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树叶的归宿
浴室里的抽风机轰隆隆的工作着。
而我,在淋浴器下面,忍受着被水帘敲击的滋味。
西索靠门边坐着,玩着一张扑克牌,那眼神时不时飘过来监视着我。
自从他发现我一直企图乘他力量降低之时逃跑,他就一秒钟也不肯分神了。万不得已之时还会赏我几张牌。
睡衣被打湿透,好像被抽了真空的塑料袋一样紧紧裹着我,还有我乱糟糟粘在一起的长发,狼狈而潦倒的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形象。
“热水谢谢。”我抱着膝盖说完这话,西索一张扑克,打转有H标志的龙头,没一会儿滚烫的水就从花洒里喷了出来。
……
“冷水谢谢。”我依然抱膝,目不斜视的盯着光滑的白色浴缸底部
又一张扑克,击中C标志的龙头,冰凉的水就毫不留情的留了出来。
……
“威士忌谢谢。”我抖抖的把一只手从膝盖旁伸出去
这次西索站了起来。威士忌就在浴缸旁,但是我没有精力去拿。他就弯腰递到我手中,看我咕噜咕噜灌着。其实西索所坐的门旁也有一瓶酒,但是他没有冒险给我扔过来。扔过来也接不住,以我现在的状况。
不过西索耐心很好,必须动身子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偷懒。
他把我喝过的酒瓶接住,重新放到浴缸旁边,然后这一次,他在浴缸旁坐下,头搁在浴缸边缘看着我。
“身材很好~”他说
“谢谢。”这是我这两天说得最多的话,“热水……”
这次他因为就在近旁,伸手扳动了水龙头。“这样有用~”他问
我点头。冷的时候就淋热水,热的时候就淋冷水,纯粹的物理控制法,可以最大限度降低体内的烦躁。
“你确定不是你想引诱我~”他开玩笑,我猜他是开玩笑
于是我也开玩笑:“也许是吧。”
结果他走到浴缸里,和我对坐,也不怕被水淋。
“霜霜~现在能用念吧~“
“什么事?”我有些警觉,觉得不会是好事情
“这间公寓我买下来了~”他说,好像没有什么诡计似地
“哦?”
“对~”他用手拢了拢我前额一缕发,“霜霜~你愿不愿意为我留下这么一个地方呢~”
“什么意思?”我打个抖,觉得热水开始过量了,“冷水……”
西索凑了过来,一边把水温调冷一边半跪在我面前。
“我亲爱的翎霜~请你在这间公寓里为我留一个位置吧~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这里~或者那回是我临死前的一刻~所以我向你请求这个开门的资格~难道过分吗~”
“有这个必要吗?”我觉得他是一时兴起,信口开河而已
“翎霜~”这下他的神色变得异常的正经,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依旧看着我,“你认为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骗子。”这点毋庸置疑。
“喏喏喏~你看~”他啧啧道,“难得人家认真~你却这样打击~”
“好吧,可是我现在没精力说这些。”我软软的回答道
西索看我确实也是没力气和他讨论这些,于是只有自说自话。
“从前有人说我和风一样飘忽不定~呵呵,“他笑道,把脸埋一半到手臂里,“不过我觉得这有些欠缺~风只能算是我的精神部分~而它的动向决定了我——这片树叶的去向~”
我只能点头,不知道他干嘛突然给我说这些。
他大概也认识到我现在只能安静听他说话,但是他也不嫌现在说这些是对牛弹琴,依然固执的继续道:
“树叶本身是很脆弱的~它不过是千万片树叶中最普通的一片~但是它很幸运的遇上了一股强劲的风~因而它可以随风起舞~或者被吹上万米高空~或者漂洋过海~这全是风的功劳~与树叶本身无关~你明白我说什么?”
“有点……热水谢谢。”水温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他这次只抬了抬手指,我用凝才发现,他已经在水龙头上面拉了伸缩自如的爱。这似乎是为了他的话能更加顺畅的进入我的耳膜。
“风总会停下来的~”他盯着我的眼睛,说这话没有无奈也没有痛恨,好像回归了那种平淡和无畏,“有时候我会想这种停下是否是我所担心的~或者是畏惧的~但是不管树叶怎么努力的配合风的动向~假如风要停下来~树叶无能为力……它就像这世界上亿片平凡的树叶一样~只能在风停下的地方~无能的落下来~混入泥土中……”
“那么?”我这次抬起头来,坐姿稍微规范了一点,我想我有点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我可不可以~”他上下摆动着那修长的手指,好像是在寻找应该发出的扑克牌,他思索的时候常有这习惯性动作,“翎霜~我想说树叶可不可以掌控一次风……假如风想要停下来的时候~树叶却说~不行~我必须去一个地方~我要安葬在那里~而不是你随机给我抽到的一张牌……翎霜~给我留这样一个地方……”
他说完这话几乎是完全跪到我面前。
我想这时候我屈服了,不管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给我一张扑克。”
当西索说完那通话之后,我明显感觉自己受药物的控制降低了许多,说话条理也清晰不少。
他拿出一叠刚刚拆封的扑克,递到我眼前。
我抽牌,一张黑桃皇后。
为什么会是黑桃皇后,我想到了伊尔迷。
“有废弃的银行卡吗?”我问他
西索立刻掏出钱夹,随意取了一张给我。我将金卡上的磁条做了一点小手脚,撕开扑克牌,将磁粉夹杂入其中。
然后还给西索。
“这是门卡,等我好点了会去门口设置念力。”我对他说
“好~谢谢~”他给我抛个吻。
到了晚上,我总算停止了淋水这种自我折磨,乖乖躺倒被窝里。西索从背后抱住我,试图想干些什么,可是我抖得厉害。
“走开,今晚上我很难受。”我说
“那么证明你快康复了~”他也就停止了动作。
他说得没错,这晚上我不停的出冷汗也不停的做噩梦。我梦到许多人许多事,等我醒来的时候,立刻觉得,我已经完全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
而西索,因为料事如神,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从前整个熙熙攘攘的郊外公寓已经空无一人。
西索说他把公寓买下来,我现在才知道是整栋楼而不是我单个的房间。租客和房东太太估计都被他遣散了,四天以来,楼道上已经铺满一层灰。
我匍匐借着光,看见了西索离去的脚印。
去友克鑫城进行了一次大购物,回来将所有的窗帘床单家具悉数换掉。然后我就如一个最廉价的雇佣清洁工那般,将头巾缠上,把整栋公寓从上到下依次跪着抹干净。
直到我最后将自己那间住所的地板反复擦拭之时,西索回来了。
他看到我跪在地上,好像爬行的毛虫一般一弓一撅的抹着残旧的地板。也跪到地上,用膝盖走到我后面,然后抱住我的腰,用下腰部贴住我的臀部,弯腰下来吻我的后脖子。
“走开。”我没有留情的拒绝他道
“恩~怎么了~”他没理会我的吻到我的耳垂,发出呢喃声,“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我说了走开,”我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身子,用余光扫着他,“不会说第三次。”
可是西索没管我是如何威胁,他扳过我,压到地板上就想脱我衣服。我把抹布往水桶里一浸,将就着给他打过来。
西索一躲,一抓,水溅了一身。
我们僵持了没一秒,我就开问了。
“库洛洛是怎么回事?死了是怎么回事?”
他放开了抹布:“明知故问让人讨厌哦~霜霜~”
“没事,”我把眉一挑,“你我不是头一天相互讨厌了。”
“既然大家都好好活着~有必要计较过去那些小事么~”他给我一个相当恬不知耻的笑
“可是你那样做了。”我拧干了水,把地板重新搽干净,“西索,我对于你来说算什么,库洛洛对你来说算什么?都是你游戏中的道具?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这样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总是这样拒绝有意义吗~”他按住我的手,逼近了我,“明明知道不可能拒绝还要强制抗拒~翎霜你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
说完这话,他重新霸道的把我往后面的沙发上一抵,就欺上来吻我。
“那么你愿意放弃和库洛洛决斗吗?你愿意吗?”我叫了起来,激烈的质问他
西索停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嘲笑看着我。
“你愿意吗?你愿意为了放弃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我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能答应从今往后都不会在我身上动歪脑筋去接近他,你能答应不去碰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涅墨的能力是他卖给揍敌客的,假扮库洛洛就是为了引我说出他的地址,西索你还有什么恶劣的事情没有干过?
笑容慢慢从他的脸上褪去,他看了我有一会儿,然后才说:“能~不过那是骗你的~”
“那是。”我不停的点头道,“你从来只会骗我,一次两次……如果今天接受和你一起,这样的欺骗永无停止。你能给我的只有欺骗,还有我对同伴的悔恨内疚。所以你放了我,你立刻离开,从今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我。”
他还在原地,没有动。可是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站起来,却往我这边跨了一步。他长硕的腿就在我眼前伫立,或许等我说一句什么。
“滚!”
我确实说了这么一个字。
这个字传达到他那里,他立刻一刻不回的迈步离去。
我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我察觉到我有眼泪滴到地板上。
或许这是女人自作自受的典型事例。心里明明期望不是如此,嘴上却要更一步的疏远男人。就像我刚才。
或许我之所以会那样的逼问,只是希望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明知道他不可能给,还是忍不住的、迫不及待的去逼他,把他逼走。
假如西索会说“能~”,但是没有后面那句话。
我想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扑向他,哪怕我明知道那是他骗我的。
但是他不肯让步,他不肯让步,他不肯让步……我捂着嘴抽泣起来,我不值得他让步。库洛洛比我重要,这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比我重要。
因为翎霜无论如何都会在他身边守候,而那些人却是需要他追逐的。
我试过不去理会他。
可是我不去理会他,他也不会理会我。翎霜现在可有可无。就算树叶需要一个归宿,却只有临终的时候才会需要。在那之前,他是属于那自由的风。
他只有无尽的沉默死亡可以留给我,而那些鲜活的随风狂舞的绚烂,那些激情热血的岁月,只属于他自己,属于树叶与风的共享。
西索,就算他把我抱在怀里温存,就算他软言细语给我安慰,就算他带着我去疯狂拼杀。在内心,他始终拒绝着我。
我插不进去,他的生活,他的梦想。
所以我只能认清这个现实,把自己留在这座空荡的坟墓里哭泣。
这座,他给自己留的坟墓。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像从那种自我怜悯的悲境里醒悟过来一般,突然起身冲到了门口。
我打开门,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西索!”
…………可是余有空寂的走廊回应。
我呆坐到门旁。
风把他带走了,还是我跟着做了一个帮凶,我不知道……
我只记得,他曾经说过:【西索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