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格拉的信徒

　　后山有烟瘴林子一丛，停僮葱翠，内里飞鸟尽，只余幽暗朦胧。

　　“药鹿为什么要吃这儿的叶子，这些叶子生长在烟瘴里，难道不会有毒吗？”温凉问阿骨图，“只是用来嚼味的叶子，为什么一定要是这里的？”

　　阿骨图示意她去看那些烟瘴，温凉发现这些烟瘴从外到内自发围着林子做了一个圈，烟瘴并不外延。
　　“这座山上哪怕是山石地皮也是能治病的，我想就算是烟瘴，这烟瘴也一定不是有毒的。”
　　“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
　　“许多病可以以毒攻毒，尤其是中毒之后。”

　　阿骨图投来赞许的目光：“这倒也是个见解。所以现在这个烟瘴林子怎么进？”
　　“找门喽，那些药鹿能进去，咱们也能进去。”

　　“咱们？”
　　温凉转头“翻脸”：“你和我，说错话了，阿先生你别怪我。”

　　阿骨图失笑：“不怪，当然不怪。欸，不过那些药鹿常年生活在这个地方，他们能形成抗体也说不定，咱俩就这么硬生生走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怕死？”温凉一边在褡裢里摸索，一边打趣阿骨图，“这可不像你。给。”

　　温凉把一枚丸药递给阿骨图：“祝你百毒不侵。”
　　“你不吃？”
　　“我不需要，我体内的毒连九尾婆婆都解不了，可见霸道，这些药丸子对我来说没有用，而且我想看看是不是真能以毒攻毒。”

　　“墨莲呢？你不是吃了墨莲吗？”
　　“吃了，还加了阿清的灵力，但很奇怪，墨莲吃进去那一瞬间感觉周身气涌，以为毒解了，谁知道只是那么一瞬间就不行了。”

　　阿骨图沉默。
　　温凉问：“怎么不说话了？是我中毒又不是你中毒。”

　　阿骨图：“我差点忘了你还中了毒，只记得你身体不好，抱恙。”
　　温凉莞尔：“确实，我都忘了我还中毒了，这毒已经和我身体相融，转换成了病疾，这会子我是解毒也行，治病也行，没什么区别。”

　　“宽慰我啊？”
　　“想多了。”

　　温凉习惯了处处事事时时都走在前面，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她慢了一步。
　　“后面跟着。”
　　温凉想也不错，正好试探试探阿骨图，于是混在阿骨图后面，像找了个荫庇所。

　　围着林子转半圈后阿骨图停在一棵树前面，他捡起地上的石子上演一招“投石问路”，只见那石子“吧嗒”一声掉进去，再没有动静。
　　阿骨图说：“这种地方如果你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一定要先试试，否则就得拼功夫。”
　　“确实，之前因为大意闯入，没少吃亏。”

　　温凉以为阿骨图还要再等一等，因为他接下来一句话就是：“最好等上一等。”谁知扔完石子他大步迈了进去。

　　温凉跟上去：“不是要等一等吗？”
　　“我不用，但这是道理。”

　　温凉看着那自信沉稳挺拔的背影，无语凝噎。

　　进到林子里烟雾少了许多，树上的叶子也都能颇为清晰地看到。
　　温凉看过叶子后想凑上去闻一闻，被阿骨图一把揪回来：“你的鼻子直抵肺腑，如果这叶子味道有异样，你就是在自己害自己。”
　　温凉：“……”

　　“这叶子看着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温凉没有反驳阿骨图的话，反而说出了自己要闻那叶子的原因，“只是我需要闻闻味道做判断。”

　　“叶有经脉，可以手探之，你身为神，这个不知道？”
　　温凉不知道该怎么替两位师父维护荣光，可这个她确确实实不知道。

　　“那你巡逻人间的时候都是以鼻闻味？”
　　“啊。”

　　“你……唉，可中过招？”
　　“中过，三次。”

　　“三次都能不长记性？”
　　温凉小声鼓囊：“我又没丢你的脸，你急什么？”

　　阿骨图似是没好气地转过身去不想说话。
　　温凉也不管他，抬起手去触摸叶片，又被阿骨图拦住：“就用手？”
　　“啊？不是你说的吗？”

　　阿骨图也不知道是怎么自我调节的，反正再说话的时候一切正常，心平气和：“在五指与掌心镀一层保护罩，再去碰触这些没见过的东西。”说完又说，“这药山的小少主当初寻药的时候就和你一样，用鼻去闻嗅，用嘴去尝，用手去碰，死去活来多少回。”

　　“小少主的事情你也知道啊？”

　　“略有耳闻。”

　　温凉第三次靠近那片叶子，总算是没有阻拦了。

　　摩挲片刻，温凉给出答案：“这叶子脉络清晰，叶片硬而脆，用来磨牙嚼味确实不错。”
　　“但是呢？”

　　“但是，这叶子内里探不清楚，就好像是蒙了层纱，网状的。”
　　“形状都有？”

　　“确实有，这很奇怪。”
　　阿骨图捏起一片叶子摸了摸：“这叶子能入口吗？”

　　温凉摇摇头：“自然是不能。”
　　阿骨图：“那为什么那些药鹿还会拿来嚼味呢？”

　　“不会这里的叶子本来就长这样吧？”
　　“你熟……你既然继位洛格拉城主，这百草百花百木应该都熟记于心吧？”

　　“你是想说我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叶子。叶面网状的有，但这种明显叶面和网相互剥离，一看就是后天蒙上去的没有。”

　　“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那些药鹿拿明明不能入口的叶子来做引子，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

　　“要怎么做？”
　　“问喽，你把我搜刮的如此干净，我一没帮手，二没援兵，自己还废物一样，除了问询，还能怎么办？”

　　阿骨图似有愧疚，不过很快就将愧疚之色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你乐意，我可以做你的帮手，只在这件事情上。”
　　“你？不好意思，我并不是很想要你这个帮手。”

　　“你有的选吗？这里是东疆，你稍有不慎别说这件事查问不清楚，你自己甚至这座山都可能会被毁掉，考虑考虑啊城主大人，俗话说的好，没有危险的敌人也可以拿来己用。”

　　“不是阿先生，”温凉解释说，“就算我同意，你这么厉害的人物，我也驾驭不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阿骨图忽然靠近温凉，双眼直勾勾看着温凉，“城主，直视我，然后指使我，试试看，我将效忠于你。”

　　温凉就剩下清醒的大脑了，不是同路人就别往一块儿凑：“大可不必，还有，有病最好赶紧治。”

　　阿骨图被一掌推开之后饶有兴致地笑起来：“我长得很丑吗？”

　　温凉从眼前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又绕了几棵树分别摘下一片叶子，阿骨图就跟在她身后。
　　温凉头也不回：“你脸上朦胧一片，看不清楚，或许不丑吧，但很抱歉，你逾距了，你和我刚才那个距离再没有第二个生灵敢做，在我边界之内，我不舒服。”

　　“哦？”
　　“还有，你不要试图在我这儿用任何媚术或者魅术，我的眼睛里保有最魅惑的双眼，你的功力太差了。”

　　阿骨图追上去主动递出来一方手帕，示意温凉用来包叶子，那手帕温凉觉得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说云无迹？”
　　温凉扭头，伸手接过帕子：“自然是。”

　　“那娲皇座下第一狐的魅惑力我是不敢比，但如果有一天你能看清我的脸，你会发现我也不差。”阿骨图绕到温凉前面，边说边往前走。
　　“是嘛，那恭喜你长得不差。”温凉心不在焉应付着，“走吧，天快亮了。”

　　地平线升起的太阳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照耀药山之上，所以自药山东面一侧开始陆陆续续有动物植物醒来时温凉也伸着懒腰从屋里走了出来，百了在摆弄药草，阿清为她送来第二碗药，门口的栏杆上依然睡着那长得不差的阿骨图。

　　“醒了？”
　　“没睡着。”

　　“睡眠不足可不行，屋里太闷？要不今晚你也在外面试试？很舒服的。”

　　温凉当即表示谢谢：“屋里有床我不睡，跑出来睡栏杆？之前的我没问题，但现在我剩这副躯壳，可要紧着呢，须得好好养，阿清，早。”
　　温凉跑下楼，阿骨图则翻身从栏杆上直接跳下去。

　　“姑娘早，我又熬了一碗药汤，这次加了些旁的东西，我看姑娘您不像是生病，体内应该是有毒素在的，所以加了几味能解毒的东西，但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毒，所以也没有用专门解某种毒的药。”

　　温凉接过药汤直接灌进肚子里，一抹嘴说：“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不是更费心了？”
　　阿清举止典雅，与带了几分人间现代气息的温凉有所不同，她引温凉入座：“昨夜忘了问，回去要熬药的时候想起来，只能怪自己记性不好，脑袋蠢笨，那时姑娘已经歇下来了，所以……”

　　温凉很乖地端起碗吃饭，清粥小菜很可口。
　　“这才也是你做的吗？”
　　阿清摇摇头：“这是百了先生做的，我只会熬药，做不来这些。”
　　“会熬药已经很厉害了，我连熬药都不会。”

　　温凉胃口不济，不知是不是喝了药的缘故，吃不下去来索性放下筷子和阿清说话：“你问我中了什么毒，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清楚，这毒是在我还有神力神息的时候中的，青丘九尾婆婆来看过，没治好。”

　　阿清疑惑：“姑娘是神，神力也逼不出来？”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不知道是什么毒。后来随着我动用神力神术，它居然融进了我的身体里，现在已经不能单一的用毒来说了。”

　　“姑娘，我能探一探您的脉吗？”
　　“当然。”温凉把手伸过去，与此同时昨晚那些药鹿又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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