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恩宠

　　“请为我复仇……帕特丽夏。”

　　列欧举着从诺娜身上掉下来的那封信，不用拆封，就读出了信纸上的全部内容。

　　一共九个字，都是红色的。

　　列欧将信靠近鼻子，嗅了嗅，果然一股干涸了血迹散发出的腥臭味。

　　“复仇、帕特丽夏，都是什么意思？”列欧没能看懂，腥臭味让他浑身不舒服，便烦躁地扔下了信，继续被桌上的十几种毒虫吸引。

　　嘎吱嘎吱！

　　通往三楼列欧所在房间的木楼梯响动起来，他知道是诺娜走了上来，便从毒虫上收回视线，准备恭敬地迎候她。

　　诺娜换上了列欧从市场上新买来的白纱裙，步履摇动间，贵气十足。

　　她那精致的小脸更是让列欧迷了心魄。

　　列欧注视着她，一刻也没有分神。

　　诺娜进来后却便被桌子上的数十个草编的笼子吸引住了目光。

　　她好奇地盯着草笼子看，对里面发出的此起彼伏的虫叫声感到惊恐，有的如指甲挠墙，有的如毒蛇哈气，有的如小孩厉哭，有的如垂死之人哀嚎、喘息……

　　古怪、凄厉的叫声让诺娜毛骨悚然，几乎忘了自己上来是要做什么了。

　　列欧悄悄收起桌子上的信，用一种关怀的目光望着诺娜，热情地问候道：“我亲爱的小宝贝，你用过早餐了么？你这是来准备要跟我学习修炼了么？”

　　“啊不！”

　　诺娜猛地一挥手，想要撇清嫌弃似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列欧的话让她从虫子叫声引发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想起了自己的事。

　　“列欧大人，我是……我身上的那封信呢？”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搓着白纱裙的后摆，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有我的小短剑。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啊，”列欧低下头，装作拨弄一只笼子里硕大的黑甲壳虫的触角，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怎么会来问我这种事？难道会是我帮你换的衣服吗？”

　　言下之意，都是小丽莎的责任。

　　“可是我问过小丽莎了，她给我换衣服时，把这两样东西就放在二楼的大木桌子上，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了。”

　　诺娜争辩道，她确信小丽莎不会撒谎，东西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没准是叫老鼠叼走了。你知道，这地方确实很多老鼠……”列欧翻着眼睛，露出了极大的白眼，看起来更以往更吓人了。

　　诺娜只感到腿发软，倚靠着后面的墙才没有瘫倒下去。

　　列欧当然不会承认拿了信，也不会把信给她。

　　没有了信，诺娜自然也就没有了去梅亚卡的理由，那么她就会不得不留在这里。这对列欧是极有利的。

　　至于那把小短剑，看起来并不是一把简单的银剑，而是特别打造的圣物。至于用处，列欧还没有搞清楚。

　　诺娜判断出，就是列欧拿了自己的东西，可她没有能力问他要回来。

　　现在，没有了这两样东西，她也无法再去梅亚卡了。

　　眼下便只剩下一条路，就是跟列欧学习修炼，争取能将修道院尸窖里的父亲和哥哥们复活，那样他们就能回到哈默维尔为母亲报仇雪恨了。

　　想到这里，诺娜上前两步，怯生生地说道：“列欧大人，我做好学习修炼的准备了，您什么时候开始给我上课？”

　　列欧一听这话，欣喜地抬起头来，脸的层层叠叠的疙瘩随着笑意也抖动起来，看起来像是再用力些就会散落到地上一般。

　　不过这种欣喜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钟，他马上绷起了脸，吹着胡子说道：

　　“修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学习修炼之前，你要先帮我把这些小家伙给伺候好。也就是说，今后都由你来照顾它们了，记住，少一只我都会惩罚你的。”

　　恰在这时，市民广场上响起了与往日不同的欢呼声。

　　列欧听出来，绝不是烧女巫的欢呼声。他凝神，伸长右边的那只耳朵。

　　诺娜看见列欧的耳朵猛地张大，大得像是马的耳朵一般，而且那只耳朵还在随着声音的方向而灵巧地转动。

　　“我的天，是国王的军队凯旋了。哦，这个幸运的查理，居然打了胜仗了，我可得出去看看热闹。”列欧自言自语道。

　　“这是大白天，您也要外出吗？您不怕被人看见，抓去烧死吗？”

　　诺娜有点儿担心地提醒道。

　　她两眼阅读着桌子上的《毒虫饲养手册和注意事项》，在心里也为国王的凯旋而感到无比喜悦。
　　“哈，要是没点儿法子怎么叫巫师。”列欧尖笑着说完。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他化作了一股臭气熏天的五彩的烟，消失在了屋子里。

　　诺娜僵着一张脸，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确定列欧是离开了之后，诺娜马上跑进他的书桌里翻找了起来。

　　“就是你拿了我的东西还不敢承认，藏到哪里去了呢？”

　　书桌两边各有四个样式奇怪的抽屉，虽然没有上锁，可是诺娜怎么用力也无法让它们动弹半分。
　　喀哧喀哧！

　　一只叫做巨血蝗，长得像硕大的蝗虫一般的虫子鸣叫了起来，叫声尤其像市民广场上老鼠啃食死人骨肉的声音。

　　诺娜两股战战地翻开《毒虫饲养手册和注意事项》，发现这些毒虫的食物居然是吃过人肉的下水道老鼠。

　　毒虫们叫声更加频繁尖利起来。

　　通读了一遍手册，诺娜才知道，它们这是饿了的意思。这些家伙在吃饱了的时候，也像别的动物一样会乖乖地趴着不动也不叫。

　　市民广场上是有很多这样的老鼠，可，自己怎么样才能抓到它们呢。

　　诺娜噔噔噔地跑下楼，虽然不知道怎样才能抓到老鼠，但她等不及现在就想到市民广场上去。
　　小丽莎追在她的后面叫道：“诺娜小姐，您这是要到哪去？”

　　两人跑出了房子，回过头才发现，那里居然至是一片空地。

　　“奇怪，刚刚明明是从这里出来的啊？”小丽莎抓着脑门上脏兮兮的头发说道。

　　“没错，我们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列欧一定是施什么法术，让人看不见房子的存在。”诺娜转头盯着小丽莎，不悦地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小丽莎红了脸，搓着小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列欧大人有令，叫我跟着你的。”

　　见小丽莎也怪可怜的，诺娜不在生她的气，牵过她的小手说道：“好吧，那我们走吧。”

　　小丽莎没想到诺娜会不嫌弃她黑乎乎的手，感动极了。

　　她含着眼泪欣喜地问道：“诺娜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是列欧大人叫你出门的吗？”

　　“呃……”诺娜没有回答她。

　　近距离的接触，她闻到了小丽莎身上的臭味，不由得为她的健康担忧起来。

　　黑猫笛卡尔跃过几个屋顶，在最靠近市民广场的那座房顶上趴了下来，从那里，它看见诺娜牵着一个小女孩正从拐角走上市民广场。

　　广场最北边的高台上，头戴金色王冠的国王查理正在发表演说。

　　在讲到哈默维尔伯爵和他的三个儿子为尤席战争光荣牺牲的伟大事迹后，在场密密麻麻的百姓无不动容。

　　诺娜流下眼泪来，笑着，远远地望向国王。

　　康斯坦丁挤在人群中，不屑地哼了一下鼻子，嘲讽道：“这种糊弄人的鬼话也有人信！真是傻子够多的。”

　　他抓着露洛雅的肩膀，推着她朝人群外走去。

　　“该死的，以后你不准给我再去那种肮胀的地方！”他低声地隐晦地喝骂道。

　　露洛雅今天去妓院被父亲抓了个正着，她满脸羞愧，哽咽着一路都说不出话来。直到这时，她才愤怒地反驳道：“那你难道叫我看着妈妈去死吗？”

　　“那些肮脏的地方，难道你平时又去得少了？你自己不管这个家，我一个女孩子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爸爸，我为你的浪荡和不负责任感到羞耻！”

　　看着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康斯坦丁扬起胳膊，狠狠地扇了露洛雅一巴掌。

　　露洛雅生平还没有被父母打过，这一巴掌让她崩溃地大哭、捂着脸跑去了一条巷子里。

　　康斯坦丁动了动有些火辣辣的手掌，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诺娜被挤在人群的另一边。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哈，不是叫你在家照顾我的宝贝虫子吗，你怎么也跑了出来？”列欧责问道。

　　诺娜左右摇头张望，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列欧的身影。

　　她只好叹着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些虫子饿了，我是来广场上给它们捉老鼠来了。”

　　“哼，你这个笨蛋，这大白天的上哪去捉老鼠。要捉老鼠，你得晚上来。”列欧的声音又在诺娜耳边说道。

　　诺娜低声嘀咕道：“老鼠那么大，就是晚上来，我也不一定能抓得住啊。”

　　列欧嘿嘿地笑了几声，又严厉地督促道：“你快点儿啊，要是今天晚上抓不到老鼠，它们就会饿死。那，你就惨了！”

　　大太阳下，诺娜吓得一激灵。

　　小丽莎摇了摇诺娜的手，抬头望着她好心地提醒道：“诺娜姐姐，那些老鼠一般人根本抓不到。以前我们有个人去抓那老鼠，没想到，那老鼠竟带了一大群老鼠来，将那人活活咬死了。”

　　“啊……”诺娜惊叹道，陷入了无助和恐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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