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计划

　　一周后，孔恩彤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

　　上野真奈和金民基已经被派往东京神奈川处理一件C级任务，叶继攀则是在HGC大楼中做着一次又一次的任务汇报。

　　莱妮本来要过来陪她出院，临时又被借调到一个东亚的电信诈骗任务中，每天吃饭睡觉都没时间，更别提抽空来陪她了。

　　她的恢复速度惊人，手术第二天就转入了普通病房，不到一周就能够独立完成复健运动，连叶继攀都佩服不已。

　　医生都夸这是她身体素质好，换一个人来可能就没有她这么幸运了。

　　按照原计划，孔恩彤出院后就直接打车前往HGC大厦。

　　这次126号任务的事后调查还需要她的笔录配合。

　　刷卡、刷脸、指纹核实。

　　标准的三次验证过后，她又回到了侨港的HGC中心，沿着熟悉的路线顺着指示牌往内走，搭乘员工电梯到达会议层。

　　刚一出电梯，她就见到了站在门外等她的叶继攀：“来了？身体如何了？”

　　“已经好很多了，辛苦你这段时间帮我搞这个烦人的任务调查报告了。”

　　她也清楚她受伤后，队内能帮她顶上的人就只有消失了一大半时间的叶继攀。

　　叶继攀帮她把门推开，又将原本的硬质单椅换成了软皮垫靠椅。

　　他见孔恩彤投来不解的表情，解释说：“我从隔壁高管办公室拿过来的，你先坐。”

　　孔恩彤坐下后，叶继攀立即着手准备她的笔录。

　　他在打开设备前，又提醒了一次：“要开录音，你有些话憋心里，想一想再说。”

　　孔恩彤还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问的？HGC平时的笔录她也没少参与，不过是简单的回答问题而已。

　　她轻松地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我知道，我也在这里上班的啊老大。”

　　“这不是怕你做了一次手术忘了。”

　　叶继攀从测试了一下录音设备和收音器材，帮孔恩彤调整了录像角度。

　　孔恩彤摆摆手：“不至于，我恢复得很好。”

　　“OK，那就开始吧。”

　　叶继攀没有再和她废话，直接着手开始了调查笔录的工作。

　　“姓名，职位。”

　　“孔恩彤，Kate，亚太HGC中心执法官。”

　　起初都是一些简单的基础信息，孔恩彤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些问题都是事先设定好的，她自己也做为调查员询问过，连顺序都能背下来，叶继攀也只是按照顺序流程来。

　　叶继攀也一个一个在记录上打勾，长达三页的调查问卷估计得花上不少时间。

　　理论上，现场还应该有第三个人在场旁观，但在会议室的录音设备升级后，这项规定也被取消。

　　反正这些录音都会被同步上传至HGC系统，足以避免现场重录或是更改证词的情况，也就将现场第三人的工作岗位迁移到了后台部门，不再需要监督员来到现场。

　　“你在秘密执法期间的身份是什么？简单描述一下你每日的工作。”

　　孔恩彤简单概括了一番，无非就是在大地主傅笙家里打工，闲下来就安装了几个窃听器，忙起来就和同事们聊聊天套关系。

　　“在这段期间，你和任务目标有几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孔恩彤一惊，不对啊这个顺序。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第十三条，询问每日的工作有无发现什么异常吗？

　　叶继攀见她愣了一秒，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装作孔恩彤没有听清楚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没听清吗？我再问一遍，在这段期间，你和任务目标有几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孔恩彤不傻，这些例行笔录询问清单为什么临时更换并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后台中心的员工觉得这件失败的126号任务存在异常。

　　“两次，一次是我刚刚潜入时，险些被识破但化险为夷；第二次是任务最后一天，险些……丧命。”

　　从这里开始，叶继攀的问题也越来越刁钻。

　　这已经完全不是HGC通用的笔录问题清单，前面的基础调查后，后面的每一条都是针对性的问题。

　　很明显，这是专门为她设计的调查。

　　没有事前通知她的原因也很简单，总部下达了特殊调查令，孔恩彤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恐怕要背锅了。

　　每当叶继攀问一个问题，她的语气就越来越冷。

　　她可以接受总部对她的特殊调查令，也可以接受这种盘问式的一对一调查，但她不能接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后，最后由队友亲自在她的这份“认罪”证据上签字确认。

　　“在你们接触过程中，任务目标有没有和你交流一些值得关注的点？比如某些保密信息与恶意攻击言论。”

　　孔恩彤这时候忽然想起，傅笙提到的那句“HGC的秘密”。

　　她本来心情就有些委屈，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将傅笙的话原封不动记录；可是现在，她自己都成为了调查对象，说这种容易为自己招来麻烦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依旧用刚才地语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叶继攀也没有为难她，继续下一个问题：“你在任务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一些值得关注点？包括但不限于某些保密信息或是恶意攻击言论等。”

　　孔恩彤想到自己带回来的那些废铁般的硬盘，回答说：“有，已经交给组内成员莱妮，Laney，后续解析结果会由她负责。”

　　她对那几盘东西不抱什么期望。

　　傅笙眼皮都没抬一下的硬盘，这能查出什么值得关注的点？

　　“你在任务过程中，有没有与任务目标发生亲密行为？包括必要与不必要等特殊情况。”

　　孔恩彤这下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从她确认这是对她个人的特殊调查后，她就清楚这些问题都是为了确认她没有叛变、没有故意失误。

　　眼前这个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逻辑也算是说得过去。

　　一想到自己为了重新夺回主动权，仰身的那个吻，她就有些手足无措。

　　傅笙说的没错，那是她的初吻。

　　当孔恩彤手上的所有武器都被傅笙缴获，连身体都已经被全面束缚压制时，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主意了，这只能算是当时赌一把的下下策。

　　就是这样的豪赌，她赢了。

　　可这几日，她总是会回忆起在那一瞬间，眼前忽然放大的墨黑色瞳孔与鸦羽般的睫毛，以及鼻尖轻微磨蹭的冰冷感，和嘴唇触碰时的柔软火花。

　　如果不是叶继攀提到这个问题，她自己怎么也不敢再次回忆这个场景。

　　这是她为自己埋藏的秘密。

　　“没有，只有一些肢体打斗。”

　　她第二次在调查任务上撒了谎，而第一次仅仅就在几秒钟前。

　　这在之前孔恩彤的生活就是围绕着HGC而生，从出生到工作，她这短短的二十年都被这座牢牢的大山压住，又怎么敢做出与其背道而驰的举动。

　　孔恩彤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在用实际行为背叛了这个堪比“家”一样的地方，甚至连原因都说不清楚。

　　“OK，我没有别的问题了，调查笔录结束。”

　　停顿三秒后，叶继攀的手按下了桌上的录音设备，这意味着这场针对她的测试已经结束。

　　孔恩彤冷着脸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怀疑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是特殊调查令？”

　　叶继攀确认了后台监督员已经下线后，脸上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不能告诉你，不然更容易被怀疑，你又不会撒谎。”

　　孔恩彤听到这里有些心虚，她几分钟前否认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举动。

　　叶继攀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对孔恩彤非常放心，直接告诉她：“你被人举报了，匿名，不知道是谁。”

　　“举报？举报我叛变？”

　　“我权限不够，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接到了特殊调查的指令……看这个强度，应该只是怀疑，没有证据的指控应付一下后台就行了。”

　　孔恩彤不解：“可是谁会举报我们的任务？”

　　叶继攀严肃地摇头：“不清楚，最近HGC也不太平，听说上面又栽培了不少督察官，安插在各个角落。”

　　督察官，其实也是执法官系统中的一种特殊岗位，他们通常由HGC总部单独秘密培养，真实的身份也只有高权限才能看到，通常被安插在执法官小队、当地办公室甚至是后台中心。

　　目的也很明确，避免内部出现腐败、叛变、泄露机密等事件的发生。

　　“这些眼睛怎么会盯上我？”

　　孔恩彤有些不解，她的身份背景干干净净，任务达标率也是全侨港，乃至全球的顶尖水平，根本没这个必要调查她啊。

　　叶继攀也陷入了思考，嘴上喃喃道：“或许就是太干净了，反而让人起疑。”

　　孔恩彤第一天回来上班就遇到这种事情，心里烦闷不已，准备去中庭买杯茶饮。

　　“先走了，有事呼我。”

　　叶继攀点点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思考着什么。

　　孔恩彤又沿着刚才自己过来时的路往下走，只是这次她看见那些熟悉的标牌和绿植，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明明她为了这里的任务，几乎奉献了自己的全部时间，甚至是健康。

　　怎么会调查自己呢？

　　中庭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两三人。

　　听说前任办公室主任对绿植有特殊情结，这里现在简直像个小小的植物园。

　　孔恩彤走到自动贩卖机前，刷了一下自己的员工卡，那张面带微笑的证件照还是她去年在训练营时拍摄的。

　　“滴——”

　　她选中一款无糖咖啡后，正准备俯身拾起，却无意间瞥到了中庭大屏幕上的滚动新闻。

　　【一位HGC研究中心科学家在中环车祸身亡。】

　　孔恩彤呆在原地。

　　是傅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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