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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战
半晌，紫衣门的干枯老头才缓缓地开口：“白衣门主所言极是，师门主在总坛遭暗算归天，定是教中人所为，而且是极为熟悉、不加设防的人，不然以师门主的功力，决不至于一招致命。”他顿了顿，音调转高，激愤难耐，“此乃我紫衣门血海深仇，不追查到元凶，决不善罢甘休。”
玉教主问言点头：“不错，只不过，云执事你又为何一口咬定是黑衣门所为呢？”
“紫衣门和黑衣门素来不和，不是他们这些狼子野心的东西，还能有谁？”
小老头啊，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暴躁。
“此言差矣，既然紫衣门和黑衣门素有嫌隙，那师门主定会对我门中人小心提防，又怎会大意疏忽呢？”楚动一摇手中折扇，不温不火。
“下手之人武功高强，从师门主心肺损伤程度来看，天魔变至少练至五层，师门主难免一个疏忽，中了奸人偷袭……”干枯老头言语中已有悲怆。
“天魔变练至五层之上的人，四门中不会下于20人，仅你紫衣门就在5人以上，我黑衣门乃七十二派江湖人士投靠，大多带艺进教，真正天魔变在五层之上的，却不过2、3人，这么说来，嫌疑倒小了。”楚动仍是那副优雅的做派，侃侃而谈。
“哼，这么说，我们红衣门嫌疑最大了。我们来这的7位师姐妹，包括我在内，就有5位天魔变在五层之上。”一声讥诮的女声，出言的是玉教主身后第二个红衣女子。原本相貌看的不真切，这定睛一看，哇塞，靓女啊，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杏眼桃腮，朱唇贝齿，身子裹在一袭水红衫里，显得更是凹凸有致，脉脉风情。
我看得都呆了一呆，这模样在一群师姐妹中可是最出挑的。
楚动脸笑得越发灿烂，声音跟调了蜜似的，“玉竹妹妹，楚动可没这胆子造次，还不是云执事一直苦苦相逼，迫于无奈，才据理力争的。”
“哼，谁是你妹妹，你胆子大得很，少给我在这装蒜。”这个叫玉竹的女子言语间满是轻傲，美女就是容易被人惯坏。只见她俨然一副红衣门发言人的做派，扭头朝云执事说到，“云老头，你可还有话说？拿不出证据来，在这瞎嚷嚷也没用。”
我都无语了，这，这也太没有礼貌了吧，难道红衣门在教中一直这么跋扈？果真是上二门的谱啊！
“小竹子，不得无理。”玉教主终于发话了。不过我可听不出训斥的意味，看来这玉左师伯是只护崽的老母鸡啊，她宠玉竹可比美女师傅宠我过份多了。
老头一噎，恨恨瞅楚动一眼，“巧言令色之徒，真相大白之前，这谷中谁也脱不了嫌疑。不过，白衣门刚至，自然除外”。
有策略，至少拉拢一方，我暗叹一句。
“哼，白衣门三位天魔变想必也在五层之上吧。这进出谷一趟，也不过半日的功夫。”玉竹站在大厅中央，不加掩饰的往我们这边看来。
这番影射猜测，让我们白衣门颜面何存？看着玉竹那副精明强干，成竹在胸的样子，我暗想：过了啊，就算你是美女，但也不能恃宠而骄到这个程度吧，搞不好是玉左师伯早有授意，想给白衣门一个下马威。我扫了一眼美女师傅，她涵养甚好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悦，但我知道清高如她又怎么会去跟一个后辈理论。至于强生？算了吧，他将玉竹毒死或者打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为了白衣门的荣誉，我只能站出来了！！！
“玉竹姑娘”，我斜睨着出挑靓女，冷冷的问道，“请问你是拿嘴吃饭的吗？”
她愣了一下，半是疑惑半是不屑的回答，“这个还用问？”
“那么脏，你怎么吃得下啊。”我惊异惋惜的样子仿佛听到了一个又奇怪又心疼的消息。
“你……”她显然料想不到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大厅已经有人在轻笑了。
“有话就说，干嘛拐着弯骂人？”玉竹没提防，吃了个暗亏，难怪火气很大。
“那你知道人为什么长了两只眼睛、两只耳朵，而只长了一张嘴吗？”我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你问错人了吧，你应该去问女娲。”她这回好像有点学乖了，以退为进，还带了点讽刺。
我微笑的摇摇头，“女娲以为每个人都知道呢，你要是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就是让人多看多听少说话，更何况连你都知道，嘴还要用来吃饭的。”
厅内一静，接着原本轻轻的笑声大了起来。
“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玉竹满脸涨红，用手指着我，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什么东西……”
我冷哼一声，“还有想要问我的吗？好吧，我再告诉你，当你用一个食指指着别人的时候，其他四个指头可都指着你自己呢。”
玉竹连忙把手收了回去，使小性子似的跺了跺脚，还好地板是大理石做的，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她跺出几个洞。周围的笑声更加响亮了，我看八成大家都忘了我为何要对这靓女出言相讽的，便清清嗓子，言归正传，“白衣门玉苜并无它意，只是不忿师门被无理无知无德之人含沙射影，胡乱怀疑。”
“我怎的无礼无知无德了？”玉竹缓过劲来，厉声朝我吼道。
“我有说是你吗？难道你承认自个儿在这里含沙射影，胡乱怀疑了？”，我言辞锐利，顿时把她逼得哑口无言。
不过我可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既然给了人一巴掌，就让人疼得明白，我我一改刚才冷言讥讽的做派，声音陡然拔高，浑身迸出一股气势，强劲地逼向玉竹，“你目无尊长，言语轻慢，是为无礼；煽风点火，含沙射影，是为无知；打情骂俏，轻狂张扬，是为无德。还需要我解释得更清楚吗？”
我声音威凛，整个大厅隐有回声，众人敛了笑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玉竹被我劈头盖脸一通训斥，骂得一时不知所措，呐了半天，不能成言。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扬头，“你还好意思说我打情骂俏，分明是你一进门就和楚动眉目传情，他还朝你做些暧昧的手势，当别人都是瞎子？你，你才不要脸。”
“楚动奉黑衣门主之命，赴汴京相迎。整个执法堂我就认识他一人，见了面，微笑颔首又有何之过？”我开心死了，总算找到人跟我掐架了，我都憋了整整七年了，“我说，楚动私下朝我竖拇指你都能看见，难不成你一直在看他不成？”
被我戳中了心思，玉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口无遮拦起来，“你，你个贱人，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一巴掌掴死你。”
我赶紧一把拉住强生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则反手紧紧扣住我手腕。强生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我身旁，但骇人的气场一直在酝酿强大，几近爆发的边缘了，所以我只好暂时放过玉竹，微笑着扭过头对着强生说，声音却让整个厅里的人都足以听见，“师弟，如果狗咬了你一口，你会也咬狗一口吗？”
“不会。”强生一如以往的冷漠。
我甜甜的笑道，“我也不会。”“
玉竹众目睽睽之下被我这般折辱，已经俏脸通红，眼冒火光，“你个身无二两肉的贱女人，丑女人……”
“你美，光着身子追我二里地，我只要回头看你一眼算我流氓。”我一扭头，张口就堵死她。
“你，你……”已经有人笑翻了，执法堂原有剑拨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够了，你说不过她的，不要自取其辱。”玉教主实在不堪玉竹的精彩表演，出来打圆场，她目光炯炯的盯着我，“好个鬼灵精怪的苜丫头，你心智巧頡，能言善辩，玉竹鲁莽冲撞了，我代她向你和白衣门赔个不是。”
“小苜不知轻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玉教主海涵。”代教主给台阶，我当然就要下了，“今日四门齐聚在此，不是逞口舌之快，起萧墙之祸，而是要辨明元凶，清除内患。玉教主德高望重，深得人心，必能给紫衣门一个公道”
一番顾全大局、恭维讨喜的说辞，轻轻巧巧的将烫手山芋扔还给玉左师叔。美女师傅清高的很，向来不愿意和人虚予蛇为，想必以前吃了不少暗亏。但我可不会再让白衣门平白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玉教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略一思量，道，“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呵呵，推脱不了了吧。谁让你是代教主呢？
大厅遽然安静下来。
一个软软的男声从左边门厅的人群中传出，“良策不敢说，勉励一试不知可否？” 出声的是紫衣门一名面白无须的阴柔男子，四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像大病初愈，只是苍白和精瘦两种不同的感觉在他身上奇妙的融合。
“付执事但试无妨？”玉教主道。
“昨日师门主还和门中执事共用晚膳，饭后回房练功，我们不敢打扰。直到今早膳时分，催了几次，不见有音，进屋才发现门主她已遇害，尸身已然冰凉。据推算，应该是昨夜亥时到子时遭的毒手。”付执事想必已全盘考虑过一番，言语冷静有序，“那么，能一掌震碎师门主心脉，天魔变在五层之上的厅内各位，可否请出列。”
众人互相打量之后，不断有人站出来。我和美女师傅、强生也只得往前走了一步，我默数，红衣门加上玉教主共6人，紫衣门包括云执事、付执事共5人，黑衣门算上王放不过3人。
付执事朗声道，“好，备17份纸笔，还请教中长老主持。”
待每人拿到一份纸笔，分别立于案前之后，付执事又道，“请各位写下昨日亥时到子时在做什么，什么人可以作证，务必写下所有详情，越详细越好。各位长老们看好了，谁敢交谈，或者使眼色，一律当做凶手查办。”
呵呵，找不在场证据啊！我心里暗赞了一声，这法子倒不新，但容易打倒一片，生出很多嫌隙来，能在这等场合这么生猛无惧、有条不紊、先发制人的用出来，这个付执事也算个人物了。
只听刷刷的笔声，一盏茶的功夫，大家陆续写完，交给离自己最近的长老。
“好，从右边开始，王门主，你先做个表率吧。你可有证明人？”付执事矛头首先指向的还是黑衣门。
胡子帅哥点点头，“楚动”
“楚动，王门主昨日亥时到子时，在做什么？”
“和我在下棋聊天，我三胜四负，一平局”
“聊了什么？”付执事刨根问底。
“这个，主要关于女子，有如烟、青菲、白花杨，还有玉苜姑娘。”楚动对上我能冻死他的来自南极洲的目光，还颔首做作一笑。死楚动，对女人品头论足就算了，还拉我下水，这笔帐以后和你算，不把你拍成个企鹅样我誓不罢休。
付执事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问长老，“王门主怎么写的？”
“对弈，四胜三负一和棋；论女人，玉苜。”长老波澜不惊的念到。靠，这个也太直接了，我脸微微一红，胡子帅哥，咱昨以前还没见过面吧，用不着这么崇拜我吧？？？
“好，下一个……”
可能是强敌环伺，大家都选择了集体活动来消除不安全感，所以落单的情况还真不多。很快，一个个不在场证明颁发了出去，白衣门聚众斗地主的糗事也被抖了出来，美女师傅一定后悔的肠子都绿了。架不住我一个劲撺掇，我们三昨晚斗了半宿，美女师傅最后输了一百多两银子才作罢。我生怕描述的不具体不详细，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纸，把规则、扑克的制作方法、甚至美女师傅最后耍赖都详尽的写了出来。美女师傅不为人知的一面，就这么大庭广众被抖落出来，长期的冷酷形象啊，算是被我毁了。
最后只剩下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都说在自己屋子里练功，分别是黑衣门的韩啸、红衣门的玉柳、以及紫衣门的云执事。韩啸是个面目粗豪的汉子，高大魁梧，须发皆浓，不过三十五六的样子，他不在意的摆摆手，“咯老子的，总有揪出狗日的时候，到时你们可得还我一个清白。”玉柳则是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圆圆的苹果脸上扑闪着圆圆的大眼睛，一副毫无心机天真烂漫的样子，真想不到也是教中高手啊。
付执事想了想，说，“红衣门的玉圃姑娘，你说你在西山武场练剑，但只有本门的玉苗姑娘作证，但衣着、招式、兵器都说得太含混，你也要在盘查之列。抱歉！水落石出后定当赔罪。”
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男子。
他言毕一拱手，“玉教主，在下能做的就这么些了。接下来，彻查他们几人的书信往来，武功修为，和师门主的亲疏远近等蛛丝马迹，具体怎么做，红衣门知道的可比我们多得多，还请一视同仁。”
因得红衣门居然占了两人，难得付执事心细如发的同时，还能这么不卑不亢。好家伙，有机会可得结识一下。
“好，将他们四人分别严加看守。你们四人可有不服？”玉教主终于显示出点教主的威仪来。
“禀教主，没有，只求将真凶找出。”这四人倒也很配合。
……
闹了半天，终于可以躺着了。我卧在榻上，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打量着这间雅致考究的大房，“入胜阁，赫，真引人入胜呢。瞧看这极品云雾毛尖、定窑官瓷，啧啧，还有这提花锦丝被、玉石大屏风、翡翠金如意，申葵派真有钱哪，哪一件都价值不菲，那幅水墨丹青是谁的？嗨，了不得呢，前朝孟叙的真迹。看来要考量我临摹的功夫了，真的一定要顺走。嘿嘿。”
我自顾自得言语了半天，扭头看到坐在一旁的强生，他正拿着一卷《梁实录》在看，“强生，你有心事？”我凑过去。
他眼皮都没抬，“没有”
“还说没有，你平日里最不爱看这种史书的，都盯了半天了，也没见翻一页。”说来也怪，当初在白云山上美女师傅让鬼面秀才叫我们识字念书时，强生的领悟力竟在我之上，一手漂亮的篆体料峭挺拔，字如其人。我私下腹诽，他八成也是穿过来的，不然怎么我这个受现代教育整整20年的高级知识分子都比不过呢，汗颜。
强生没回答，仍旧盯着书看。
“你就是有心思呢，你不高兴。”我凑得更近了，几乎要贴着他的头了，“你跟师姐说说了，帮你排解排解。”
强生侧过头去，警惕的将他自己拉到离我两尺的安全距离，不悦的说，“楚动和王放怎么会觉得你是女人？”
“我怎么不是女人？”我使劲瞪他，手够不着，一脚直直的朝他小腿胫骨踹过去。
强生难得没有避让，抬手抓住我的脚踝，“你要是女人，玉竹没事光着身子追你二里地干嘛？”
我扑哧笑出声来，开始抖腿耍赖，“我不是女人，你抓我腿做什么？分明就是起了歹念，想调戏我？”
强生用了零点零零秒就放开了我的脚踝，然后被我成功的一脚踹翻在塌子上，我笑的肚子都快抽了筋，“哎呦哎呦，老天，你救救我吧，我快笑死了……”
“笑死算了，省的祸害我。”强生讪讪的爬起来，一边抽被我压住的袍角一边说，“还闹，时辰差不多了，动身吧。”
我瞅瞅窗外浓黑的夜色，跳将起来，“好。”
我脱掉外面的白袍，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夜行衣，箭一般窜了出去，急得强生紧追而上，“这丫头，怎么说风就是雨。”
“快点了，慢死了，又是个拖油瓶的。”我不耐烦。
“除了我，还有谁？”强生皱眉，速度却追了上来，“小心点，别跟我逞能。”
“知道了。”我嘴上回答，身体却加速往红衣门掠去了。
师门主之死绝不会那么简单，刚在大厅上我就一直有种隐隐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很熟悉，是那位神秘的青衣男子，我虽然不知道他的面目，但我的六识准确无误的告诉我——他也在这里。玉竹这么口无遮拦，矛头直指白衣门，让我感到这不过是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红衣门的不在场证词除了玉圃，其他的也让我生疑，仗着轻功精湛，决定——夜探红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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