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太素

　　莲照目送着那判官气势汹汹地走了。

　　然后微笑着转过身来，那笑显然是有点僵在脸上了：“师伯，那个照魂石哪里多啊……”
　　这声“师伯”喊的是族长。她这是有意要搬出师父的人情了。

　　族长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认命叹口气：“背阴山应该是有一些的，不过上千块真不好说……”

　　谁让他还是无常族年轻一代弟子的时候多得绛罗师姐照顾，后来扶持他继承族长之位的也是绛罗，这天大的人情足够让他罩着莲照一辈子了。

　　可他就是想不通那么清风明月般的师姐怎么会收个这般劣性的徒弟，平日里虽看不惯她种种做法，但还是不怎么去管的。
　　结果给她养的越来越胡闹。

　　一旁一直无言的初霁上前来：“族长，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于刁难了？一千块照魂石怕是现世的所有都充数，都还不一定够呢。”
　　莲照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试着将事情和盘托出：“师姐，他们说的没错的……”

　　族长一副“我就知道”痛心疾首的样子闭了闭眼。
　　初霁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没错”是指她的确如那几只小鬼说的一样先碎了镜子。

　　咬咬牙，初霁请命：“族长，是我擅自放莲照师妹离队的，理应也分担些惩罚……”

　　莲照更加感激地看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师姐这么好心呢，人美心善人美心善，她在心里默念几遍，但还是决定不能拖累了别人：“师伯，你就让师姐指导指导我修炼就行了，不用帮我采石头的，采石头那么辛苦的活还是我来，我来。”

　　众人一并看向莲照纤细的身形。

　　族长突然一阵愧疚翻涌上来，他身为莲照本应最亲近的师伯却从未指导过她一星半点，于是愧疚地点了点头：“那就依你说的办吧。”

　　莲照此时已有玉涅初期，魂珠更加莹润，魂力也更加精纯，整个人也如清水濯洗过的莲一样，褪去了往日的桀骜，剩下了平易许多的温和随意。果然境界的提升就是心境的提升。
　　整个人有点绛罗师姐的样子了。族长在心里勉强点了点头，决定过几日给她找几本功法看看。

　　众人走后，族长独独留下了申屠，可能是为了表达感谢？

　　“你说你要扮做申屠救她这一次水火之中，我倒是觉得你从一开始就都是申屠了吧？”族长眯眼看着窗外射进来的光。

　　“申屠”看向光源尽头，突然有点怀念生前能见着太阳的时候了，他说：“师父慧眼如炬，我只是觉得，她不该如此。”
　　这话说的很是模棱两可。

　　族长倒是一贯知道自己这得意门徒素来有自己的一套不同于常人的处事方法，也不愿多问，只轻轻敲打：“还是尽量把重心放在修炼上，少陪她胡闹。”
　　“申屠”只微不可察地一颔首，并不答话。

　　族长叹了口气。

　　翌日申屠在她还在一边养伤一边同初霁师姐坐而论道时就离了无常族，她还没来得及去道谢。
　　初霁师姐修行的时日很长，对事物的见解与她鲜有重合之处，二人相交相谈甚欢。

　　再过几日，伤势好些差不多能剧烈点的动作了，她又同初霁在院里演武。
　　琉璃三式大开了初霁一番眼界，而莲照从初霁这学会了几种身法，但初霁使剑，那些身法若是剑修使估计效果会好些，不过她学了也没什么坏处。

　　她刚进了玉涅期，浑身精力充沛，使不完的劲，初霁被她累得不轻。
　　倒也能算是心魔之外交流比较多的一个了。

　　初霁身着米白素裳，点缀了几朵铃兰，格外幽静怡人，给人的就是一种春风拂来的感觉。
　　和温柔的人相处也的确很舒服。
　　莲照浅浅笑着。

　　初霁心想，生的漂亮的人笑起来真是美啊。
　　以前一直听说这一位莲照师妹喜怒无常极难相与，如今看来，那些传言说不定就快要不攻自破了。

　　*****

　　夜间莲照照例拿着琉璃扇，眼睛有神无神地盯着扇子。从扇面到扇骨，再从扇骨到扇柄。
　　她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想当日和乌竟都的寥寥几句对话。奈何线索实在太少，真是推断不出来什么。
　　不过那乌竟都十有八九和师父有点不知是仇是喜的关系。

　　疑惑盘萦在心头。

　　*****

　　一袭胭脂红裙，温温柔柔立在畔间。女人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手腕间的镯钗相互碰撞响起来。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跳脱，是男女定情的信物。

　　刚刚温柔娴静模样也“跳脱”成这么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她也是真的跳起来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你回来啦！东边集市今日可有卖白兔子的？”女人抓着他的手腕，眼睛闪着光似的。
　　像星星。他笑着看她。

　　他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了。连续三天她都想要养一只纯白的兔子。
　　嗯，三天了。看来是真想要。
　　他笑道：“今日买到了。”把怀里的兔子亮给她看。
　　女人开心地抱过兔子，伸出手指一下一下逗着它玩。

　　“家里有两只兔子了，想必它也不至于孤单。”
　　女人正全心全意逗着怀里的兔子，来不及细想憨憨地问：“你买了两只呀？”
　　没得到回应，女人嘴角还噙着笑地抬头要追问，却发现他正满眼揶揄地笑望着她。
　　原来另一只说的是她！

　　她脸一红，正要口头上扳回一城。
　　却被他直接揽进怀里抱起回房，又输掉不止一城。

　　莲照正看的兴起，画面又是陡变。
　　高高的台上，下面滚滚的热火舔舐着一人高的锅，锅里的水冒着浓浓的白烟。
　　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仔细看去，那大锅身上都是黑红的血迹，越发诡异起来。
　　一名高挑女子立在高台上，脏污不堪的衣袍早看不出以往的光泽，胸口大大的画着一个染了血迹的“囚”字。
　　死囚犯？牢狱？

　　莲照皱眉看去，却看不清女子的脸。
　　但又能感觉到她赴死的坚定决心。
　　那女子衣袍猎猎迎风鼓起，真如她所料跳了下来！
　　投身于滚烫的热锅，这是要被炖为肉糜……

　　莲照皱眉，飞身想要救下女子。
　　手指穿过女子身体的虚无感，和女子落入锅中痛苦的叫声……

　　莲照突然惊醒。

　　虚梦一场。

　　手里的琉璃扇子闪着黯淡的辉光，像是和她一般经历了那样刺目的场景。
　　原来她想着事情睡着了吗。

　　这场梦前后氛围转折也太大了些。
　　这三个人又有什么纠葛呢。
　　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多。
　　不过她这几日修养的也差不多了，玉涅期的恢复力很强。她决定明日就动身去一趟幽冥背阴山，凭运气寻些照魂石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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