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月圆

　　第一天护理病人殷添很不爽，抄记录单直抄到晚上六点半……
　　程翊第二天下午七点打来电话的，他估摸殷添当时抄完记录单，问道：这些日子，睡得怎么样？
　　她显见记得头天那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拜您老所赐，很好呢！”殷添将易拉罐徒手捏扁，扔进两米开外垃圾桶，就要掐电话。
　　“先别着急挂电话！好歹是盛三院职工，配合做个电话随访成不成？”
　　“程医生真会越俎代庖！”
　　程翊不以为忤“我是你的首诊医生，当然要负责到底。”
　　殷添觑一眼手机电量，接上数据线刚要发泄一肚子邪火，只听“啪”一声，所有电器停止运转，当然也包括殷添没填饱肚子的手机。
　　花枝巷电路老化，抢修需得耗费些时候，好在居委会常年储备蜡烛，不致殷添两眼摸黑。她拔下数据线连到充电宝上，很不凑巧，充电宝也电量不足……
　　运气也是没谁，殷添盘算最近找个卦摊卜上一卦，算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
　　她还没有想明白，就听屋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殷添，开门！”
　　“你…怎么来了？”
　　两人隔道门扇，程翊在门外哼哼“骂人骂到一半无故断线，任谁都得过来瞧一眼，更何况，我是你的首诊医生呢！”
　　殷添默默吸溜两下鼻子，扬起调子“可真好呢，明天我就给你做面锦旗。”
　　“怎么越听越像损我！”程翊抿唇，侧眸望向屋中那抹剪影“殷老师，要不要去我家充电啊？”殷添在思考突然来电可能性有多大，程翊低声攻略她的心防“没有闹铃，明天你起得来床吗？”
　　殷添犹豫了。
　　程翊恶趣味变了调子“放心，今天我家没人。”
　　殷添大概属于单细胞生物，随程翊走到巷口便利店才肯停下“程医生，带钱了吗？”
　　程翊不理殷添称谓，递过手机“支付密码零三零三零二。”
　　“等手机充好电就还你。”
　　程翊以为小姑娘要买零嘴解馋，待至殷添提来两箱牛奶登时目若铜铃。
　　“你放心，我不赖账的！”殷添继续，很傲娇的道：“头次去你家做客，就算你家没人，不带礼物终究不好！”
　　笑话，她殷添是为了块八毛计较的人吗！你家里没人，我照样把礼数作周全好不好！
　　程翊险些被自己口水噎死。
　　……
　　程翊家不是很大，米色沙发巾被洗得发白，隐隐的能嗅到皂香，和他身上味道一样。色铅笔零落一桌尚来不及收，素描亦大喇喇摊着。
　　殷添矮身坐到一张单人沙发里，能瞧见掩埋在铅笔堆中的画作，是个身形窈窕发髻高绾的姑娘。粗瞧服饰略有几分浔国味道，若程翊发挥正常，填上眉眼应是极标志美人。
　　页脚被他草草签上个“y”，殷添笑程翊自恋。
　　“别再瞧了，都是画着玩的。”程翊将纸笔收拾一处，殷添将手机连接充电，并不做声。
　　程翊是个好画画的，似乎不大爱收拾，距殷添约莫半臂距离亦摊开本册子，纸张略略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图上姑娘身形与刚见过的差不太多，同样未描眉眼，也同样在页脚处签了个“y”。
　　殷添唇角微抽，程翊画技几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呢！
　　他显然关注到殷添细微不妥，转换话题却又不得其法，只好搔搔脑袋，说：“饿了吗？我家什么都有的。”
　　殷添刚想回绝，只听程翊某些器官开始讲话。程翊微窘，连连挽尊道：“喔，只是肠鸣音亢进了些，你不饿我也不饿的。”
　　他在殷添眼中始终没什么人设，此时辩解反惹殷添淡哂“恰巧我也没吃饭呢。”
　　程翊拉开冰箱门扇，内里空空如也，想不到脸打得如此之快。掏鸡蛋时，程翊发现几根青菜另两根火腿肠“还有面条的，吃汤面好不好呀？”
　　挂面就在顶橱，程翊连带煮锅也取下来。他将火力调到最大，洗净青菜，灶上水将沸未沸，可以下鸡蛋了。
　　程翊揭开锅盖，有气泡自锅底浮上，他的目光仿佛胶凝上面，不知因何出神。至后，锅中沸水险些把火焰扑灭也未觉。
　　殷添抢在沸水将灶眼扑灭前关火，程翊望了望浮沫褪去的滚水，声音有些闷“可不可以你来煮面呀？”
　　“有围裙吗？”这身樱草色长裙是殷添刚换的，她显然不想把它弄脏。
　　程家统共两口人，平时随便糊弄着吃，厨房简约到不能再简约，围裙自然是没有的。
　　程翊想了又想，翻出读书时穿过白衣“凑合用吧。”
　　殷添披上白衣，将袖口挽至小臂，活脱套上大人衣服的孩子。
　　晚风吹得橙黄灯火晃悠悠，程翊斜靠门框，在听她讲“可不许挑嘴！”
　　“哪里会！”
　　荷包蛋渐次成型，殷添捏一小撮挂面放入锅中，回首对上高大又爱娇某人，转头，将面条一并倒入锅里……
　　面条有些煮不开，她往锅中又添碗水“一个荷包蛋够你吃吗？”
　　“要是不够呢？”
　　殷添小小挣扎一番“我的也给你，够了吗？”
　　“不够。”
　　“总归你是不够吃的，那就多喝几碗汤吧。”覆上青菜，汤面再次沸腾开来。殷添关火，盛一大碗另盖只荷包蛋。
　　程翊“.…..”
　　亲，能不能按套路来？
　　殷添自水果箱中寻出截藕，宽油炸过朝天椒，往藕片上一泼，另置白醋、食盐些许酱油。
　　程翊夹一片试味，嗯，爽口得紧！
　　“好吃吗？”殷添倾身过来，唯恐从程翊口中听到一个“不”字。
　　程翊咂么口中滋味，有些恍惚，复将脸孔埋到汤碗里去，热气苒惹挡住他泛红的眼圈“很好吃呢，可是太烫了。”
　　程父归家时，程翊眼底泛红未褪。
　　“臭小子，是不是又喝酒了！”
　　程父开始数落程翊，待从门厅过来，伸出食指快要戳到程翊鼻尖，这才注意坐在角落里的殷添。
　　老人家一怔，见到姑娘急忙解释“他…他只喝菠萝啤酒，就三度那个，白酒是不沾的。”
　　程父越描越黑，程翊扶额问道：“手机充满了吗？”
　　殷添呼噜噜将一碗汤面吞入腹中，点亮手机，很好，电量100%！
　　“好多牛奶呢，小朋友要不要拎回一箱补身体？”
　　程翊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程父白眼“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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