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忆踟蹰(完结)

　　清谈会后，大姨再次来了信件，说外婆病重。
　　江澄知道她们又是想要借着外婆有病的身体逼自己去见樊家的小姐，当初说好一个月给答复，可谁曾想闹出失忆这一遭。
　　外婆年纪大了，越发替他着急起来，江澄本着出去散散心也好，或许可以帮助他忘记那个人呢。
　　外婆身体依旧硬朗，樊英也还是那般娇俏温柔，江澄看了她许久，虽然模样上跟母亲很相似，可始终没有面对蓝曦臣时的心动。
　　江澄借着大病初愈说再考虑考虑，大姨直接发话，说再给你半个月时间，不回信就直接去莲花坞找他。
　　江澄有些浑浑噩噩的在街上溜达，无意中听说夔州附近总有人失踪之事，正好一肚子愤懑之气无处发泄，他循着踪迹就去了。
　　一脸追踪了好几天，才在一处深林深涧中找到了那个东西，令他没想到的是，潭底躲藏的竟是消失几百年的凶兽:鬼蛟。
　　江澄期初有些惊讶，随即有着莫名的激动，当年忘羡二人年纪轻轻诛杀屠戮玄武至今都是一桩美谈。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等上古凶兽，让他下定决心亲手一搏的，却是因为肚子里的这颗金丹。
　　魏无羡无法结丹这事儿在心里一直是个疙瘩，鬼蛟这等凶兽，内丹一定力量强大，稍加净化，必定能用在凝丹上。
　　他向来不想欠别人什么，金丹这事儿，算是个不小的亏欠。
　　江澄首先试探了一下鬼蛟的攻击招式和力量，觉得尚可一搏，再全力以赴持剑而上。
　　上百个回合下来，双方都负了伤，江澄也有些力不从心。
　　果然是上古凶兽，耐力非常，江澄在它身上开了上百个窟窿甚至还削掉它一只犄角那货也岿然不倒。
　　江澄体力几乎到了极限，无力再战，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玉哨，若有思量。
　　忘羡二人找寻内丹已久，蓝曦臣自然也心疼弟弟四处奔波，现在只要蓝曦臣来，二人合力定能将鬼蛟诛杀。
　　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吹响玉哨。
　　鬼蛟却趁机猛攻过来，巨尾打落了江澄手中的剑。
　　江澄腾身躲避，正欲召回三毒，鬼蛟却迅速用尾巴裹住他的身体，勒死丹田处。
　　金丹运行戛然而止，护身灵力顿时烟消云散，江澄眼皮一跳，暗道不好，却再也无法挣脱鬼蛟的桎梏。
　　鬼蛟再今了几分，江澄感觉再也无法呼吸，紫电也招不出来，只有手中紧紧握住的玉哨凑在嘴畔。
　　要命的窒息感袭来，江澄耳朵嗡嗡直响，喉头一热，口中一片咸腥，他再也来不及思考，用尽全力，吹响了玉哨。
　　他希望蓝曦臣能听见，也能来，否则，世上将再无江晚吟。
　　迷糊间，江澄感觉自己被鬼蛟吞咽入腹，滑滑腻腻的粘液在身上包裹。失去桎梏，江澄使用身上仅有的灵力撑起一个保护罩，随即晕死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父母家人，有魏无羡，是他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最后跟蓝曦臣牵着手，在开满荷花的莲花坞漫步，风光大好。
　　夕阳下，那恍若神尊的男人微笑低头，吻住他的双唇。
　　热热的，散发着一股兰草的清香，是蓝曦臣特有的味道。
　　江澄微微睁开眼，恍惚中感觉唇上一软，什么苦涩的液体滑进喉咙。唇上温热还在，仿佛被人小心翼翼的亲吻着。
　　再次醒来便看到蓝曦臣温柔的守候在床侧，也不知盯了他多久，才能在他睁眼的瞬间与他目光不谋而合。
　　江澄有些感觉不真实，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蓝曦臣肯定他还活着之后，江澄有些想哭。
　　他真的来了，他还记得当初的承诺，他放在了心上。
　　俩人借着养伤在哪客栈呆了几日，蓝曦臣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每晚睡觉之前都会为他输送灵力，促使他尽快康复。
　　江澄一边盼望着身体恢复，一边又害怕恢复，恢复了，蓝曦臣又要离他而去，他独自回到江家，饱受相思之苦。
　　先发制人，江澄邀请蓝曦臣到云梦做客，忐忑不安怕他拒绝，不曾想那人爽快的答应了，那一瞬间，江澄内心又是慌张又是窃喜。
　　江澄实在不会与人相处，带蓝曦臣回了云梦，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蓝曦臣主动提出游湖，正是莲蓬初长成的时节，江澄借着莲蓬与他说话，想让他尝尝云梦的莲子，却不想这家伙这么笨，连吃莲子要剥皮都不知道。
　　江澄教他如何剥莲子，却鬼使神差的变成喂他吃莲子。
　　江澄顿时联想到与他亲密之事，浑身一颤，船儿也正和时宜的一晃，那人便慌张的把自己搂进怀中。
　　那个怀抱，失忆时候在药庐感受过无数次，蓝曦臣身上好闻的兰草香气钻入鼻腔，江澄顿时心神一荡，脸红了成了猴屁股。
　　很快推开蓝曦臣，逃也似的去了船那头，再也不敢抬头看他，蓝曦臣也无言语，站在那头吹箫，曲调悠扬，是江澄熟悉的曲子。
　　蓝曦臣吹着，江澄随着调子用手指轻轻敲击这船舷，好一会儿才感觉胸口微微发热，一探，才发现胸口的玉哨正在发光发烫。
　　江澄临时决定不在饭厅就餐，转而在自己房间用饭，他想跟蓝曦臣独处，不想被打扰。
　　蓝曦臣还记得他喜欢喝莲藕排骨汤的习惯，亲自给他盛了汤，江澄心里一片滚烫。
　　江澄一直不敢抬头，因为蓝曦臣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脸上，只要他抬头，一定会与他撞上，知道他吃的差不多，被他看得实在万分不自在才开口，问他总看他作甚。
　　蓝曦臣说见他总低着头，似是有心事。
　　心事是有的，江澄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那就是金光瑶，自从知道蓝曦臣有可能喜欢男人之后，他跟金光瑶从前亲密无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他俩关系好，江湖人尽皆知，难免让江澄有些呷醋，更不好直接问，便把话题引到金凌身上。
　　说着说着，蓝曦臣自己聊到了金光瑶。
　　听到这个名字，江澄气不打一处来，“我记得，金光瑶死之前曾说过，他坏事做尽，却从未想过害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泽芜君可曾后悔亲手杀了他？”
　　“他作恶多端，人神共愤，纵使我不杀他，他也活不过当晚，与其让他恨别人，不如恨我。”
　　“真无不舍？”江澄不信。
　　“江宗主莫不是因为忘机和魏婴之事，怀疑我同金光瑶有什么吧？”
　　江澄更是不悦，“难道没有？据我所知，泽芜君与金光瑶可谓是兄弟情深啊，若不是泽芜君与他关系好，金光瑶会杀尽天下人也不愿负你……”
　　“江宗主……”蓝曦臣打断他，“你邀我来江家做客，不会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吧。”
　　本来不想的，可你自己非得提那家伙的名字，能不生气么。
　　“我承认曾经确实与金光瑶情同手足，恩义匪浅，可都是在他是个清白人的基础上，若早知他是个十恶不赦之辈，蓝某断然不会与他相交，更不会与他兄弟相称。世人皆道我闭关的原因是因为错杀金光瑶，可事实并非如此……”
　　江澄耳朵一竖，等着下文。
　　他忽地一笑，调侃道：“江宗主、似乎很在意我跟金光瑶的关系？”
　　被戳中的心事，江澄立刻别扭起来了，“爱说不说。”
　　蓝曦臣却真的不说了，只是承诺要尽力帮助金凌，助他坐稳金家家主的椅子。
　　江澄很是慌张，他想跟蓝曦臣多说说话，却发现无话可说，他不再是失忆时候的小祖宗，没办法口无遮拦的言东言西，说些没脸没皮的话，也没办法跟他撒娇诉苦，想着那个人就睡在隔壁，江澄更是睡不着了，提了酒跃上屋顶，在熟悉的位置坐下，遥望星月，惆怅满腹。
　　他怀疑蓝曦臣是喜欢自己的，可喜欢的，仅仅是失忆时候的自己，他千里迢迢赶去相救的也不是自己，只是那个失忆的小祖宗。
　　游船的时候，吹得也是失忆时候常听的曲子，这些都是作为江宗主是没有听过的，他总喜欢盯着自己看，可透过这皮囊，看的又是谁？
　　堂堂泽芜君，怎会那样的去看人见人厌的三毒圣手。
　　果然，他看的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小祖宗罢了。
　　没想到蓝曦臣也睡不着，上了房顶，来到他身边，江澄心如擂鼓。
　　“还不睡？”江澄喝了不少，说话有些大舌头，想着刚才的猜想，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这个人醉酒跟别人不一样，身子醉了，可脑子很清醒。
　　蓝曦臣坐在他旁边，“江宗主不也没睡？”
　　江澄道：“别告诉我你认床。”
　　蓝曦臣大大方方承认，“是有一点。”
　　江澄心头不太痛快：“丛林破庙都睡得，我江家的软塌倒让泽芜君委屈了。”
　　蓝曦臣笑而不语，玉箫抵唇，吹了一首静心凝神的曲子。
　　江澄就着曲子一口一口喝着，遥望星月，心中不爽透了，他很想问：你这曲子，究竟是吹给谁听的。
　　箫声初起，江澄胸前的玉哨便发出淡蓝色的光晕，也微微发热，透过轻薄的衣衫，轻声诉说。
　　江澄一慌，随即捂住了胸口，他很怕蓝曦臣开口问玉哨之事，问：你为什么还保留着玉哨？可是记得之前的事？
　　事实上，蓝曦臣并没有开口，一曲终了，江澄打了个酒嗝，眼前一片虚幻，更加迷醉。
　　蓝曦臣轻声劝道：“时候不早了，回屋歇息吧。”
　　江澄扭头看他，麻木的往嘴里灌酒，再打了个酒嗝，并不打算动弹。
　　蓝曦臣皱眉，“这酒——真有这么好喝？”
　　并不好喝，可是江澄喜欢，喜欢烈酒在体内燃烧的感觉。
　　江澄大着舌头道：“味道不错，可惜你们蓝家人不喝酒，一个个破规矩，一个个怪胎~~~”
　　他歪着头看了一眼蓝曦臣，随后递上酒坛，眸中带光，“怎么？你想尝尝？”说来，他还真的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祖传的一杯倒。
　　蓝曦臣静静看着他，眸中装着满目星辰，也装着自己，可江澄视线模糊，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靠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唔~~~~”忽然被他扣住后脑勺，火热的嘴唇也堵了上来，江澄浑身血液倒流，脸颊滚烫，心更烫。
　　蓝曦臣在吻他……
　　可吻的真的是他吗？
　　还是在吻那个失忆的江晚吟，江澄心头愤懑，报复性的张嘴想咬他一口。
　　可是好温柔……
　　心要跳出来了……
　　蓝曦臣紧紧抱着他，江澄很想把人推开，想问：蓝曦臣，你吻的是谁？是我？还是那个晚吟？
　　得不到答案，江澄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再亲下去会出事，江澄脑袋一偏，装作睡了过去。
　　看来蓝曦臣也没有继续的意思，若他此刻听听自己的心跳，便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睡了。
　　蓝曦臣抱他跳下屋顶，回了卧房，脱下鞋袜和外衣，又打来水替他擦了脸，江澄这才冷静下来。
　　江澄感觉他一直在看自己，而自己也确实喝多了，脑子昏昏涨涨。
　　忽然，脸颊一片灼热，蓝曦臣在摸他的脸。
　　“晚吟，你告诉我，你今日问我那些，是否真的很在乎我跟金光瑶的事？”
　　他声音低沉，问的极为小心翼翼，江澄也拿不住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装睡，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金光瑶很懂得揣测人心，会投人所好，若不是有坏心思，倒是个十分令人欣赏的人，他重情重义，也确实迷失在这段结义之情中，金光瑶于他同赤峰尊一样，并无儿女私情。
　　他解释了自己闭关的原因，也解释了闭关做了些什么，江澄难免心疼，蓝曦臣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任由金光瑶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更害死了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哥。
　　唇瓣被他用手指轻轻抚弄，随后换了触感，蓝曦臣的呼吸喷洒在鼻尖，他轻柔的吮吸着自己的唇瓣，温柔舔舐，在吮吻两遭才离开。
　　他道：“我闭关，与他有关，却不是为了他，晚吟不必放在心上，明天见。”
　　随后，额头一热，蓝曦臣才起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后，江澄睁开泪眼迷离的双眼，满腹心事，无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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