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紫的夏天

作者:鱼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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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离


      深秋,枯黄的树叶铺满了每天上学必经的山间小路上,自行车骑上去沙沙作响,寒意渐袭,风从脖子灌入,夏晴打了一个冷颤,顾羽取下自己的围巾围在夏晴脖子上,夏晴缩在温暖的围巾里,一路骑到了学校。锁完车后,夏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本书,翻开后里面赫然夹着赵静如的画像,夏晴把画像递给顾羽。

      “虽然没能画出她本人的美,但是我尽力了,当时距离有点远,凭借印象画的,也不知道像不像。”

      “很像!画的真好!谢谢你,夏晴。”顾羽出神的看着画像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仍然夹杂着那一抹温柔。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顾羽,突然让夏晴觉得自己离顾羽很远,从小到大第一次与顾羽产生了莫铭的距离感。

      这天放学到家,夏晴远远的看见母亲正在向外张望,一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起,只是这次不是夏晴,是顾羽。

      顾羽的奶奶已在弥留之际,今年顾羽奶奶一直身体不好,断断续续的住在医院里,因为顾羽要高考了,怕耽误她学习,就一直没敢告诉她。顾羽从夏晴妈妈那听到口信后,扔下自行车就往奶奶家跑,夏晴也不顾妈妈在后面喊她,追着顾羽一起来到顾羽奶奶家。

      顾羽奶奶看见顾羽来了之后许是回光返照,原本已经不清醒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也认出了夏晴,还记起她小的时候偷偷放走家里的鸡的事,众人听着,笑着笑着就哭了……

      夏晴想起了小时候顾羽奶奶每当有好吃的点心都舍不得吃,喊了顾羽和夏晴过来,看着他俩吃,后来奶奶腿不好了,不能爬坡,刚好去顾羽家有一段坡,奶奶就只能在家等着,结果那阵子两人一直没去,后来去的时候,奶奶高兴的赶紧拿出留的点心,打开后却发现点心已经发霉了……

      三天后顾羽奶奶离开了,夏晴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天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纱,还有彻骨的冷……

      连续一个星期夏晴都没有等到顾羽一起上学,等到周六,夏晴来到顾羽家,看见顾羽背对着她坐在地上,貌似在看着一只猫,猫也背对着顾羽,趴在墙角,那是一只白色的有些脏兮兮的猫,毛发还有些打着结,夏晴认出了,那猫正是顾羽奶奶家的欢喜。

      欢喜是奶奶捡的猫,应该是身体弱,没满月就被猫妈妈抛弃了,发现它的时候,它趴在路边的草丛里奄奄一息,奶奶把它带回家,找了羊奶喂它,竟然救活了,如今欢喜也已经十岁了。

      夏晴没有叫顾羽,转身出来,问了顾阿姨缘由。

      原来是欢喜的在奶奶去世后就一直不吃不喝,可能是欢喜感受到了最爱它的奶奶已经不在了,在难过吧!夏晴突然觉得顾羽和欢喜很像,此时的欢喜就是顾羽,顾羽就是欢喜……

      突然夏晴想到了什么,飞奔到顾羽奶奶家,问爷爷要了一件奶奶生前穿过的衣服,又返回顾羽家,夏晴没有看顾羽,直接走到欢喜旁边,用奶奶的衣服轻轻地盖在它身上,过了一会儿,欢喜把整个身体拱进衣服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然后在衣服上打滚儿,翻起了肚皮,它一定是嗅到了奶奶的气息,觉得是奶奶回来了,夏晴这样想着,随即把欢喜的碗拿过来,取了一点饭,试探性地放在欢喜嘴旁,欢喜竟然慢慢地轻轻地舔了起来……

      夏晴听见背后的顾羽在低声的啜泣,声音很低很低……

      良久,夏晴起身,从顾羽身边走过,依旧没有看顾羽,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夏晴冲着顾羽的背影问到:“周一早晨7点出发,好吗?”

      “……”

      “好”

      初夏

      课间休息,夏晴和李晓坐在操场的双杠上,垂下的双腿前后的摇晃着。

      “夏晴,后山的蓝花楹开了,我们周末去那拍照啊?”

      “拍照?拿什么拍,我们又没有相机。”夏晴撇了撇嘴。

      “我们没有,我们的金主浩哥有呀,还是他提议的呢!当然他可能是为了显摆他的新相机,但是我一想不用白不用啊,何不成全了他!”李晓一脸坏笑。

      正说着李晓后背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差点把李晓从双扛上给推下去,回头一看是张浩,正做着鬼脸。

      李晓气的追着他打了半天。

      这时上课铃响了,张浩一边跑一边回头冲着夏晴喊,“这周末,不见不散啊,我也叫上了顾羽!”

      顾羽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夏晴平时都不敢打扰他,日常的见面也是一起上学,放学,即使在路上顾羽也貌似是在思考着题目,几乎不怎么说话,夏晴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周六下午,张浩和李晓在楼下喊夏晴,夏晴打开窗户冲楼下挥了挥手,正要拉铜铃喊顾羽,听见隔壁窗户“吱嘎”一声,顾羽探出头也向楼下的两人挥手,然后看向夏晴,俊朗的面庞,幽深的眸子,淡然一笑……

      这浅浅的一笑在今后的数年里曾无处次的出现在夏晴的梦里,也许就是这浅浅的一笑成了夏晴之后的无数个阴霾天里的阳光。

      很快一行四人来到了后山顶,还是那片蓝花楹花海,每年都来看,每年都还是被它的美震撼,四人东拍拍西拍拍很快就到了傍晚十分了,天空又出现了蓝紫色的晚霞,就如同这蓝花楹的颜色,小学三年级那次是他们四个人第一次来到这里,而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想到这里,夏晴不免有些伤感。

      “唉,对了,夏晴,你是不是从那棵树上掉下来摔断腿的?”张浩哈哈的笑着。

      “顾羽、夏晴,你俩一定要跟那棵树合个影,悼念一下你俩逝去的童年,哈哈哈哈……”四人格格的笑起来。

      拍照时夏晴跟顾羽说,“我今天其实有特别打扮的。”

      “嗯,我注意到了。”

      照片上,蓝花楹树下,夏晴笑的灿然,顾北俊朗明眸,远处蓝紫色的晚霞……

      “你们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吗?”下山时李晓突然问。

      “不知道啊,没有名字吧,大家不都是叫后山吗?”夏晴答。

      “那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嗯……就叫蓝花山吧!”

      “你这名字也太俗了,毫无新意,要我说就叫断腿山,多有纪念意义啊!”张浩的嘴坏极了。众人哈哈大笑

      顾羽不语,夏晴想起了刚才的晚霞,“叫暮紫山吧,日暮的‘暮’,紫色的‘紫’。”

      “怎么讲?”顾羽疑惑。

      “刚才的蓝紫色晚霞,那种颜色我在绘画课上学到过,叫暮山紫,刚好‘紫’又能对应蓝花楹的颜色。”

      “暮紫山,很美……”顾羽点头。

      高考

      顾羽的高考很快来了,那天阳光明媚,夏晴知道即将迎接顾羽的人生也如这阳光般明媚,顾羽拒绝的父母的陪同,执意如往常上学一样骑自行车去考场。

      “做最大的努力,用最平常的心态面对!”顾氏座右铭。

      骑出去不远,顾羽习惯性的回头,竟看见夏晴不远不近的跟着。

      顾羽停下来,瞪着夏晴。

      夏晴眼看顾羽要训人,马上一个抢白,“顾羽同学,先别动怒,容禀!我这可是在坚决贯彻您座右铭的后半句啊,所谓‘平常心’就是要和‘平常’一样,我一想啊,平常我都是骑在你后面的,今天万一我不来,你一回头,我不在,那‘平常’不就变成‘不平常’了吗?”

      顾羽听完夏晴的歪理“噗呲”一笑,竟无以辩白,的确刚才自己不就是“习惯性”地回头才发现夏晴的吗?

      两天的高考两人都如往常一样,顾羽骑在前面,夏晴跟在后面,看着顾羽挺拔的背影,夏晴有些恍惚,有些落寞……这可能是最后这样跟在顾羽身后了吧!

      9月,顾羽如一只羽翼渐丰的鸟儿,飞走了……

      顾羽以全校第一的成绩如愿考上了海大建筑系,在学习这方面顾羽从未让人失望过,从小到大,他永远是那个第一个冲线的人。

      夏晴、李晓、张浩三人也随即步入了高三,绘画专业学费都很贵,而且即使勉强交了学费,后续学习需要的材料费,工具费等等都非夏晴的家庭所能负担的,最后夏晴决定放弃绘画专业,万幸隔壁住了个学霸,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学习虽不拔尖,但也是中上游,接下来一年好好拼一下,上个本科还是没问题的。

      李晓和张浩这边成绩一直是中下游,尤其是张浩,成绩真是一言难尽,两人只能是在专科里搏一搏了,张浩还一直嘟囔着考不上大学就回家继承家业,结果被他爸听到,一巴掌差点把他拍成脑震荡,再不敢废话,只能乖乖啃书。

      顾羽会时常给夏晴打来电话,指导她复习方法,顾羽学理科,夏晴学文科,结果顾羽指导起文科来也是得心应手,夏晴不得不暗暗佩服,“果然学霸就是学霸”,有了学霸的耐心指导,夏晴复习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又一年的高考如约而至,夏晴学起了顾羽,也非要自己骑车去考场,骑出去没多远,远远的看见前方有一个挺拔的背影,白色T恤,水蓝色的牛仔裤,“很像顾羽”夏晴喃喃。

      夏晴不禁笑自己傻,顾羽在海大好好地上大学呢,怎么可能会在竹源镇呢。

      前面的人骑的很慢,夏晴很快就离那人几步之遥,那人又突然快起来,和夏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几步距离,夏晴不禁暗暗疑惑,这熟悉的背影……这熟悉的距离……这熟悉的骑车速度……

      “顾羽!”夏晴试探的轻声喊。

      回头,俊朗的面庞,幽深的眸子,淡然一笑……

      “顾羽!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海大吗?”

      “别分心,好好骑车!”顾羽轻斥中带着一丝温柔。

      那一年的高考也是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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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总是在不断地告别……
    告别曾经的岁月,告别亲人,爱人,朋友……
    当然也会有收获,也会有惊喜。
    写到这里夏晴和顾羽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几乎脱离了我曾经预设的对话,动作,行为……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做事方式,自己的性格,他们是血肉丰富的个体,我在旁边观察着他们,生怕错过他们的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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