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

　　向时长大了看起来也更漂亮，小姑娘看起来粉雕玉琢般的，眼珠子亮黑又大，睫毛卷翘，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四肢舒展开来，瘦但有肉，旁边跟着贾铭嘉。

　　苏弥打眼望过去，贾铭嘉目前虽然还在上大学，但是一米八七的个子比周衍还要高上一点，疏离矜贵，一双茶色眼瞳和过白的肤色以及上等的骨像，看起来像极了一尊带点柔美的西方雕塑。

　　“嫂子。”两个人很有礼貌。

　　苏弥淡淡的应了，周衍被带过去灌酒，向时也被黎溪叫过去扶着她进包间休息，剩下苏弥和贾铭嘉两个人。

　　桌上有几个和他们不是很熟的人，看见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又没看见身边有男生，有几个很殷勤的敬酒。
　　苏弥看了一眼，摆手拒了。

　　不是她端着，是她真的不能喝，喝了周衍会生气，而且她身体也支撑不住。

　　偏偏那几个人以为她是故意推拒一下，不停的往过递。贾铭嘉坐在苏弥对面，他周身冷气明显，和人疏离感很强，没人主动招惹他。旁边一个带点口音的男仔可能是年纪小，看样子和周衍他们不是一批的，估计是向时的同学，看见苏弥后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姐姐喝一个呗。”

　　苏弥其实已经有点烦了，她不喜欢陌生人超过安全距离，但是这男仔已经凑在她脸上了，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推。

　　手还没扬起来，就看见一截冷白色的手腕出现在眼前。

　　贾铭嘉穿着的白衬衫本来就和繁杂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他伸手夺了那杯果酒，顺势搁在桌子上，那张带点病态的禁欲俊脸没什么表情，然后另一只手转动那个男仔的椅背，直接顺势一推，还拿脚送了一下，那男仔瞬间离苏弥一米多远。

　　然后他微微侧头，神情温和了不少，对着苏弥，“嫂子过去一点。”

　　苏弥见状，伸手拉了一下裙角，直接换了一个座位，把凳子上周衍的外套抱在手上。

　　“你很想喝？”他伸手拉了苏弥刚坐着的那张凳子，动作从容不迫的端正坐好，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酒杯，偏头对着被他送到一米外的男仔，神情疏淡但声音很有压迫力的说了句。
　　“找错人了。”

　　言下之意，苏弥不是他可以惦记的。

　　桌上人多少有点尴尬，这男的从坐上桌就一言不发，看着生人勿近的样子，还带着点淡淡的蔑视，跟冰块一样，这会儿主动解围，弄得一桌人有点无所适从，眼神轮流在他和苏弥面前打转。

　　那男生被推了一把，差点靠着椅背翻过去，同伴伸脚挡了一下他才回了重心，连带着自己手中的一杯酒也洒了一身，而且还被无视，瞬间冒火上来。
　　“你他妈.....”

　　刚要起身，就被身边同伴伸手摁住，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这是贾家那个....”后面的话苏弥没有听清，就感觉自己下巴被摸了一把。

　　男人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细腻的皮肤，还轻捏着下巴搓了两下，很宠溺的动作。

　　苏弥抬眼，看见穿着个短袖的周衍，估计是喝开心了，一张俊脸还有点红，褐色眼眸亮晶晶的，笑的迷人的看着她。

　　旁边人递了根烟，周衍痞笑着接过来夹在耳朵上，然后又顺着她下巴摸到人耳垂上，结实的手臂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她旁边，手又移到了她手上。

　　苏弥眼神还有点不自在，刚才的事还没过去，她担心那男的和贾铭嘉干起来，所以脸色有些僵硬。

　　周衍反应的很快，笑容一收，痞气的样子没了，但还算温和，摸了把她冰凉的膝盖，把她手里的衣服扯出来给她盖上，还半哄着低低问了句，“怎么了？不开心？”

　　苏弥怕事情闹大，而且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她笑了一下，说了句没事。

　　周衍没信，又解释了一句：“几个老同学拉去，耽误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酒场子，不然不带你过来的。”他耐心很足，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句。

　　苏弥有些无奈，自己以前也不是清纯小白花，酒场子很正常，但他喝多了就爱钻牛角尖，她只能伸手摸了把他脸，哄着半醉的男人。
　　“没有啊，喝多少你。”

　　周衍本来也没想多，但是一扭头发现桌面上有点安静，他才挑了下眉朝桌面上人看了一眼，面色并不是很友善。
　　这一桌人当时他们是跟着向时一起过来的，所以年纪估计也都才二十出头，周衍在他们面前，男人和男孩的区别很明显。

　　他看了一圈人，最后看到那个被踢远的男仔，把视线移回了贾铭嘉身上。贾铭嘉也是很配合，两个人隔着苏弥一句话没说，稍稍对了个眼神，好像什么都弄清楚了。

　　这下周衍的脸色已经完全是冷硬了，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骰子，痞笑了一下，对着对面一群茫然的弟弟们神色懒慢问了句：“会玩儿吗？”

　　桌上人一看，这是要热场子啊，瞬间附和着：“会会，玩那种？”

　　“都行。”周衍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条斯理的开始捏起色子，给自己数出了一份，还顺带拿了一个新的蛊杯和几个色子，放到苏弥面前，挨着她鼻尖很低的说了句：“自己玩会儿？”

　　苏弥瞪他一眼，这人喝多了酒喜欢拿她当小孩子，还欠欠的。

　　“□□吧。”对面有人应了句。
　　“行”周衍打了根烟，头都没抬，又顺手摸了一下苏弥的肩膀，抽了贾铭嘉的外套给她搭上。

　　□□是五个色子，看谁相同的多，最大的是五个相同的，接下来是就是12345顺下来，再然后就是四个相同，三个相同或者带对子，散色是最小的。

　　这种玩的比较少，但是周衍之前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学过，试了两把。
　　然后一桌子人就摇开了。
　　“做庄打一圈还是？”

　　周衍没说话，听着旁边的人商量了半天，烟灰掉到了桌子上半截，他猛吸一口在桌子上磕了一下，然后踩脚灭了。
　　“打圈，输了喝一圈。”他不太耐烦的说了句。

　　周衍在男生群体里一向都很有发言权，他长相也是很受男生喜欢的那种，硬朗痞气还开朗，而且人很低调，没什么架子，学习乐器玩乐样样精通，他发话桌上的规矩也就这么定了。

　　第一个男生打完，周衍面前一杯酒都没有，其他人面前倒是四五杯。
　　第二个男生打完，他可能是渴了，顺手从旁边输的最多的男生面前拿了灌了，弄得那个男生还有点感激他。
　　第三圈他坐庄，轮到那个有口音的男仔的时候，他像是有意灌他，男生面前堆了最少有三十个杯子。

　　周衍就这么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喝。他眼神里还夹了点狠戾，像是怕他不喝完，压迫力强的不是一点。那男生喝完，周衍像是有预感一样，丢了色子，扔给下一个人。

　　下一个，贾铭嘉。

　　高档酒店的卫生间，一阵呕吐声从男厕隔间传过来，周衍则靠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感觉到里面动静渐渐小了，他才过去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的洗个手。

　　水龙头流出透明的液体，男人青筋分明的手背在上面冲洗着，他捧了把水，给自己漱了下口，烟味和酒味被冲淡了些。

　　那口音男正好从隔间出来，他估计是被灌得有点厉害，吐得走路弯下了腰，两天腿打颤，脸上神情痛苦。

　　周衍走过去，手指还在滴答着水，他抽了张纸两只手指夹住，递给了弯腰还在返呕的男生。

　　那男生刚要说谢谢，抬眼，就看见周衍冷着一张脸，伸手抽回了纸，懒散的给自己擦了个手，神色倦怠的擦掉手上一滴滴水珠，指节分明的手指瞬间把一张干净的纸巾捏成了一团。

　　“有病——”
　　那男生话还没说完，周衍突然伸手提了他后脖颈的衣服，力度猛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力反击，周衍把他整个人被迫站直，然后把手里的纸塞进他嘴里，松手稍用力把人扔回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那男生含着一口脏纸，滚到地板上狼狈的想往起爬。

　　“离老子人远点。”周衍看着地上爬的人，宛如在看垃圾一样，神情冰凉还带了点狠戾，下一秒就要出拳头了一样。

　　他说完，又继续抽了张流理台上的纸，重新把手擦了一遍，绕过地上扭曲的人，将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洗手间只剩下男生继续干呕的声音。

　　苏弥这边看着周衍跟着那个男生一起走了，还有点着急，想拔腿去追，结果被贾铭嘉摁住。
　　“我哥不会吃亏的。”

　　苏弥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她当然知道周衍不会吃亏，她是害怕周衍灌了酒下手没轻重把那男的打坏了。
　　“我哥有分寸。”贾铭嘉又补了句。

　　这下轮到苏弥说不出话了，她只能小口的吃着刚周衍走之前从旁边桌子上顺过来给她的果冻和鸡米花。

　　“对不起嫂子。”贾铭嘉突然出声。

　　苏弥手里还拿着牙签，扎好了一个鸡米花往嘴里送，闻言有些懵，她看了眼旁边的人，样子蠢萌。
　　过了一会儿，贾铭嘉才又投过来抱歉的眼神。

　　“我.....那个时候对你有印象，我以为你姐姐是你，因为你们长的有些像，而且我哥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和...”他斟酌了一下语气，把舅舅改成了他。
　　“我哥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和他扯上关系，弄得你们分手。”

　　贾铭嘉到底年纪小，道起歉来身上的冷傲气质瞬间淡了几分，他看着苏弥，有些无措的搓了下手。

　　苏弥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温和的笑了。

　　她给他倒了杯饮料，刚刚玩游戏的时候贾铭嘉也象征性的喝了两杯，不过按照他那个面红的程度，酒量应该也和她差不多。
　　“你还会玩儿这些？”苏弥顺手把饮料递了过去。

　　贾铭嘉愣了一下，然后茶色瞳孔又清亮起来，“没玩过，但是我记东西还可以。”

　　苏弥笑，她搅拌着酸奶杯，打趣了句：“那怎么能把我姐姐认成我。”

　　贾铭嘉不说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苏弥很低的说了句，“和你没关系。”
　　她不在意这些了。

　　下一秒，苏弥又突然问他，“阿衍那个时候，是不是很不开心。”
　　她在意的是这个。

　　贾铭嘉先是没明白她无厘头的发问，然后意识到苏弥是在问周衍以前的情况，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诚实的回答她：“回国后就还好，就是担心会和你分手。”

　　“那回国前呢？”苏弥继续问。

　　静了几秒，贾铭嘉才从喉咙滚出几个字，“不太好。”

　　在国外的那个时候，周衍生活规律混乱，还经历了枪伤，也不敢和许平枝说，只能想办法自己解决。

　　他性格正直，想要主动去贾老爷子哪里道歉和感谢，贾铭嘉拦住他，自己揽了所有的责任。

　　但是还是被许平枝知道了，她发疯了一样的打电话骂周衍，说他不争气，惹麻烦，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还说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就让他一个人死在国外，不要回来添乱，也不用认她这个妈。

　　周衍则狼狈又无助的站在病房门口，听着母亲压迫又绝望的嘶吼和责骂。

　　许平枝说到最后开始痛哭，她近乎疯狂的叙述自己人生的不公平和惨痛，开始哭诉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容易和难堪，因为带个孩子被叫做寡妇，因为带着周衍所以要低人一头，甚至开始辱骂周父，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她不会过的这么辛苦。

　　而远在大洋这一头的周衍，撑着守了整整三天病房的身体，脸色苍白的听着她对自己道德上的羞辱和嫌弃。

　　他也发着烧，生着病，也经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他只能无力的妥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许平枝更是变态般的停了他的生活费，贾铭嘉也被接走和贾家人了，周衍就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只能到处找零工，最后实在撑不下去，找了季阳借了钱。

　　季阳最开始也不知道这些事，他第二年转了学，去到了离国外自家的公司近的新洲，和周衍不在一个地方留学，找了贾铭嘉问才知道情况，跟国内还在上高中的徐少鑫说了之后，徐少鑫直接冲回家和许母发了一通脾气，徐父才知道这件事，打了钱过去后，修满最后一年把人接了回来。

　　后来周衍回国后就直接找了周曜，帮他打理公司，叔侄俩关系很好，周衍在周曜面前一直很乖巧，但是周曜和周家联系在周衍爸爸去世之后就基本断了，周曜一直不怎么喜欢许平枝，后面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直接把周父以前房子空了出来，让周衍住进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周衍再没花过徐家一分钱，当然，许平枝也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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