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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
一声厉吼让顾惜夕神思回笼，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是，是被自己撞见他在更衣，但这过激的反应，和他眼里的抗拒之色……想来他的确是很厌恶自己了，印象中他还从未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过。
顾惜夕压抑着心中一点点冒出的酸涩之味，低垂下眼眸，勉力一笑，侧身就要退出屏风。顾惜夕刚迈出一步，就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是彦章来传话。
“王爷，御前司来了好些人，说是有刺客潜进了府中，他们急需入府捉拿刺客，想请王爷通融一二。”
来得这样快，萧瑾衍面上起了阴霾，眉头轻拧，“本王……还需些时间。”
作为萧瑾衍的贴身侍卫，彦章自然清楚王爷转换身份时需要经历些什么，说是换皮拆骨也不为过。但眼下情况紧急，虽不忍，彦章还是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英叔已经到门口与他们在周旋了，但委实拖延不了太久，因为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到了，那时……便拦不住了。”
从服药到起变化，再到恢复如常至少需半个时辰，时间显然不够。萧瑾衍只好起手运功，强行催化药物，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将会承受比以往更甚数倍的痛苦。果不其然，萧瑾衍身体开始一瞬烈火灼烧一瞬寒冰刺骨之感交替袭来，是药物起作用了，势头又猛又烈。
顾惜夕回身，因为隐约听到了一声闷哼，果就瞧见萧瑾衍脸色苍白，薄唇紧抿，不过须臾时间额上密布汗珠，衣衫也已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整个人似有些站不稳。而此时的萧瑾衍正强撑着身体，伸手欲去取屏风上的月白色锦袍，动作迟滞，咫尺的距离却拿不到。
看到此番景象，顾惜夕再也顾不上萧瑾衍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了，快步上前拿起锦袍就递给了他。这一凑近，顾惜夕才看清萧瑾衍的身体起了些变化，额处和胸腹处似有一条条红痕交错显现。一瞬间，顾惜夕就明白了，是刚才的莹白之物，它会改变一个人的声音容貌，这就是墨轻寒变成萧瑾衍的秘密。
只是眼前所见还只是些红痕，并非是以前见到过的骇人疤痕，顾惜夕推测这大概需要时间才能实现变化。萧瑾衍接了袍子，就着急要轰顾惜夕走，“出去，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也请王爷先忍着些，就目前这样，若无人相帮，王爷恐连衣服都无力穿上。”
顾惜夕说罢就夺过锦袍，刚一抖开，忽觉不妥，萧瑾衍现下的样子就算换好衣服也不能让外人看到。心念一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顾惜夕将手中锦袍随手扔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萧瑾衍只剩最后一丝气力在支撑了，这一刻连质问都显得虚浮无力。
“帮你。”没时间解释了，顾惜夕简明扼要吐出俩字后，就动作麻利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黑袍、银质面具等物拾起，一并塞进了旁侧床榻上垫褥的下面，再拆掉萧瑾衍头上的束冠，强行将他扶到塌上躺好。触碰到他的身体，顾惜夕才惊觉萧瑾衍的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还在轻微地抽搐着，怎会这样？他到底在经历着怎样的折磨？
难道之前……他一直都需忍受着这些？顾惜夕一颗心被揪紧，却也只能忍住，至少此时此刻不能感情用事，遂起身，眸中清明一片。纤纤素手轻解腰带，褪去裙衫，再一把扯落头上的珠钗让长发披散开，顾惜夕稳了稳心神，就翻身爬到榻上，坐在了萧瑾衍的腰部。
萧瑾衍正忍受着浑身冰火两重天带来的剧痛，本已视线模糊，却看到了顾惜夕匪夷所思的举动，她此刻就在自己的身上，惊住的同时又生出一丝异样，忍不住低吼，“下去！”
顾惜夕对此置若罔闻，眼见着萧瑾衍额上的红痕不仅颜色深了些，还隐隐要生出肉疤来，目光又来到其胸膛处，那里已是斑驳红痕交织，交织处都如同红疮肉瘤一般，着实算得上是狰狞可怖了。
没有人愿意让他人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尤其是让心爱之人。萧瑾衍神色慌张，急忙推攘着顾惜夕试图将她赶下榻去。顾惜夕自是看出了萧瑾衍在惊慌什么，忙伸出手来将那欲推开自己的手紧紧握住，“这个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好不好？”
萧瑾衍愣住了，她不害怕这样的自己吗？顾惜夕趁机掰开了萧瑾衍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握，这一握就好像自己那颗空悬已久的心又找到了归处，一股踏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傻瓜，你在紧张什么？莫说你只是暂时如此，你就是一辈子都这样，我也愿……”与你并肩白头，不离不弃，顾惜夕俏脸一红，后面一句似乎羞于出口。
萧瑾衍却是心头一动，怔怔地看着顾惜夕，想要听她那未尽之言。两厢看着，一室静默，彼此之间呼吸起伏都听得清清楚楚，身体又紧贴着，气氛陡然旖旎起来。
忽然更加剧烈的痛意传来，萧瑾衍再次眉头拧紧，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看到萧瑾衍此刻如此痛苦的神情，顾惜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瞧着他胸膛上的红痕变成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已经很像是被火灼烧后留下的伤疤了，只是额处眼眶周围的红痕进展得稍慢些。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彦章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子殿下，还请留步，我家王爷现在不方便……”
“滚开，有刺客都进到王府了，你们一个个竟还敢拦着本殿，要是皇叔有个什么闪失，本殿要你们全部陪葬。”
自素素嫁给皇叔后，在暂时还不能动皇叔的情况下，这景王府便成了萧离尘最不愿踏足之地。若不是松青来报，见到墨轻寒躲进了这里，萧离尘是万万不想来的，来了，看到素素与皇叔鹣鲽情深他自是忍受不住，可若是想反，素素在王府里倍受委屈他亦是会倍受煎熬。
可权衡利弊后，萧离尘到底还是来了，因为他不亲自来，光靠御前司的名头是撬不开这景王府的大门的。看到房门紧闭，萧离尘更生疑窦，不理会府中一干人等的阻拦，直接强势地推门而入，松青松石也紧随其后。
萧离尘一进去便听到里间似有动静，于是直奔里间，跨过屏风……
地上狼藉一片，目之所及，是锦袍、裙衫、腰带、珠钗……而细碎动静的出处，是那张床榻，在榻上轻纱帷幔的掩映下，一墨发长垂的女子交叠在一修长身躯的男子身上。
这便是萧离尘看到的画面，瞬时血冲大脑。既然让她嫁了，不是没想过她会与其他男子亲密无间，他也跟自己说过他不在乎，他只在乎最后她终是要回到他身边的。可真当亲眼目睹了此情此景，胸腔几欲爆裂，滔天的嫉恨直冲云霄，这一刻萧离尘只想把眼前的画面撕个粉碎。
松青松石进来一看到是这种情形赶紧背过身去。随后进入的彦章英叔看到了内中景象皆是一怔，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大概也能明白，王妃在帮着王爷。
“殿下，你也看到了，王爷现在的确是……不太方便，实在不宜打扰。”彦章一脸难为情道。
“殿下，这……要不还是先让大家暂且退下吧！”英叔附和道。
萧离尘定在了原地，眼里黑潮涌动，一直在盯着那纱帐看。刚才是气昏头了，现在被旁人说话打断了怒火，理智回归后，萧离尘察觉出不对劲了，毕竟是大白天的，以素素的性子，怎么看这一画面都像是演给他看的。萧离尘不退反进，更走上前了一步。
这时换做纱帐内的顾惜夕慌了，萧瑾衍的状况比刚才更糟，面无一丝血色，且已昏迷不醒。就在刚刚，顾惜夕一听到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忙放下了纱帐，又俯低身子在萧瑾衍的脖颈间轻蹭，故作香艳之景，以期蒙混过关。
可是现在，只能尽量为他多争取一些时间了，顾惜夕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稍起身，斥道：“太子殿下这样贸然带人闯了进来，毫不顾忌礼法，是不是过分了些？”
萧离尘脚步一顿，许久未见，许久未听到她的声音，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如斯场景，克制住内心翻腾的苦涩之感，“郡主勿怪，刺客混入府中，恐对王府不利。本殿亲自来查，也是为了郡主……和皇叔好。”
“既是如此，殿下也看到了，这间房里只有我与王爷，并无殿下口中的刺客。殿下若是看清楚了，还请尽快离开。”顾惜夕用余光瞥了萧瑾衍一眼，还不见他醒来，更要紧的是他额角眼眶处的疤痕还未完全成形。
“是吗？可惜本殿并未看清，纱帐遮掩，而且皇叔至始至终未发一言，是不敢出声吗？还是说……塌上之人根本就不是皇叔？”萧离尘越想越觉得是，属下的人明明亲眼看到墨轻寒进了王府，他之前与素素可是交情匪浅，情急之下来寻她庇护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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