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计划

　　017

　　“我……我失恋了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这句话一出，现场男的女的都沉默了。

　　拜托，哪怕说是刚来不适应，也比这种牵强的理由令人信服。

　　孔恩彤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为时已晚，傅笙脸上的紧皱的双眉已经表达了他的回复。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孔恩彤也不敢再说多余的话，反正已经扯了这么离谱的笑话，她就是装也得继续装下去。

　　傅笙也不愧是HGC最年轻的首席科学家，脑回路果然超乎想象：“……哦这样啊，所以你就不睡觉报复自己？”

　　啊？他相信了？

　　这个问题也把孔恩彤整不会了。

　　她那些临时准备好的说辞也卡在了嘴边，不知道怎么作答。

　　而那双原本捏着刀柄，随时准备鱼死网破的手，也暂时放松下来，自然地垂在身后。

　　“嗯……对，越想越生气，越回忆就越怪罪自己，反正也睡不着，就想着吹吹风冷静一下。”

　　她说的很真切，也很诚恳地道歉：“抱歉啊傅先生，我刚来还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规矩，如果打扰到你，我和你说一句抱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傅笙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像真的在品味孔恩彤的故事。

　　孔恩彤表情真挚，内心却早已挂满了黑线：大哥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被这种谎话骗到啊喂！

　　傅笙想了半晌，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有点好奇，你的前男友也是菲律宾人？”

　　孔恩彤愣了一下，她来不及思考傅笙这个问题背后的想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对，我们一起来侨港打工。”

　　傅笙点点头，说：“对，侨港这座城市20%的人都是外籍人口，我倒是没想到你的中文这么好？”

　　孔恩彤也不傻，傅笙表面和她聊天，其实话里话外都是试探：“嗯，我是中文系毕业的，简历上也有写过。”

　　没认真看我简历被我发现了吧！

　　幸好她早有准备，事先就考虑到了傅笙会质疑她的中文。

　　傅笙又把话题转回了她的私生活，装作不经意地问 ：“对了，你那位负心汉是做哪一行的？”

　　孔恩彤随口扯了一句：“……他是做水管工人的，比我年龄大一些。”

　　说完后，她才意识到，侨港这座城市之前也是流行过一段时间掌机游戏的。

　　她的描述本来没什么，后半句的年龄大一些加上后，总让人想到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短腿日本大叔。

　　得，这下傅笙肯定觉得她在扯淡了。

　　其实这话也没毛病，和她现在的背景非常匹配，水管工在侨港也算是高薪蓝领职业。

　　问题在于，傅笙到底怎么想。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傅笙挑了挑眉，似乎不信：“……水管工人？”

　　两人的对话充满了滑稽又离谱的氛围。

　　“对。”

　　她的回答非常肯定，也不能犹豫，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傅笙慢条斯理地再次打量了一眼她，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话也不像他之前接触过的那些杀手和执法官特工。

　　难道是多虑了？

　　这位菲佣还真有一个水管工前男友，还刚好在入职的第一天就心态崩溃想要散散心？

　　这样的概率有多大他们彼此都清楚。

　　现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想要他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不敢赌。

　　孔恩彤却依旧一声不吭，整个人都散发着悲痛的气息，的确很像为情所困的小姑娘，找不到破绽。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试一试孔恩彤的身份。

　　即使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不是执法官，但如果她入了圈套，他就能确认她的身份。

　　他假意踱步，最终停在了走廊的某个藤编框中，里面堆满了毛巾和园艺手套，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电光火石之间，傅笙迅速从中摸出了一把黑色的微型Max-9，直直地指向孔恩彤的眉心。

　　！？

　　孔恩彤的瞳孔都放大了，她的大脑在此时飞速运转。

　　是反抗吗？

　　她身上只有一把小刀，论搏斗她很有自信，抢走Max-9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杀或者绑架傅笙都有较大的把握。

　　她唯一担心的是，傅笙在这个过程中擦枪走火，事情闹大后不仅任务失败，可能还会放走这位HGC的叛徒，更加麻烦。

　　可是难道不反抗吗？

　　她还不了解傅笙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杀心极重，她自己又怎么办？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选项，却又不得不立马做出决断。

　　短短几秒钟，孔恩彤最终还是为了任务选择了前者。

　　她只能赌一把，傅笙骨子里不是个阴狠的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不会真的杀她。

　　“……傅先生？”

　　她的语气很惊恐，双腿虽然依旧站立着，却忍不住颤抖，双手也已经举过头顶：“……傅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孔恩彤的表情写满了恐惧，眼眶里甚至已经浮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泪水，怎么看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佣。

　　傅笙没有说话，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孔恩彤不停地颤抖，连声音都已经被恐惧吞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傅笙看到她这样，最后还是收回了武器。

　　孔恩彤立即大口大口地喘气，作为一个从死亡边缘刚爬回来的人，她的眼泪已经顺着双颊往下滑。

　　他也长舒了一口气，立马想上前把孔恩彤扶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孔恩彤的力气不大，看来刚才受了不小惊吓，傅笙也仅仅是往后退了半步。

　　傅笙也有些内疚，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他也有些无措：“……抱歉，我……”

　　他看上去有些懊恼，纠结了一会儿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口气说道：“凯特小姐，我也只能长话短说，事情很复杂……最近有不少想要来杀我的执法官。”

　　孔恩彤心里一惊，他知道了？

　　她仔细想了想，傅笙这么小心也是情有可原。

　　他这么高调地宣布了离职，随后又频繁与UN和其他独立势力的财阀往来，按照HGC的处事风格，肯定早就盯上了他，派出执法官也是必然。

　　即使心里已经确认傅笙知道执法官的存在，孔恩彤也只能把这场戏给演完：“……我……我要辞职。”

　　她说完后，还抽了抽鼻子，又抹了一把眼泪，怎么看怎么惊恐。

　　她在赌傅笙会留下她。

　　一个已经知道秘密的女佣，可比再招一个风险小。

　　果然，傅笙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凯特小姐，非常抱歉吓到了你……如果你要辞职，我也不会恶意劝阻，只是……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会赔偿你六个月的薪酬。”

　　孔恩彤眼前一亮，顺着台阶就往下滑，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人设是前来务工赚钱的苦命人。

　　“……傅先生这么有诚意，我也会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我只是来侨港赚钱打工的普通人，也不想参与到这种复杂的争端中……”

　　言下之意，不要把我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卷进你和HGC那些勾当。

　　傅笙点点头，递给她一小瓶水，想让她压压惊。

　　孔恩彤先是抬头瞥了一眼，刚刚哭泣过的双眼还有些泛红：“……”

　　傅笙猜出了她的想法，无奈地说：“……没有毒。”

　　说完后，他自己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证明自己没有想要灭口。

　　抛开这一茬，傅笙的确算是一个好老板。

　　不仅不干涉她的私人空间，包吃包住包社保包年金，偶然抽风把她当杀手，也提出了经济补偿并道歉。

　　侨港这种有人性的好老板确实太少了。

　　这要不拿一个全球Top100最佳雇主都说不过去啊。

　　傅笙也疲倦了，不想再和孔恩彤在这里上演无间道，说：“你明天休息一下吧，我会和嘉姨说的，有点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孔恩彤惊魂未定地调整了几次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向内室。

　　傅笙没有回头看她，他盯着远处的维港，说：“……以后深夜不要到处乱走，这里很危险。”

　　孔恩彤点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谢谢。”

　　她赌对了，傅笙不会杀她。

　　回到房间后，她也终于放松下来。

　　原本以为傅笙相信她那套鬼编的说辞，没想到这人身手这么好，还是自己太轻敌了。

　　她想到走廊上的窃听器，也有些头痛。

　　这下好了，全办公室的人都听到她出丑了。

　　*

　　与此同时，HGC办公室内。

　　莱妮坐在监听电脑前，抱着一瓶2L的矿泉水吨吨吨地畅饮，她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她周围乌泱泱地坐着本次任务的其他支持人员，上野真奈、金民基都在其中。

　　听完最后的对话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指挥官孔昭华也在揉自己的太阳穴。

　　一群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对峙。

　　从最开始傅笙声音的插入，他们就提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第一时间通知了最近的叶继攀和周围一公里的执勤支援小队。

　　那可是亚洲铁娘子孔昭华的独生女，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办公室的人都不敢说话。

　　孔恩彤从最开始的理由就是明摆着不像话，就算她最后真的中枪，这份报告提交上去，也是她自己负全责，连抚恤金都领不到。

　　他们知道孔恩彤最近压力大，她的性格本来就古灵精怪，勉强一点说，她只是讲了一个逻辑自洽却让人难以信服的故事。

　　说到是说得过去，就是没人信。

　　眼下这个尴尬的局面，负责记录任务进程的同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按照事实提交，孔恩彤必定会被停职查办。

　　她一晚上的说辞，几乎可以认定脑子出现了问题，差点用一个抖机灵的玩笑把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是把老板的女儿往火坑里面推吗？

　　自己的饭碗说不定都要神秘消失。

　　出乎意料的是，孔昭华平静下来后，并没有让记录员终止任务报告的上传，凭借她在HGC的权限，这点小事也完全可以让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交吧，Kate回来后，该怎么办怎么办。”

　　说完话后，孔昭华继续戴上耳机，面无表情地继续指挥任务。

　　她身旁的莱妮和上野真奈她们都变了脸色。

　　之前孔恩彤说过，就算她是关系户，也是最难做的关系户。

　　现在她们也总算是相信了，虎毒不食子，孔昭华不是不清楚，HGC的停职查办有多恐怖。

　　铁娘子的铁，原来是铁石心肠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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