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

　　一场秋雨下过，平城迎来了秋季，苏弥接到了一个柯颂博的电话，说是乐队巡演到南平，问她有时间没有。

　　苏父苏母还没从北河回来，他们结婚纪念日，周曜订了票，两老人家爬山去了，苏弥回来的时候，家里干净的连一粒米都没剩，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她走之前放在家里的酸奶。

　　两个人是中午到的南平，苏弥进了家门倒头就睡，剩下周衍一个人收拾半天行李，虽然是没人，但是他还是有点紧张，苏弥睡了多久，他就在客厅坐了多久。

　　“你不困吗？”苏弥踩着一双拖鞋，屋里有暖气，她只穿了件周衍干净的白t，堪堪遮住大腿根，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揉着眼睛朝周衍身上去。

　　她伸手勾住周衍一截脖子，周衍坐在沙发上在手机上回基地群的消息，看见她来自动的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她腰，把人圈住了之后继续揽着她回消息。

　　“嗯。”

　　“......”

　　“和他一起。”

　　“.....”

　　“再看吧。”

　　那边是断断续续还有些嘈杂的响动，类似于某活动现场，还有一些乐器，周衍听出了贝斯的声音，还有一个年轻男声。

　　“行了知道了，挂了。”苏弥摁掉电话，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依偎在他脖子里，柔软的脸颊混着点奶香味还有他T恤的香皂味道，热烘烘又干燥的。

　　周衍捏住她脸一直到嘴唇，察觉到了什么，把人往上颠了一下后一只手护住她后腰，另一只手放了手机去够桌上晾好的水。

　　“喝了。”

　　苏弥有起床气，伸手撇开。

　　“喝了。”他声音低柔下来。

　　一大杯水喝完，她才想起来什么，又问了一句：“你不困？”

　　“还行。”周衍就着她喝剩下的，抿了一口，喉结上下滑了一下。

　　“刚谁的电话。”他言语间带了点试探，但是又不是很明显。

　　苏弥脑袋都没抬，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玩着他手上那道疤，像是没睡醒，眼神有点呆滞，没有对他的提问即可作出反应。

　　周衍习惯她睡醒后的迷糊样子，手理了一下她窝乱的头发，也不催，一只手来回在她光溜的膝盖上来回摩挲，无意识的看她两眼。

　　“咱俩商量个事周衍。”半天，她突然出声。

　　周衍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可爱，手往沙发靠背上一撑，露出个帅气俊朗的笑容，一脸坏样上手捏她脸。

　　“行，你说。”

　　“咱俩交换。”

　　“交换什么？”

　　“你先说换不换。”

　　“你先说是什么。”

　　“你先答应换。”她把腿曲起来踢他，很不爽他的文字游戏。

　　“先说。”朝下巴伸过来的脚被一把捏住，还特别流氓的拉了一把，她一整个人姿势就有点羞涩了，脚腿被他单手压在胸膛，温度传了上来。

　　“换！”苏弥打不过就开始撒赖，啪啪往他身上打，手脚并用，最后定定看着他。

　　“换换换。”周衍把炸毛的人捞过来，薄唇贴上她后颈。

　　“行，那你先问我。”

　　周衍看她两眼，不知道她打什么算盘，也不说话，两个人就看谁熬的过谁。两分钟后，周衍终于伸手搓了把脖子，看她。

　　“刚打电话的是谁。”

　　“柯颂博。”她答得飞快，像是等了他半天，“他开巡演说来南平，想见我。”

　　周衍没想到她答这么利索，后知后觉自己被套路了，咬着唇看了她几眼，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

　　“那到我问了？”

　　“嗯。”他不太情愿的哼了一声。

　　“那你手上疤怎么来的？”她端坐好，伸手抓住他袖口，脚伸进他衣服下摆，晶莹的脚趾踩在他纹路清晰的腹肌上。

　　“........”周衍转身端水。

　　“周衍。”她语气威胁，脚下使劲踹了一下。

　　“.......”

　　“周衍！”她已经没耐心了，这快一个月她来回套话，就是没问出个所以然。上个周两个人玩色子，她输了一脸的纸条；上上个周她故意想灌醉他，结果自己一杯rio直接睡迟到了。

　　最后她也懒得问了，周衍以为她消停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

　　“捡东西。”他把手里水杯放下去，清了一下嗓子，水位线根本没动。

　　“捡什么？”

　　“.........”

　　“周衍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不说？！”她彻底怒了，顺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往他身上扔。

　　遥控器擦着他肩膀掉下去，周衍无声的把东西捡起来，又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她两眼，再把她脚放回衣服里面，还拉了条毯子把她腿盖住。

　　刚盖上，就被苏弥一脚蹬了。

　　半天，周衍才看着她，脸色正经，“捡手链。”

　　苏弥心一咯噔。

　　他们当时在西藏买的那两串牛骨手链，她的手上是平安，周衍的是喜乐，两个人重逢后她没见过那条链子，虽然自己的被她好好存着没拿出来，但是她以为周衍早就把东西扔了。

　　周衍说完，看见她满满耷拉下了脑袋，像伤了心的小兔子，耳朵往下垂，她伸出手捏他手指。

　　周衍的手长得很漂亮，修长干净且指节分明，略微明显的血管凸起蜿蜒到手腕，在他偏白的肤色下显得冷淡又禁欲。

　　苏弥以前就很喜欢他的手，做的时候或者无聊的时候都把他手抓的死死的，还很喜欢用来拍照，周衍的照片是她相册唯一的照片，她因为苏漫的原因不太喜欢拍照，但是却很喜欢拍他，拍他手，脸，眼睛，背影。

　　但是现在他手上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从虎口一只蔓延到手腕，摸起来还有凸起的表皮，偶尔换季的时候还会因为敏感起红疹，周衍自己不在意，经常都是痒的或者痛的他无法忍受，才胡乱抽出止痒的膏药往上一抹，毫无技巧可言。

　　苏弥开始控制不住的委屈和难过，在周衍说出来之前，她都接受了肯定和别的女生有关，那里能想到是因为这个。她眼泪珠子顺着她垂下去的脑袋，啪嗒啪嗒往下掉，弄得他手都是眼泪。

　　周衍看她这个样子，大手直接盖上她脸蛋，有点无措的挠了挠眉心，早说不讲了，这下好了，他哄也不起作用。

　　“那东西呢？”苏弥哭了一会儿，抽了一记鼻子。

　　周衍耐心的给她把脸擦干净，朝屋内横在地上的行李箱扬了扬下巴，苏弥光着脚去扒拉他箱子。

　　这箱子跟了周衍很多年，苏弥走后他不在拘泥于玩乐，日子过的糙了起来，一个最基本款的东西能用很多年，衣服也成了寄出实用的款，以前的联名包和鞋都被搁置，还有几双当时应急徐父出事卖掉了，唯一就留下了那串牛骨手链。

　　苏弥还是哭，她翻出来东西的时候从啜泣变成了大哭。

　　周衍被她闹得心口疼，把人抱过来把链子给她戴上，缠绕着玩她手指，密密麻麻的吻从她背后落到耳垂，最后是脸颊。

　　“好大点事。”

　　“都不好看了。”苏弥干脆转身窝他怀里哭，“这么大的疤，是不是很痛啊周衍。”

　　“不痛，老公抗造。”他给她顺气。

　　其实还是有点痛的。当时因为数据错误，天气又很恶劣，那家住着老人和上高中的孙女，周衍把孩子从屋里拎出来，老年人动作慢，他就耐心牵着背住。

　　其实按理来说问题也不大，因为雪上的滚石砸下来之前，周衍已经把人背出了平地，但是因为雪崩加上滚石，声音很大，那女孩子因为没见过这种场面，怕自己奶奶出事，吓得哇哇哭往危险区冲。

　　周衍看见后立刻把人放下来，转过身去拉那个女孩。

　　结果孩子吓得愣住，眼看着滚滚的石块和雪块就砸下来了，周衍冲过去把她抱起来，但是手臂上挨了一下。

　　等他把孩子扔出去被队友接着，才察觉手腕上空落落的。

　　那串链子被刚刚一下打在了雪地里。

　　他想都没想，扭头就去捡链子。队友当时吓得，没人敢往禁区去，喊也喊不回来，最后周衍捡链子直起腰的时候，手被飞石砸裂一道口子。

　　天寒地冻，他眉骨也挨了一下。

　　最后去医院，缝了十几针，加上西藏新疆那些地区气候太差，条件也不好，他疤就留了下来。
　　他一个大男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要不是苏弥老提，他都没当回事儿，早知道能让她哭成这样，他就应该听季阳的做个手术。

　　苏弥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那条手链也拿出来，周衍洗完澡看着她打开一个粉红色和钻石宝贝首饰盒里面把东西拿出来，没忍住笑了出来，露出好看的牙齿。

　　“这你什么时候的玩具。”他伸出手指拨弄盒子上面的粉钻，还有蝴蝶结。

　　苏弥白他一眼，扭身去了卫生间。

　　周衍觉得有点好笑，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她的那个古早宝贝疙瘩，边玩边无声的笑。下一秒，一个有些熟悉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黑色的胶片被压在最底下，周衍移开上面的ccd和她的一些小玩意，把东西抽了出来。

　　呼吸一滞。

　　照片上的少年像一棵上好皮相的松柏一样，青葱松劲，碎发被风扬起来，额头露了出来，充满朝气和少年气，笑得很好看，棕色的瞳仁里似乎有一滩融化了的雪水，容纳了坦荡和希望。

　　是很多年前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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