟酌一下，缓缓的说，“现今洛阳几乎是一座死城而我们的粮草也撑不了几日，黄博将军会带着一千士兵到比较富庶些的城镇借一些粮食，现在又是要打春的时节，我们暂时在此为他们种些粮食，以保今年有些收成。”

　　高长恭话刚说完，众人都是惊愕，哪里有着打完胜仗还帮人种粮食的，瞬时间大厅里人声鼎沸，坐在一旁的涟染低下头眉眼中都是笑意，这个心怀天下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兰陵王，宽厚且仁慈。“我赞成兰陵王的意见。”高孝琬站在高长恭的旁边，涟染倒是有些惊讶，这个一向自我的河间王怎么也会理会这些事情。高孝琬看到涟染惊讶的眼光，凄凄一笑，他明白纵使自己再怎么样在她的心里也远远没有高长恭重要。

　　在接下来的几天，涟染和高长恭兵分两路，她也是带着红绣她们在城里开粥义卖，每天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十分壮观。看了也不禁让人心酸，那些面黄肌瘦的人们在寒冬腊月只为等一碗粥活命，一场战争带来了多少的痛苦，而高长恭也是十分之忙碌，和那些士兵下田种地，涟染看他的那个样子不免心疼，他可是堂堂的兰陵郡的郡王，如今为了百姓在这寒冬腊月的受苦。若是可以她多么希望天下可以太平，世间再无战役这些人们也不会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主子，这要喝吗？”半夏端来一碗药，打断了涟染的思绪，难闻的气味恶心的涟染连连捂鼻，涟染捏着鼻子点点头，明天要面圣了，自己的那张脸要是被皇帝看到要么是被治一个欺君之罪，要不然就是被带回去充后宫。虽然这几日自己都戴着面具可是那日在城楼下的惊鸿一瞥已经在军营里传的沸沸扬扬，听说连皇帝都来了兴趣，要是皇帝怒了别说是自己，就是高长恭高孝琬和军营里那些兄弟们都会被波及。

　　涟染拿汤匙轻轻的搅动心绪万千，若是几个月前她还可以立刻甩手走人，可是现在她走不了了，因为她会连累到很多人她就狠不下这个心了。“主子真的是变了，如今宁愿毁了自己的容颜换取平安。”半夏瞪大眼睛，皱着眉头，她这十二年来第一次看见这么美艳的面孔，生的如此美丽却可以狠下这般的心毁了自己的容颜。涟染拍拍半夏的手，安慰的一笑，仰头喝下了那碗刺鼻的药。

　　清晨阳光打进屋子，涟染还在睡梦中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外面已经是喧闹滔天，洛阳城内是人头攒动，今日皇帝大开宴席那些未曾见过天颜的百姓们各个都激动不已。“那些人有什么乐的，我看见皇上还不如看两位王爷呢。”莲姜小小的手梳着涟染长长的头发，涟染听了猛的皱眉喝斥到：“下次在这么说就掌你的嘴。”莲姜一愣见涟染发怒也不敢在言语，看莲姜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忍再说什么，涟染也一声叹息，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又能懂什么呢。

　　涟染摇摇头随手挽了一个发髻，戴上面具，她一半脸颊已经出现了丝丝的血痕。穿着一件墨色的宽大袍子，和高长恭并肩走到县衙的大厅，高湛已经高高在上的做着，看着涟染进来眼中闪过一丝的阴鹜，涟染与高湛的眼睛瞬间对视，嘴角轻蔑的上扬。

　　宴会开始又是和士开拿着圣旨宣读皇恩浩荡之说，众人都听的昏昏欲睡，在这里听他们说还不如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就没有睡好觉。高孝琬也是一脸的疲倦，整个大厅里气氛显得低迷。
　　“把你的面具拿下来。”和士开的歌功颂德还未说完，高湛突然指着涟染，众人皆惊讶的看着，屋里低迷的气氛全无。高湛眼中有着一丝的得意，若是他真是面容完好他就是欺君之罪。“回皇上草民曾说草民面容已毁，怕触犯了天颜。”高湛一声冷笑，语气变的严厉：“朕要你拿下就拿下。”高长恭大步跨在了涟染的面前，“皇上。”高长恭话还未说完高湛就狠狠的说：“没你的事，下去。”说着又冷笑的看着涟染，“我对这位云先生可是好奇的很呢。”

　　满大厅的人都注视着二人，一个是当今的圣上一个是最近叱咤风云的人物，每个人都好奇不已，而高孝琬和斛律光却是满心的担心，涟染手臂挡住了高长恭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高长恭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十分紧张，虽然她似乎看来信心满满，可是皇上实在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既然这样草民只有冒犯了。”涟染缓缓的解开脸上面具的绳扣，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见涟染脸上面具缓缓的拿开，高湛瞪大了眼睛。这是怎样一张脸，涟染的脸一半精美绝伦一半全部溃烂，脸上还有着无数的血泡。“这是这是？”旁边的那些将军们看了也无不恶心，高长恭也无比的震惊，看到涟染那狰狞的面孔心里一阵心痛，她竟然宁愿毁容。

　　“快戴起。”高湛嫌恶的摆摆手，“你的脸为什么会这样？”对于涟染的脸高湛还有着疑问，“回皇上，草民小时候得过一场病，几乎死去后来终于痊愈却落下了一个病根，草民的脸每年都要经历一场溃烂周而复始，这也是草民不愿意将面容展示出来的原因。”高湛点点头，似乎对涟染的这个答案还比较满意。可是他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个云然，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涟染作揖缓缓的后退，走过高孝琬身边的时候看到他狡黠的一笑，涟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这次是不是又算逃过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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