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用最土的方式穿越了

　　京城今天天气不好，是贺展眉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场雨。
　　自午后开始阴风大作，电闪雷鸣了足足一个时辰，让贺展眉不由为天上这位渡劫的道友捏一把冷汗。
　　雷电过后便是大雨滂沱，雨水从窗户渗进来，整个宫室都变得潮湿，贺展眉肩膀上本来已经快要褪痂的伤口再次瘙痒起来。

　　按理说这种天气最适合睡午觉，不知是因为湿热还是因为伤口，一向睡眠良好的贺展眉竟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起来。
　　她想起前两天又收到了北边的来信，还是那一手俊秀又不失力道的好字，里头还附了一把十分精美锋利的匕首，说是给她的礼物。信上还提到，过了今晚，他就要从北境动身回京。
　　他要回来了，她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竟让人有些想哭。

　　来思进来给贺展眉送汤药的时候看出了她的烦躁：“夫人，可是觉得热？奴婢待会儿去取了冰来。”
　　贺展眉躺在床上，幽幽开口：“来思，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大踏实。”
　　来思一勺一勺把汤药送到贺展眉口中：“夫人担心陛下？”
　　贺展眉没有否认，只是心中骂自己不争气，就她这样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招摇过市的人，还担心皇帝？这不纯纯耗子担心猫吃亏，不是智障就是脑残吗？真是看过了所有宫斗剧，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北境倒是并未落雨，只是风大了些。
　　阴云裹挟着夜幕提前降临，各营把篝火点起来。
　　一年一度的篝火宴，兄弟们凑在一起喝酒吃肉热闹热闹，也给巡军的国君大人践行。

　　禹靖央这一席最是开怀，慕容槐序、高宸、孙景风、莺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没什么拘束。
　　因为演武大会表现出色，孟长离也被恩赏，带着弟弟过来了。

　　长离落落大方，跟主公将军们抱拳施礼，倒是她身边的胖弟弟有些紧张，上来就跪下哐哐磕了两个响头，再不复当年和其师父白了翁笃定夸口陛下迟迟未育子嗣或许是因垂涎他美色时那般自信。
　　“臣……孟……孟孟长生，见过陛下及诸位将军。”
　　孟长离低头看着弟弟，平常讲宫廷八卦是一把好手，见八卦对象反倒怂到了家，真让人哭笑不得

　　禹靖央也并未把这小药师的仓皇失措放在心上，只道今天权当家宴，放轻松一些便好。
　　长离这才拎起战战兢兢的孟长生入了席。

　　莺时因防着有人给禹靖央投毒，故而坐在禹靖央身边，看着姐弟两人直摇头，频频发出“很难相信”这样的批语。
　　“难以相信什么？”坐在靖央另一边的槐序问道。
　　莺时还是盯着长离，没有看向槐序，只回答他的问话：“很难相信他们俩是亲姐弟。长离姐姐那般英姿飒爽，路过的蝴蝶都要相形见绌怀疑自己是扑棱蛾子，怎么她弟弟长得和发了芽的土豆一样。”
　　“你倒是很喜欢长离。”
　　慕容槐序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就发觉有些不妥。他觉得他这次回来一切都变得奇怪，按理说擂台上他和长离惺惺相惜切磋一番，白莺时这小丫头不明着醋一醋也得难过一阵子，可她又是为孟长离怒斥冲锋营诸将，又是拉着她去帐篷里密谈，现下又毫不吝啬夸赞其美貌之言，这是什么套路？他怎么还反而心里有点不舒服了呢？

　　莺时则丝毫没有感受到槐序言语中的别扭，只单手托腮看长离，笑意盈盈：“谁会不喜欢漂亮姐姐呀？”
　　长离也感受到莺时的目光，笑着回看她，并举起了手中的酒盏。
　　莺时赶紧也端起酒盏示意，并满饮一杯。

　　“你少喝点。”慕容槐序头回见莺时喝酒，且很是豪爽，未免心中有些担忧和不悦，哪有女孩子这般饮酒的，还是跟他们这些老友之外的旁的美貌之人。
　　莺时在西域这些年尝遍了天下佳酿，自是海量，但也不想多同槐序解释什么，只砸吧砸吧嘴：“葡萄酿的，香香甜甜，不醉人。”

　　坐在中间的禹靖央对二人种种洞若观火，前些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是现在看来，若流水再不好好看顾落花，恐怕就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人生长恨水长东了。

　　众人谈笑之间，孙厨子把炙羊肉端了上来，羊肉肥瘦相间，肥的都已烤的流油，一看就是入口即化的鲜香，配上椒盐、辣子，北境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美味了。
　　孙厨子笑盈盈的，给国君将炙羊肉一块块切好：“刚杀的羔羊，最是鲜嫩，卑职还准备点香料，佐着吃最好，主公您尝尝。”
　　禹靖央笑着点头：“今儿孤听你们将军说，你刀削面做得一绝，今天可有准备？”
　　孙厨子一时为难：“末将还真没准备，给国君践行，刀削面难免素了些，况且哪有将军说得那般厉害，哪个厨子还不会做点儿面条了。国君要吃吗？和面也简单，我给您现做？”
　　禹靖央摇摇头：“不必麻烦，下次有机会再做给孤尝尝吧。”
　　“得令。”

　　孙厨子切好了羊肉，便又回厨肆准备其他菜肴了，只是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这个平日里最是温厚待人的厨子，转身离去前，似乎瞥了莺时一眼。

　　菜肴一道一道铺展上来，美酒也喝到了兴头上，篝火堆烧得个顶个的旺，大家兴致到了，甚至有不少人来到篝火周围，围着圈儿跳起了北境特有的舞蹈，唱起了北境特有的民歌。
　　慕容槐序端着酒盏闭眼听着，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故国的歌声最好，辽远、旷达。
　　只是可惜，今天乌云横行，遮住了月亮和星光。

　　慕容槐序叹息的同时，欢歌笑语中没有人注意到，无数黑衣人正披着夜色从四面八方朝禹靖央所在的篝火处聚集而来。
　　就连他们双脚踏过草地的沙沙声，都被歌声与舞步很好的隐去了。

　　禹靖央和负责布防的高宸或许想过今夜会有歹人，但他们绝不会想到，其人数之众，竟像是迁穴的蚂蚁一般。
　　若有人从空中俯瞰，便会觉得，这些“蚂蚁”的数目和速度，都让人毛骨悚然。

　　巡逻的士兵手握长/抢，前一秒耳畔飘着的还是同袍的唱腔，下一秒只听“嗖”的一声，便觉得脖子一凉，当感受到痛感与血的湿热时，已经再也说不出话了，只能睁着眼睛倒下去，最后看到的，是络绎不绝从自己身上越过的黑影。

　　黑衣人就这样放倒几个兵士之后，慕容槐序耳根微动，原本闭着的双眼猝然睁开：“谁？！”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他当即放下手中杯盏，向天发出集结烟火，继而吼道：“有刺客！护驾！”

　　高宸和孙景风闻言，皆拔出长剑，长离示意弟弟躲起来后，手执红缨枪来到国君跟前，莺时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带毒暗器，加上慕容槐序，几人迅速对禹靖央形成围势。

　　片刻过后，空中密密麻麻落下一些球状物，莺时率先反应过来：“是烟弹！”

　　烟弹，铁壳包裹，里头装的是石灰粉，大风天气里扔下来，灰尘四散，宛若大雾，能见度会大大降低。
　　因为烟弹外壳须轻巧，便于携带，还须触地即开，所以要求机巧精细。成本高，报废率也高，而且烟雾四散，伤得不只是敌方的眼力，自己人也看不清楚。故而许多国家早就不再用这种东西。
　　今日这些刺客敢用烟弹，且烟弹之多，多如细雨，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听闻莺时的提醒，高宸与孙景风跃入半空，剑花闪烁，一阵“噼啪”之声，烟弹被一一击落旁处，虽给靖央周围挣了一番清静，但烟尘很快便会随风弥漫，他们须得速战速决。

　　只一弹指，数个黑衣人从烟雾中跃出，禹靖央和周围众人以及赶来的将士纷纷杀入战局，同黑衣人相搏。

　　可很快禹靖央便意识到，这些刺客皆是死士，出招之狠辣凌厉，根本不考虑后果，落败之后，也要挣扎拖住对方，毫无求生之意。
　　当中有人已身中数剑，却不急着逃走，而是继续与高宸他们撕扯，摆明了是要用自己的命耗他们的体力。
　　槐序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此时心中也渐渐觉得不好，这刺客怎么……怎么会这么多……

　　烟雾如众人所料，逐渐弥散开来，莺时见状，迅速喊道：“去取水！泼水！泼水能消散烟雾！快！”
　　几个脱了身的士兵赶紧向离得最近的取水处——厨肆赶去。

　　一队人马一进厨肆，便招呼厨子们一起帮忙，孙厨子反应最快，拿了一口大锅，端了水就往外跑。
　　大家也效仿孙厨子，拿闲着的锅子打了水，奔出厨肆，疯狂朝空中泼去。

　　而厨肆之外满是血腥气。
　　慕容槐序他们周围遍布黑衣人的尸首，一次行刺，到了现在，竟有“尸横遍野”之感。
　　且因为来人太多，诸将早已与靖央四散。
　　禹靖央身手同样了得，执剑相搏，黑衣人虽数次近身，却无人能伤他分毫。

　　半个时辰过去，就在很多人已经有些不支之时，士兵和厨子们打来的水终于彻底消除了烟雾，黑衣人的攻势也逐渐缓慢下来。
　　慕容槐序几人对阵敌人的同时，也不望关注靖央，确保他的安全，同时竭尽全力向他靠拢。

　　此时靖央周围有四个黑衣人，已经被料理得差不多，于此同时，槐序看到方才泼水的孙厨子正走近主公，他先是松了口气，今日在演武场看过这厨子的工夫，有他护驾，倒不用太担心。

　　可当孙厨子再走近国君一些，篝火的光便照到了他的身上。
　　槐序这才看到，孙厨子手上的锅子已经扔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腰间掏出的一柄长刀，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狞笑。

　　不好！
　　“靖央！！！背后！！！”慕容槐序大喊道。

　　禹靖央闻言猛地回头！
　　而众人顺着槐序的吼声朝靖央望去时，孙厨子的长刀已经砍在了国君的肩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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