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忽如一夜春梦来(完结)

　　这些二十多名女子，个个年轻貌美，有的牵着孩子，有的抱着孩子，有的大着肚子。
　　“你们……，是庐州近年来被劫走的新娘？”蓝曦臣嗓子发哑。
　　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女孩儿怯生生问：“你们你们是来抓相公的？”
　　“你们叫他什么？”江澄皱起了眉。
　　一个年纪稍长抱着孩子的女子叹了口气，“嫁鸡随鸡，孩子都生了，可不就是我们男人。”
　　江澄和蓝曦臣一时无言。
　　“那家伙身上有伤，走不远。”江澄冲蓝曦臣道：“追！”
　　谁知那些女子不管不顾抱住二人的腿和胳膊，弄得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让开！”江澄冷喝。
　　一女子哭诉，“他是孩子爹啊，我不能让你们伤害他，你们走！走吧！”
　　江澄真是怕了这群女人，蓝曦臣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江澄大腿一凉，低头一看，竟是被个独眼小孩儿用匕首扎了个窟窿。
　　“坏蛋！想害爹爹！”孩子拔出匕首用一只眼恶狠狠瞪着他。
　　真疼啊，鲜血涓涓从伤口流出。
　　蓝曦臣见状，立刻震开了那帮围攻的女人，扶住江澄，“江宗主。”
　　江澄简单点穴止血，面不改色推开他，“追！”
　　二人循着血迹追了半盏茶功夫，最后在一座山头，找到奄奄一息的山鬼。
　　说是山鬼，不过是入了邪的人。
　　江澄很是奇怪，一掌而已不至于伤成这样。
　　这座山头高高低低垒起不少小小的坟包，还有两座较大的坟墓。
　　“放过我吧……”山鬼虚弱求饶。
　　二人这才看明白，他身上已经布满了被利爪抓挠后的血痕，鲜红色的袍子变成了暗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十恶不赦之辈，也胆敢求放过。”江澄拔剑直指。
　　那山鬼颤颤巍巍揭下脸上的面具……
　　蓝曦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面貌怪异，没有五官，眼睛只有两个漆黑的小眼，勉强能看到转动的眼珠子，鼻子也只有两个小孔，嘴只是一条缝隙，因为受伤，沁着血渍。
　　方才见此人带着面具就觉得奇怪，一时说不上哪里怪，现在才看清楚，竟是连耳朵都没有。
　　“我此番样貌，纵使看一眼便觉恶心，更别说娶妻生子，为叶家延续香火，父母临死前嘱咐我一定要娶妻生子。可我叶家是被人诅咒的家族啊，我就是被恶鬼诅咒的产物，还有我的孩子，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岁、也没有一个体魄齐全，我不信，我就一直尝试……”
　　“庐州叶家？你是叶家独子叶玉郎？”蓝曦臣问。
　　“玉郎……”那人苦笑两声，“我这模样，如何担得起这个名字，我知掳人妻女不对，可我没有办法违背父母遗愿，不能让叶家断了后，我只想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我已经二十八了，那人说过我活不过三十岁，所以，我要在我死之前，为叶家多留几个血脉，只要他们之中，能有一个健康长大，我便死而无憾了，我也没有白娶那些姑娘，我杀尽山中恶兽、庐州邪祟保一方平安，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今天一大早乌鸦就在房顶上叫，我深觉不祥，却还是一意孤行，带你们上山，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两个要我命的新娘。”
　　他已经很虚弱了，眼看着血就要流干。
　　叶玉郎又戴上面具，“你们砍了我的头带走吧，别让我的妻子和孩子们看到我这番模样……”
　　江澄举起剑，蓝曦臣却拦住他，“当初叶老宗主和夫人为了引开毒尊仇云，受仇云暗算，伤到腹中胎儿，从此再无法生育，对外宣称独子体弱多病，不受风光，一直养在深闺。十五年前，叶家为毒尊仇云灭门，独子玉郎不知所踪，都说被仇云带走……”
　　“是。”叶玉郎道：“当初仇云把我带到这座山上，用我炼药、试验毒功，五年前，仇云走火入魔，我趁机捅了他一剑，他重伤逃走，至今杳无音信。我体内因为有试药时残余的药性，原本有仇云的药可以缓解，此外则需要与女子交合才能压制。随着时间推移，我体内的药毒越发不可抑制，只能缩短抢新娘的时间，我大仇未报，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虽然掳人上山，强迫她们为我生儿育女，可我绝对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们的行为。”
　　从哪些女子的态度能看出，叶玉郎待她们不错，只是，事情做错了，便是错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是掳辱少女的借口。
　　“事到如今，仇也报不了了，只盼……”叶玉郎朝着山寨的方向伸出手，“只盼我的孩儿们，能健康长大，若是二位将来遇上了神医扁秋，还请二位为我的孩子们，求一粒治疗胎毒的解药……”
　　“是谁伤的你？”蓝曦臣问。
　　叶玉郎目光逐渐涣散，“是他……毒尊仇云，他回……来……了……”
　　说完脖子一歪，胳膊无力摔落在地。
　　江澄想着寨中的妇孺幼子，挥剑斩落了叶玉郎怪异不堪的头颅。
　　“爹！”这时从身后传来一声嘶声裂肺的呐喊，回眸一看，正是刺伤江澄大腿的孩子，此时通红的眼眶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啊！！！”孩子悲痛过度，晕倒在地。
　　蓝曦臣探过孩子的鼻息放下心来，抱着孩子回了山寨，通知寨中的女子为叶玉郎收尸。
　　只是这些女子，都不愿再下山去。
　　蓝曦臣无奈，只能和江澄带着叶玉郎的头颅下山，安放在叶家老宅的灵堂。
　　叶家一个守宅的老家奴招待了他们。
　　小孩子力气小，大腿伤得不深，却是够疼，江澄咬紧牙关靠在床头上药。
　　蓝曦臣敲门的时候，江澄正在包扎，却不慎碰到痛处，一时痛呼，蓝曦臣便推门而入。
　　“江宗主！”蓝曦臣风一样来到床前，看到的，只是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蓝曦臣眼神一愣，江澄抓过被子盖上，又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出冷汗。
　　“出去！”
　　“呃……”蓝曦臣背过身，心跳得很快，“抱歉，以为你出了事。”
　　“上药而已，能出什么事。”江澄趁机穿上裤子，跛着脚走到桌旁坐下倒水喝，“倒是泽芜君，半夜三更不睡觉，找我有事？”
　　蓝曦臣这才转身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来，“庐州最好的金疮药，据说是神医扁秋留下的配方。”
　　江澄没有拒绝，“多谢。”
　　说来，今天俩人也够尴尬的，都扮成新娘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得到的却是那样令人纠结的结果。
　　蓝曦臣的客房这次又在江澄隔壁，他又做梦了，这次是在他云深不知处跟人拜堂，他看到了叔父、弟弟和弟媳，看到了无数小辈，也看到了金凌。
　　却没有看到江澄。
　　这时新娘伸出手扯着他的衣袖，新娘身形高大颀长，蓝曦臣看到新娘攥着红绸的右手上，带着两枚指环：紫电和云锦。
　　在这里啊。
　　蓝曦臣心里盛满甜蜜，等拜了天地，牵着新娘的手，一步步走出会厅，才将人打横抱起，回了寒室。
　　朦胧浪漫的灯光下，蓝曦臣挑开新娘的盖头，露出一袭红装的江澄。
　　无以伦比的满足与幸福感溢满胸膛，他吻着江澄的眉眼，“晚吟，你穿嫁衣的样子，真好看。”
　　江澄笑了笑，眸中映着烛火与欢喜，吻上蓝曦臣的唇……
　　蓝曦臣醒来后，躺床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这辈子，可还有机会看到江澄穿上火红的嫁衣？
　　如果有，他希望是嫁给自己，若是将那样的江澄拱手让人……
　　蓝曦臣捂着自己的心口，一片酸涩。
　　他该是对江澄动了情，蓝曦臣如是想，心骗不了人。
　　距离上次与江澄见面过了整整一月，纵使蓝曦臣千般万般想同那人拉开距离，尽量不踏足云梦地界，可还是在昨天那样的场合不期而遇。
　　越是压抑，心中那团晦涩的小火苗烧得越是旺盛。
　　总能进入与江澄有关梦境，多是甜蜜开头，悲剧收尾。
　　昨日的不期而遇，换来一场难得甜蜜的美梦。
　　想起妙缘禅师的话，若真是天定良缘，是否可以试上一试？
　　就试一试。
　　打定了主意，蓝曦臣便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敲响江澄的房门。
　　只是里面毫无回应。
　　莫非走了？
　　门未落闩，蓝曦臣推门而入，入眼便是穿着薄薄里衣的江澄，他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煞白，满头冷汗。
　　“江宗主！”蓝曦臣慌忙冲过去，见他呼吸微弱，眉头痛苦纠结着。
　　“江澄！”还是毫无反应。
　　想起昨日的伤，蓝曦臣掀开薄被，白色裤腿上沁出了黑色的血。
　　他眼皮一跳，急忙护住江澄心脉，抱着人去城中找大夫。
　　毒非来自金疮药，而是来自伤口，是那独眼小孩的匕首上涂有慢性毒药，此等毒药名为良辰，隔夜便发作，且毒势汹汹，极易丧命。
　　“此等剧毒须有人为患者吸去患部毒血，舐去患处腐肉，火疗之后加以伤药内服外敷，半月便能痊愈。”大夫说。
　　可是江澄的伤在大腿近根部，吸去毒血的人也会染上毒素。
　　江澄醒过来时，正好听到大夫对蓝曦臣说这番话。
　　哪知蓝曦臣二话不说就要低头为他吸^毒。
　　“不可……”江澄浑身都疼，一说话，嗓子刀割般疼痛。
　　“没事。”蓝曦臣捉住他微凉的手：“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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