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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穿伪装
入夜时分，顾惜夕盘算着如何能不动声色地离开墨轻寒。
墨轻寒呢，也在犯愁，如今知道这丫头并非真的痴傻，而他即将要启程回京了。她的这层伪装……还是早些打破为好，接下来的路应由她自己来做决定。
步至榻边，瞧见她纤长的羽睫如灵蝶般轻颤，墨轻寒不禁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稍俯低下身子，将一只手撑在了她的枕边。正在假寐的顾惜夕顿时警铃大作，这厮又要玩什么花样？
“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公府小姐，虽看着痴傻，但生得也是冰肌玉骨，杨柳细腰，这模样……甚是清秀水灵。”墨轻寒调笑道。
顾惜夕指尖微僵，却强装镇定，一动不动。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话有理，顾小姐，别怪墨某不问自取了。”
墨轻寒低下头来，玉色容颜，蛾眉轻蹙，雪腮疑是染上了一层红晕。本是调笑之心的墨轻寒，一时竟气息有些凝滞，似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轻轻撩拨了一下，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顾惜夕闭着眼，感官却被放大，只觉有男子的呼吸肆意喷薄到她的脖颈间，微痒微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瞬睁开了双眸，伸手拔下发簪就狠狠地向眼前的登徒子刺去。
墨轻寒反应倒是及时，下一刻就将她的手腕扣在了绣枕上。顾惜夕当机立断，又用另一只手再拔下墨轻寒的发簪，又朝他狠狠刺去。
还好墨轻寒眼疾手快，将她这只手也扣在了塌上。墨轻寒没想到这顾府小姐会是这种路数，换作一般人，被这冷不防地连刺两下，早已非死即伤了。
顾惜夕两手腕被钳制住，只好用脚向墨轻寒踹去。墨轻寒无奈，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只能飞身上床，以身体压制住这只炸了毛的小刺猬了。三两下后，毕竟武力悬殊，顾惜夕被抵在塌上不得动弹，只能双眸冒火地瞪向了墨轻寒。
墨轻寒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太大意，怕这小妮子又要下狠手，“怎么，不装啦？你这都是什么招数？国公爷教你的？我还以为你会哭鼻子。”
顾惜夕这一刻想要骂人，她还没受过这种憋屈，试图说话，却还是发不声来。
“你……不会说话？”墨轻寒自是看出了顾惜夕的异样。
顾惜夕翻了个白眼继续瞪着她，墨轻寒心想这下该怎么交流？
夜黑如漆，床榻上却泛出一丝旖旎来，俩人倏然发现，这样的身体交叠显得十分暧昧，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些许潮热……墨轻寒垂散开的长发，与顾惜夕如绸缎般的乌丝纠缠在一起，俩人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如擂鼓似的心跳声……
顾惜夕本能地喊道：“墨轻寒，你给我起来。”虽然声音还显嘶哑，但也听得清楚，这下俩人皆是一脸的震惊。顾惜夕惊觉她这具身子是能说话的。
“怎么，你不知自己会说话？这是你第一次开口说话？”
顾惜夕又试着张了张嘴，“墨轻寒，你这个混蛋，起开。”
“小丫头，刚会说话，不如说点好听的，比如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定当结草衔环来报之类的。”
顾惜夕用尽她最后一点耐心，冷声道：“墨轻寒，你再不起开，我让你余生都别想起来。”
墨轻寒竟然觉得他被一个小丫头给镇住了，虽然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是很有趣，但他这样子的确非君子所为，遂道：“起来可以，但你得答应，我放开后你不会乱来。”
顾惜夕眼神微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压住她想揍人的冲动，妥协道：“好。”
墨轻寒迅速起身，落至圆桌处端坐好。顾惜夕揉了揉被压得有些僵住的身子，缓缓坐起，掖好被子，看向了墨轻寒，“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姑娘非但不傻，还狡黠异常？”
“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就这两天，也委实是姑娘伪装得好，加上墨某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后来……就很有趣了。”
顾惜夕咬着牙，“所以这两天，你都是在故意戏弄我？”
墨轻寒长眉微挑，“戏弄？说起来，是姑娘一直在戏弄在下吧。”
“你……之前不拆穿，现在这是？”
“在渝兰，要办的事都办了，是该回京了。之前本为你安排好了去处，现下……自然是要听听姑娘的意思，你若同意，我还是可以找户好人家来安顿你。”
“不必了，我以后如何……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你这丫头好没良心，就这番态度对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在楚青阳的手上，我好像并无性命之忧吧？由着楚青阳护送，说不定我现在已然入京了。”是的，顾惜夕的下一步便是上京，她要查三年前的真相，找出幕后黑手，盛京之行无可避免。
知晓阁秉持着‘匡扶正义、不涉朝事’，可鲜有人知道师父一直在暗中收集情报，无论是京中各大显赫人物的生平记事，或是隐秘轶事，都一一在录，还有就连元启、东洲西洲的情报都没放过。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每次收整好的情报师父都让她默记下来，再焚毁之。现在一想，师父是明智的，知晓阁被搬空，这些隐秘却没有一同泄露掉。
她一直就没看懂过师父，师父有大才，却不事朝廷，偏安一隅，可这些秘密作何解释呢？虽然不解，但她还是听从师父的吩咐，一直暗暗在做，是以凭借着她所掌握的消息，即便入京，也未必不能开辟出一条路来。
“你要入京？京城可是虎狼环伺，你还是戴罪之身，此去京城无疑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但我非去不可。”顾惜夕瞥一眼墨轻寒，“但愿你九重楼不是这环伺的虎狼中的一个。”若是九重楼也图谋着什么，顾惜夕不觉得目前的她能顺利成事。
“九重楼可没觊觎顾家，你要赴京，可是因国公爷蒙冤一事？”
顾惜夕疑惑地看向墨轻寒，对，她现在是顾惜夕，墨轻寒也只当她是顾府遗孤。为镇国公府翻案？这种武将忠门的冤情，大抵不过是兵权过重，在位之人忌惮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翻案只是徒劳送掉顾惜夕这条命而已，不过这副身体是顾府给的，能再活一次她毕竟是受了顾府之恩，只是她眼下急寻真相，他朝若是有机会必愿为镇国公府证清名，以还报恩情。
“不知道，先去看看。”
墨轻寒看不懂顾惜夕在想些什么，“墨某劝姑娘还是不要冒险，顾府如今只剩你一人了，莫说翻案一事很难，就算你真的翻了案，顾老将军也活不过来了，我想他若还健在，定希望看到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是谋逆还是忠君……未必那么重要。”
顾惜夕审视着面前之人，他似乎是真心在为顾惜夕打算，可惜……她不是顾惜夕，顾惜夕可以选择安稳度日，但她做不到，前尘往事在她这里翻不了篇，“墨公子管得太多了，我何去何从、是生是死……似乎轮不着公子来过问。”
“你……我看你身世可悯……不与你计较，既然同是回京，不如一道？”
“不用，你回你的，我走我的。”
“丫头，此去盛京，一路上可不太平，与我同路好歹能护你一二。”
“不敢当，九重楼一向要价斐然，若是请九重楼的第一高手一路护送，你说我得付什么样的代价才请得起呢？再说，至于危险？能有在你墨公子的身边更危险吗？又是遇袭又是悬赏，这几天可是精彩得很。”
墨轻寒一时怔住，他竟被呛得哑口无言，“好，很好，算我多管闲事了。最后问一句，顾府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以至于渝兰顾府都被搬空了。”
“怎么？终于忍不住要问啦？这就是你一直在图谋的吧？对我好，取得我的信任，然后一切水到渠成？不过很可惜，我对这顾府的事知之甚少，这丫头身上藏了什么秘密……呵，无可奉告。”
顾惜夕忽感她言辞有失，又补充道：“这顾惜夕……不，我是说我，在此之前是真的人事不知，清醒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知道更多的。”
一番谈话下来，墨轻寒总觉得哪里不对，按她所说，是才恢复的神智，那一个痴傻了许多年的人，初醒后不该是对周遭的一切感到陌生与惶恐吗？
可顾惜夕表现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遇事冷静沉着，对外界也颇为通透。她跟一十七八岁闺阁女子本该有的样子相去甚远，墨轻寒感到越来越疑惑了。
墨轻寒收回了思绪，“我是好奇顾府有何秘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图谋些什么，我更想弄清的是搬空顾家的那些人，他们的目的。好啦，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不管你说与不说，这秘密显然是藏不住了。”
“墨某走了，姑娘多保重。对了，姑娘可需要盘缠上路？”临走前墨轻寒又多问了一句。
“不用，萍水相逢，我们并无什么交情，以后……也不希望遇上。”遇上九重楼的银面公子可不算什么好事，还是江湖不见为妙。
墨轻寒深看了顾惜夕一眼，心叹她就这么想跟他撇清关系？他一出房间，就看到了早在外面候着的拾七，似乎还看到了那张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挂着些笑意。
“拾七，你说，我看起来像是坏人吗？怎么就避之不及呢？”
“在拾七眼中，主上就是主上，并无好坏一说。”
“……”
“主上，明日返京，我们跟顾小姐……分开走？”
“小丫头没良心，我们也不能真不管啊。暗中跟着，先送到京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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