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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情
听尘苑里只剩了顾惜夕和段沐。
“你真的是颜阁主的徒弟？”
顾惜夕蹙眉，明明是打算避着点的，终还是徘徊在了暴露的边缘，遂苦笑道：“叶帮主跟你说的？那……是吧。”
“你这算什么回答？我可是陪了好多杯酒，才套出他愿意帮你的原因。而你呢，你既是颜阁主的徒弟，就应该早点说，冲着这一点，我段沐以后都会罩着你的。”
面前之人态度陡转，顾惜夕却一头雾水，“颜阁主？她……好像跟你不认识吧？”
段沐一听，激动起来，“是……不认识，但她是我大嫂，我可不得多关照关照你。”
顾惜夕正端杯喝水，闻言一口水差点呛了出来，“你说什么？大嫂？什么大嫂？”
“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过的，跟我老大绝配的那个大嫂，你不记得了？”
“你口口声声称的大嫂……是颜红素？这怎么可能，我跟……呃，我是说我师父跟墨轻寒压根连面都没见过，哪来的这种关系？”
“怎么没见过？他们见过，虽是一面之缘，但一见倾心，要不是后来……这颜阁主早就成我大嫂了。”
顾惜夕瞪大了双眸，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一阵大风刮过，有些凌乱。她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确定记忆里不曾有墨轻寒的身影，他那样的人，要是见过就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这都是你的臆想吧？还一见倾心？我师父怕是对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另外，以后不准再乱叫她大嫂了，小心我揍你。”
“你……”段沐虽争辩不过，但还是坚持道：“无论如何，颜阁主就是我心目中的大嫂，自从他们遇见后，我老大的魂就被她勾走了，还亲手为她绘过一幅丹青，美人如斯。这几年……颜阁主和知晓阁的事，老大从未放弃过查探。”
“我猜老大之所以对你特殊照顾，一定是爱屋及乌。看看，我老大是不是对大嫂用情至深？要是没出那档子事，啧啧啧，就凭我老大的魅力和痴情……”
顾惜夕心惊不已，原来墨轻寒费心在查知晓阁覆灭的真相，竟是……为了她？她都消失三年了，这世上竟还有一人……默默地在帮她，而她对此却全然不知情。
胸腔处似有温热在弥漫，都让她的眼眸染上了雾气。
“顾惜夕，以你的了解，要是你师父还在的话，有可能会跟我老大在一起吗？”
“不会。”
段沐气道：“你怎知不会？”
“因为他们太像了，一个人怎会喜欢上另一个自己？”
“……”
顾惜夕其实说了违心之语，她内心觉得两个契合的灵魂才容易碰撞到一起。可重活过来，她血债加身，还居于他人之躯……说穿了，她不过是一缕执着于世的孤魂，何来资格谈儿女情长。
暮色时分，残阳如血。顾惜夕在墨轻寒的安排下，来到了东市的‘一品酒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堂内小二一见是她，就将她引至了二楼雅室。顾惜夕知道，雅室内定是楚青阳楚大人，也不迟疑，轻推门而入。
看到是陌生人闯入，楚青阳疑惑道：“这位公子，可是走错地方了？”
“怎么？楚大人这么快就将小女子忘了？”
竟是女子？楚青阳又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发觉是有些眼熟，这是……镇国公府的小姐顾惜夕？
他忙起身，难以相信地问道：“你是……顾惜夕？”
顾惜夕浅笑，步至桌旁，落座下来，“说起来，幸得大人出现在渝兰，于江中将我救起，要不然……我竟还一直未曾向大人道过谢呢。”
“可是……我救起你的时候，你明明……”楚青阳也缓缓坐下，一脸的震惊。
要不是顾惜夕此刻就坐在他面前，眸光清澈润亮，楚青阳真要怀疑，是不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明明在渝兰时，她痴傻呆滞、毫无生气。
“大人不必多虑，我的确是顾惜夕。可能是上天垂怜，也可能是爷爷的在天之灵保佑着我，在被大人救起后，我开始恢复了意识，好多事也慢慢想明白了。”
“姑娘……能大好，实乃镇国公府之幸事。可，姑娘怎会来了盛京？你……不该来此的。”
“我为何不能来京？就因为爷爷通敌叛国，我是罪臣之后？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楚青阳面露难色，踟蹰道：“不，此事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镇国公一生戎马，忠君体国，却不能善终……我是不忍见你，国公府仅余的一点血脉也……你明白吗？”
“大人觉得小女子背负着罪臣之后的骂名，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便是好了吗？”顾惜夕冷笑着。
“想我镇国公府一门，皆血洒疆场……爷爷更是为我朝立下过不世之功，忽被人给暗害，尸骨未寒时还背上了罪名。天道不公，顾府蒙冤，小女子虽为一介女流，却也知身为顾家人，就应当为家族洗刷冤屈，为顾府正清名。”
一番慷慨陈词，引得楚青阳内心激荡，“姑娘来找楚某，是想在下……帮忙翻案？”
顾惜夕摇了摇头，“小女子深知，翻案一事兹事体大，并不打算连累楚大人，一切小女子自会自己来。只是到时候，这案子若是落在了大理寺，还恳请大人不会受他人左右，能秉公办理，如此小女子便不甚感激了。”
楚青阳一愣，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请求，看来这顾家小姐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此事又岂是你一人之力可办成的？就连首先的一步，如何让陛下愿意重启案子就难于登天。”
“这就不劳楚大人费心了，只是希望案子若能重审，楚大人这边能照拂一二。”
楚青阳虽还有疑，却郑重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一日，我楚青阳承诺定然会秉持公正，查明真相。若国公爷的确是被冤屈的，楚某就是拼尽全力也会还顾府清白。”
“好，有大人的这句话，小女子就放心了，小女子在这里先谢过了。”
就在这时，门再一次被推开了，一人潇洒步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堂兄，听说你也在这一品酒轩，想着我们许久未见了，就特来跟你聚聚。”
来人正是宣王萧逸，他一进来，就看到楚青阳和顾惜夕相对而坐，这不是上次在兵部碰到的……堂兄的新下属吗？
顾惜夕暗道，糟了，要穿帮了。她赶紧起身，对着楚青阳拱手道：“大人，小的就先下去了。”
楚青阳以为她是在掩人耳目，遂点了点头。
萧逸却伸手拦住了，“等等，我说堂兄，你这新收的随从，我瞧着挺机灵的，你那都已经有丁晖和余安了，这个要不就送我吧？”
“别胡闹，你要是缺人手，我可以再给你调，她……不行。”
“他为什么不行？”
“她是故人之后，我要放在身边亲自看顾。”
萧逸知道，按堂兄的性子，他要是不肯，自己铁定就要不到了，于是气闷道：“堂兄越发小气了，亏我还时时记挂着堂兄，上次还让这位小兄弟给你带了味仙斋的点心呢。”
顾惜夕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就见到楚青阳望向了她。
楚青阳皱起眉头，他刚才还奇怪萧逸怎么突然兴起会跟他要人，原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了。看样子，这顾家小姐此前……必是打着他的名头做了些事的。
顾惜夕却在一旁心情忐忑，楚青阳眼下知道了……可还会愿意帮她？
“嗯，点心味道不错。”楚青阳又对顾惜夕道，“好了，我与宣王殿下还有话要谈，你先退下吧。”
顾惜夕领命，躬身退下。经此一事，她也可以放心了，楚青阳……信得过。
雅室里的俩人，楚青阳比萧逸大了四岁，其母早逝，楚相又忙于朝政，他少时几乎是养在楚皇贵妃宫里长大的。幼年的萧逸最喜欢跟在楚青阳的后面跑，俩人那时的关系很是亲厚。
只是随着楚青阳的长大，他逐渐看到了前朝后宫里的各种尔虞我诈、权力倾轧，他不愿帮着谁害谁，也不想参与党争，是以后来才慢慢疏远了萧逸，跟父亲也保持着距离。
楚青阳闷头扎进了大理寺，只做他认为对的事。而萧逸是被宠着长大的，哪里知道这许多事，只当是堂兄成年了，行事自然要稳重些，所以还是一有机会就会黏着楚青阳。
“听闻姑姑近日都在忙着为你选妃？”楚青阳问道。
说到这事，萧逸就兴致恹恹，“母妃哪里是在为我选妃，她明明知道我中意的是……可她还一个劲儿地在那些个胭脂俗粉里挑，为此我都快跟母妃闹僵了。”
“你呀你，姑姑就是太过宠你了。你看看窗外，人来人往，又能有几人事事如意？大多数就是安稳活着，都尚属不易。”楚青阳想到了顾惜夕。
“更有甚者，明知是赴死，也甘愿飞蛾扑火……你却在这，因着满京中挑贵女而心烦，人生之境遇，竟是这般天差地别。”
闻此言，萧逸顿觉难堪，委屈道：“堂兄，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你们眼中的这些福气，真的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要的很简单，我只想跟自己心仪的女子能相携到老，可为什么连这我都做不了主？婚姻之事，还要被加上筹码，算计来算计去……”
楚青阳心生不忍，他不知该怎么安慰萧逸。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纵使是元盛最受宠的皇子，竟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姑姑……无论做什么总归是为了你，你不该和她置气。吃过饭后就回宫去，整日里不是酒肆就是花坊里混着，像个什么样子。”
萧逸虽不情愿，还是应下了，他一贯听堂兄的话。
“我知你属意的是太傅家的李小姐，她名门闺秀，又素有才名，只是我曾看到……她似乎也与太子走得比较近，所以逸儿……”
“不是这样的，堂兄，你误会了。”萧逸急道，“这都是太傅那个老匹夫，他一心想让婉儿当太子妃，婉儿也是没办法的……”
“婉儿最是知书达礼，没有比她更单纯善良的女子了。我已经跟她表明心意了，今生非她不娶。”
楚青阳叹了口气，李家小姐他并不熟识，但若真是好女子，是不该跟两位皇子纠缠不清的，但显然萧逸已经用情颇深，怕是很难劝了。
“你既心意已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姑姑那里，是很难同意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到时候为情受伤，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萧逸神色黯淡了下来，他只想让婉儿当他的王妃。可不论选谁，都是绕不开他母妃和父皇的，他担心这段感情就这么不遂人愿，终是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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