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计划

　　一对一面试容不得他们这群候选人商量，孔恩彤也只能坐在会客厅等待。

　　虽然傅笙的别墅结构她还没摸清楚，但装修风格完全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

　　现在的侨港流行现代风格的装修，这些太平山的别墅也大多走这个路线，有点美国西海岸的风格在。

　　但傅笙这里，家具虽然都是上好的红木，但明显已经有了些年头，这种四十年前大火的装修风和天才科学家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孔恩彤甚至注意到，会客厅的有些画框上布满了灰尘，有一两幅角上还有难以发觉的蛛丝。

　　“看来家政集训确实有点用，职业病都快要患上了。”

　　一对一的过程比孔恩彤想象的要快，她的顺序是第三位，刚刚好在正中央的位置，确实是个好签。

　　没隔多久，二号选手就已经走出门，她表情看上去不太好，示意孔恩彤进去时，还在她耳边低声说：“他很难搞的！”

　　孔恩彤心想，能有多难搞？再变态的人姐都见过，会害怕你一个可能患有洁癖、焦虑、躁郁的科学家？

　　等她走进房间，她忽然意识到好像空气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可能是墙壁做的比较厚，她分析道。

　　傅笙也从背对着她的姿势转过来，他手中拿着她的简历，问：“……凯特，对吗？”

　　虽然预演中他们估计，傅笙亲自面试的可能性很小，但HGC还是和孔恩彤模拟了几种大概率出现的情况。

　　如果傅笙很好说话，她只需要正常表现自己的专业素养即可，HGC相信她的简历能够从另外几位菲佣中脱颖而出。

　　如果傅笙有些激进不好搞，孔恩彤也还是中规中矩地表现，通过观察画像在适当的时间投其所好。

　　HGC甚至还模拟了一遍，假设傅笙有些特殊偏好的设定，孔恩彤也在这里提出：“这是另外的价钱！” 直到总部愿意给她加年终奖，她才强忍着揍人的冲动，完成了模拟学习。

　　此时的孔恩彤，在心里为她和傅笙同时祈祷：“你最好别是个变态。”

　　不然也怪不得她动手了。

　　傅笙意料之外地把她的简历直接放下，指了指书桌上的那一摞书：“…凯特，你能给我展示一遍你的整理技巧吗？”

　　这是在搞哪一出。

　　孔恩彤都准备好英勇就义，没想到他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立马点头：“没问题的。”

　　他们准备了一万种可能，没想到最后是一道送分题。

　　可当她走到书桌前，看见那些书名时，心里却有些发怵。

　　《人类基因委员会带给我们什么改变？》《亚洲HGC和它的铁娘子》《执法官：HGC系统核心》《改造人与执法官的天然矛盾》

　　孔恩彤一边面无表情地处理，一边在心里疯狂思考：

　　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在试探所有人？

　　他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们会在这个时间点派人进来？

　　他到底知道多少？HGC内部有没有线人？

　　我的身份有没有曝光？最近的武器在哪里？他有没有携带？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孔恩彤非常完美地将桌上的书本杂志整理好，又回到了她刚才进来时站的位置。

　　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有了最快的脱身计划：傅笙桌上有一个石质砚台，如果他和自己对峙，必要时刻可以作为武器，再从右侧的窗户直接跳下去，应该能在二十秒内和叶继攀接触。

　　“做的很不错……”

　　孔恩彤淡淡微笑，继续表演一位含蓄腼腆只会吭哧吭哧干活的年度好菲佣，不雇佣就会后悔的那种。

　　她确信自己在刚才没有露出马脚，傅笙如果发作，那只能证明她在走进这道门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计划。

　　傅笙也没有再度为难她，点点头，说：“我没有别的问题了，不过……你有其他的问题想要了解吗？”

　　孔恩彤心里快要尖叫起来，HGC的模拟部门太专业了，这个问题也早早和她训练过，她现在就像大考上遇见刷过的压轴大题一般兴奋。

　　于是孔女士开始了自己的奥斯卡表演。

　　她左右观察了一下房间，看上去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问：“傅先生，我想问一下薪酬……”

　　HGC在训练阶段的时候，就让孔恩彤针对反问阶段做出过多种设想，什么雇主习惯啊、宿舍问题啊、上班时间啊，最后的效果还是比不上直接问钱。

　　出来打工，最后为的不就是那点窝囊费吗！

　　孔恩彤低着头，仿佛为自己刚才直接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连手上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忘记，小幅度地拽着自己衣服下摆。

　　培训部的心理分析师告诉孔恩彤，她需要一些怯懦，但也需要藏住这些小心翼翼，明面上她还得是一个落落大方训练有素的从业人员。

　　傅笙心思缜密，想要让他不起疑，不得不多费一些功夫。

　　“薪水的话，嘉姨会和你沟通。”

　　傅笙正在仔细地查看她刚才整理的书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本一本地划过侧封，最终停在了那本《人类基因科学》上。

　　孔恩彤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她现在不确定傅笙这个行为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按照流程走。

　　她抓住这个时间节点，试探性地问了问：“那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知道面试的结果呢？”

　　傅笙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将手收了回来，从书桌右侧的边柜中拿出一份事先打印好的合同。

　　他先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再把一式两份的文件递给孔恩彤，抬头说：“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孔恩彤有些不知所措，这也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那门口还在排队的几位候选人呢？”

　　傅笙的语气有些不耐烦：“那不是你关心的问题，能不能来上班？”

　　孔恩彤赶紧点头：“可以的！没问题！”

　　说完后，她就走上前去，准备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找了一圈笔，这才发现出来得急，都没有在身上备一支。

　　傅笙看到她的局促，也马上明白了她的处境，从书桌上随意抽了一支钢笔递给她：“用这支吧，没想到会直接签合同？”

　　孔恩彤点头，咧着嘴笑了笑：“嗯，以为还要回家等消息。”

　　傅笙站在她身旁，似笑非笑地提了一句：“既然选中了，也懒得做那些多余的过场。”

　　孔恩彤听到他这句话，总感觉傅笙在隐喻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她拿起那只放在自己面前的钢笔，白色的烤漆设计很漂亮，笔壳上还刻有一小串漂亮的花体“Dr.W”

　　W博士？

　　孔恩彤立马在自己的大脑中搜索傅笙的资料，试图找到这个人名，却一无所获。

　　也正是在她分神之际，孔恩彤注意到第二份合同上自己的签名处，已经落下了一道短横，她下意识想要签上自己的中文名。

　　这一道短横，不管用哪种语言，都不应该是她现在的菲律宾名字“凯特·桑托斯”的第一笔画。

　　此时的她神经高度紧张，如果被身后的傅笙看出来，好一点的情况只是任务失败，坏一点的情况她可能当场毙命。

　　更恐怖的是，谁知道这个神秘科学家有没有在别墅里私藏些刑罚室，把她打造成下一个弗兰克斯坦也不好说。

　　孔恩彤也不敢发呆太长时间，她停顿得越久，越是证明她心里有鬼。

　　无奈之下，她只能假装写了个首字母花体，在心里祈祷傅笙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果然，傅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一笔画。

　　他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合同，又随意翻了几页，最后把自己的那份丢进抽屉，没有再看过一眼。

　　“桌上的是你的那份，嘉姨会告诉你后面的事宜，你可以出去了。”

　　孔恩彤木讷地收起那份像模像样的劳务合同，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就离开了房间。

　　关门时，她心里还在嘀咕：这赚来的血汗钱不会还得上交公家吧。

　　她走出门时，嘉姨和另外的候选人都看到了她手中的合同，心里也大概清楚了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嘉姨果然走到她面前，准备一边带她参观房间，一边讲解未来的工作事宜。

　　另外几位候选人也被下了礼貌的逐客令，胜负已分，她们也只能在心里遗憾错过了傅笙这笔大单。

　　她们看着孔恩彤和嘉姨的背影，私下也小声交流：

　　【这是哪家公司培养的女佣啊？看上去有些面生呢？】

　　【她身材好匀称，脸蛋也长得好，光是做个花瓶也够了】

　　【你可别酸别人小妹妹！我看到她胳膊还有肌肉呢，劲儿肯定不比你小，哎，没和这家雇主对上眼缘太遗憾了】

　　【我还没见到他到底长什么样呢！我才更遗憾！】

　　【别提了，长得可帅了，这哪是什么科学家啊，去演电影都是可以的。】

　　几人小声交流着，在安保的护送下走出了别墅大门。

　　正在一旁站岗的叶继攀，也注意到了这群人。

　　他看了一眼，孔恩彤不在其中，大概心里也有数，估计KPI冠军小孔又为他们队伍啃下了一块硬骨头。

　　而刚才那间面试的房间内，傅笙还拿着孔恩彤的简历品读。

　　他看到那张穿着标准女佣工服的照片，嘴上也扬起一个微小的幅度。

　　“凯特……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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