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太素

　　空中传来一声轻笑：“旁边这位公子担心你的紧呢。”
　　申屠身形一僵。
　　莲照壮着胆子又回了一句：“多亏大人，不然我还不知道他对我的真心呢。”说完对申屠眨了眨眼。
　　乌竟都颇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莲照把编好的话添油加醋说出来：“大人是不知道，这人一直对我不冷不淡，人又一副阴森森的模样，若不是大人点破，我怕是死也不知道他还真如我喜欢他那般喜欢我呢。”
　　旁边的申屠转脸看见她一副深情的模样。

　　乌竟都确实来了兴致：“在我这冰山地狱，两颗真心倒是难得，真让我生出想亲眼看看你们的念头来了。”

　　话刚说完果就现出身来，莲照瞳仁一缩，瞬移！

　　瞬移乃是金身后的修士方可使出，这判官少说也超了莲照整整两个大境界！
　　两个大境界等级跨越是甚至连人的喘息都压制的！

　　莲照觉得这是个比她还要更忽冷忽晴难哄的主，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后退的念头。反之，她拉过一旁申屠的手。
　　触之温凉，骨节分明的手被莲照的柔荑轻轻捏着，摆明一副“互晓心意情比金坚”的恩爱模样。
　　申屠一直沉默着，配合她演这出戏。

　　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面前时莲照是大气不敢出一下的，来人的面容一半清婉的美人面一半又是冷峻的男人面，真真像是两张脸拼在一起，说不出的冷丽，说不出的诡异！
　　经初一见的惊吓后，莲照只当没看见这回事，不敢出一言以相问。

　　“知道冰山地狱关着些什么人么？”乌竟都走近来仔细端详莲照的脸，“美人生的这般娇艳，做成冰雕岂不是永远留住了这份美貌？”
　　莲照眉毛抖了抖，斟酌了语句细答：“听说是关些平生不检点的恶女，莲照见识浅薄必有疏漏大人勿要见怪。”

　　“倒也不错，你功课做得很足，”乌竟都笑着说，“后面那句你怎么不答？是在怪我唐突吗？”
　　“莲照不敢，只是……大人久在这冰山地狱，关的又是些尽糟蹋人真心的女人，大人刚刚也说真心难求，那我要是冻在这里，这两颗真心可不得也生生冻在这里？再热的真心，经大人这冰天雪地一折腾，可就灰败下去啦。”一番话说的好像在同人时令赏花一样，丝毫不见得是在谈论己身生死。
　　一旁的申屠汗颜，只听莲照这么胡扯。

　　乌竟都含笑看着她说完，悠悠又问了句：“你当真也喜欢他么？”
　　莲照一怔，突然发觉自己刚刚讲道理时忘记带上深情的表情了，转而笑脸对着申屠：“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视线直直望进申屠眼底，莲照竟没在这里看出阴森来，只有满眼底的动容，她一时疑惑，这申屠还有点表里不一的习惯？

　　乌竟都突然大笑几声，对她说：“好，好！你刚刚说有事要问我？”
　　莲照觉得自己的演技又提升了不少，连这大判官她都能欺了。
　　可当下的顾忌是……在这里她若要问有关琉璃的讯息，无外乎自行暴露她身上最要紧的一点，她根本没有武器在手，杀她简直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莲照稳了稳心神，道：“大人可识得一把琉璃扇子模样的武器？”
　　乌竟都脸上的笑容稍稍凝滞，盯着她：“你说……琉璃扇子？你知道绛罗？”
　　本来就能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凉意，现下没了笑容的掩盖，就连说出来的话也逐渐冰冷。

　　莲照不敢隐瞒：“莲照的师父便唤作绛罗。”
　　乌竟都一甩袖：“有关绛罗的事，我并不想和旁人说道，你们滚吧。”

　　莲照被他突如其来的滔天怒气吓蒙了，却怎么也不甘心就放弃。

　　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和申屠立在下坠时的破冰旁边了。
　　好像是被赶出来了？莲照悲伤地看着申屠。

　　无功而退啊。
　　既然这个是问不成了，那去救心魔就成了当务之急。
　　她准备同申屠告个别，自行前往孽镜地狱。
　　申屠竟有些支支吾吾：“你那时说的喜欢……”

　　果真还是个表里不一的痴情人。
　　莲照失笑：“想什么呢，你们眼里我莲照最不值钱的不就是一句喜欢吗。”
　　可申屠明明就看见了她神色间的黯淡。
　　莲照见他不再言语，便弃了他离去。
　　而原地的申屠身形一变，藏青色褪成和这雪色一样的纯白，悄然隐去。

　　*****

　　第四层，孽镜地狱！
　　因是从第五层回第四层，并不需要通告在此履职的判官，但莲照还是小心翼翼免去被发现的麻烦。
　　凑近那孽镜，照不出人身影的镜子真是诡异的很，明明身后陈列整齐的刑具、红黑匾上“义正公平”的四个大字、幽幽燃着细细火苗的灯笼等所有的景物都浮现在这一方镜子里，唯独不见正中本应该离得最近的人的形状。

　　莲照头一回照这么离奇的镜子，属实瘆得慌。
　　心下没来由一阵恐慌，她试着敲了敲镜子，面露急切。
　　心魔她怎么还不出现？
　　敲击的力度越来越大，可心魔仍不见踪影。莲照皱紧眉头，运起体内的地力阴华汇于指尖，朝镜面打去。
　　镜面如一阵风吹过般没有动静，她的心也彻底提了上去。

　　她又试了几次，甚至生出了请判官帮忙的念头，良久后那镜子仿佛有了吐息，打进去的魂力被它一个伸缩吃了进去，蠕动片刻，吐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器！
　　竟是她的琉璃扇！
　　扇子还在，心魔何处？
　　莲照捡起扇子，它在手中一阵嗡鸣，好似在悲悲嘁嘁……

　　莲照的心跳由一开始的急到现在缓下来，甚而平静下来，或者说是死心绝望了。漠然空大的悲伤笼罩她心脾，心魔是……殁了？

　　许久得不到回应，莲照垂眸看着琉璃扇子。手指渐渐收紧，任那扇角锐利处扎进血肉里。
　　扇子吸了血气，突然饱涨起来。
　　莲照体内的地力阴华不受控制的涌进扇子里，她朝那偌大的镜墙一挥，竟似有千斤重的寒气砸向镜面！

　　天寒地坼，冰霜惨烈！
　　磅泽冷意突然滋生，本就极阴的地狱变得更加冰冷，竟与那冰山地狱里的一座座寒山给人的感觉十分相像！

　　琉璃第三式，寒山！

　　正是从那一座座寒山给人以压迫的震撼感得来的感悟！
　　可这回的感悟，未免也代价也太大了些。

　　心魔是她甫一记事开始便陪伴她成长的，二人间无话不谈，即使后来性格截然不同，可她们本就是一体的啊。
　　或者说，若修正道，则她是心魔；若修别道，又焉知莲照不是心魔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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