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

　　在纳木错待了两天，一行人打算去拉萨转转。

　　整个市区都是类似于宫堡一样的建筑，黎溪和向时像撒了欢似的举起相机拍照，苏弥乖乖地跟在几个男人后面。

　　布达拉宫头顶上辽阔的蓝天白云，脚下踩着这一方净土，千百年来屹立此处，守着一方信仰。

　　作为□□喇嘛曾经的夏宫，佛教气息浓厚，苏弥仰头往向这座充满神秘色彩的建筑，她身影同宫殿一同落在干净的地面，倒映出清晰的影像。

　　“我许个愿它会保佑我完成吗？”

　　周衍收回目光，侧头往向她。

　　“不是说佛祖会保佑世人的嘛。”苏弥眼中满满都是被割裂但又庄严的建筑，虔诚又纯净。

　　洁白的墙壁和藏红色的纹路描绘出一道道曲折的花纹，像是在少女的眼中描绘心经，整齐排列的阶梯下有一两棵开始冒出鹅黄嫩头的树桠，给庄重肃穆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生机。

　　周衍眸色深了些，他动动嘴唇，想说话。

　　“咔擦—”一声响。

　　“拍到了！”向时的声音伴随着相机的咔擦声从他们两个身侧传来。

　　向时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上的拍立得嗡嗡冒出一张照片，黑色的胶片还未显现出人影。

　　“给。”她伸手把照片递给周衍，一双眼睛弯弯，顺道夸两句苏弥，扭头跑到别处去拍照去了。

　　周衍笑着接过来，照片上的人影半模糊，但也能看得出来靠着两张脸也是格外好看的。

　　这算是两人第一张合照。

　　他侧身，想把照片递过去，却瞥见苏弥不太自然的神色。

　　刚在注意力在照片上，这会儿才发现苏弥脸色有点白得不太正常。

　　“怎么了？”他眼色深了些，声音放低，看她盯着手中的相纸。

　　“没事。”苏弥摆摆头，把手伸进他口袋。

　　一片冰凉瞬间挤进了暖烘烘的掌心。

　　周衍眼睛盯了她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握住了她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过去吧。”

　　身后同行的人叫，周衍拉着她走过去。

　　“快过来拍照！”向时举着她的迷你小相机，从包包里拆了一盒新的相纸按上，嘉铭嘉帮她提着包，黎溪和季阳站在旁边。

　　俨然一副等他们半天了的样子。

　　周衍笑笑，刚想加快步伐，却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

　　“我…不想。”
　　“你去拍吧。”苏弥把手拿出来，揣进自己兜里，一双眼睛黯淡又平静。

　　周衍定了定，也站着不动了，再思考要不要停下来。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身后季阳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喊了一声。

　　“快过去。”苏弥推了推他，扯嘴笑了一下。

　　“我马上过来。”他扫了眼苏弥脸上，实在看不出来些什么，也不像是调笑的意味，答应了脚步却半步不挪。

　　苏弥有些好笑，她打起精神，拍了他一下。
　　“快去，我等你。”

　　侧头看见贾铭嘉已经往这边来了，她把周衍转了个身，往前推了推。

　　周衍才收起担忧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朝前，和来的人并肩，向人群过去。

　　“我给你们拍。”刚站好，苏弥又突然走了过去。

　　她声音带点愉悦，脸上漾开一个笑容，伸手把相机拿了过来。

　　咔擦一定格。
　　相纸嗡嗡从相机顶端出来，被苏弥捏在小巧的指尖。

　　她看向相片中面色清俊的男人，锋利干净的轮廓在空旷和冰冷的背景里像一棵皮相上乘的松树，青劲向上，永远少年气。

　　后来她走南闯北，去过许许多多险要的地方，有乱花繁华迷人眼的，也有淳朴到寸土都踏实浓厚的，甚至有过罪恶和压抑难忍的。

　　但那些天南海北的惊奇景象，除开所带来的惊讶和偶尔感动人心的友好善意，都不会像此刻她看向照片这样宁静。

　　苏弥眼神缓缓上移，瞥见贾铭嘉，她眉头皱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们这一群人，很早之前，就见过面了。

　　苏弥刚把相纸递过去，手就顺势被周衍拉住。

　　他靠近，完全没看周围，一双眼睛闪烁这点光，除了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以外，苏弥还在他眼底看出了一丝很浓厚的担忧。

　　周衍也没说话，就怼在人面前，苏弥看了他一眼，难得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推了把他硬硬的腹肌。
　　“上车说。”

　　上了车，其余几个倒头就睡，车子往机场的方向开去，苏弥被颠簸的有点难受，她也打算戴上耳机睡一觉，却被周衍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

　　“干嘛？”她眉头皱了皱，对周衍从上车就死瞅着她这个行为非常不满。

　　周衍盯着她，盯了一会儿眼睛里还有点委屈，他高原反应不是很严重了，但是风一吹眼睛还是会难受，鼻子眼角都是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
　　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苏弥瞬间冒出个想睡了他的念头。

　　“我没事，就是不喜欢拍照。”
　　她拍开他手，顺势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真的？”周衍低头看她，嘴角抿直。
　　“真的。”

　　苏弥往他怀里窝了一下，嘴唇挨上他皮肤，才安稳下来，把手塞进他手里。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周衍？”

　　周衍理衣服的手一顿，心提了一下，咚咚响起来。

　　“你不是出轨了吧。”

　　他一顿，手松了下来，想起昨天的事，没好气的点了一下她脑袋。
　　“你好意思和我提这事儿。”
　　“我都没收拾你。”

　　苏弥在他怀里笑的咯吱乱颤，被拍了一把，安静下来，想起昨天的事儿。

　　昨天一堆人想去步行街走走，杂乱的小街道热闹非凡，夹杂着人气和烟火气。地面各类小摊应接不暇，五颜六色往眼睛里乱窜，还有一些打扮奇特的人，趴在街边嘴里念着些听不懂的咒语。

　　贾铭嘉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要给周衍一个东西，类似于寸照类的，两个人神神秘秘，像要避开众人一样，结果稀里糊涂站到了一家旅馆门口。

　　旅馆不是什么正经旅馆，有常年站在街边招揽生意的女人，顶着一头劣质染膏烫出来的卷发，还有夸张油腻的鲜艳脂粉，周衍两个人瞬间被缠上。

　　苏弥正好拿着两串牛骨手链，献宝似的拿给他看，还没走近，就看见了这副景象。

　　她瞬间甩下脸，把东西往摊主手上一丢，气冲冲扭头就走。

　　人多纷乱，她穿的也花花绿绿，周衍一时间没跟上。

　　地面上有脏乱不堪的人群，似乎是想要乞讨，伸手扯了扯他的裤脚。
　　周衍看着那双脏腻黢黑的手，想象不到苏弥被碰到会不会炸毛，心又往下沉了一点。

　　他撇开人群，脸色不太好的来回找人。

　　这边苏弥跑进另一条街，被一群玩弄蛇的商贩吸引住，她眼睛都亮了一下，跑过去伸手摸，碰巧商贩还是个内地人，语言沟通没有障碍，她扯开心了，根本忘记身后还有人在找她。

　　她把手上衣服撸起来，一条红色的小蛇蜿蜒爬上她手臂，少女冷白细腻的皮肤和吐着芯子的小蛇形成鲜艳对比，她红唇风情，看得商贩眼睛直了直。

　　一种不干净的想法在心底里冒了出来，商贩使了个眼色，旁边另一个皮肤干裂的女人顶着劣质香水凑近她。

　　“小妹妹呀，我们那边还有这玩意儿的，要不要去看看。”

　　苏弥缺心眼，想都没想就跟着人往前走，手上还缠了一条。

　　商贩带着她进了一个死胡同，脏乱不堪，地面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印着不知名字体的烂布，商贩手臂上的铃铛哗啦作响，脸色也阴沉起来。

　　察觉到不对劲，苏弥一把撇了手上的东西，往外跑。

　　红色的蛇被甩到地面，发出啪的声响，瞬间扭动着身子乱窜，被地上湿腻发臭的泥土摩擦上泛白的肚皮。

　　她心下一沉，生出了恐惧的念头，双腿不听使唤的朝可以去到的地方快速移动。

　　在跑出胡同的前一秒，被人提着后脖颈，鼻尖狠狠撞上来人的胸口。

　　熟悉好闻的沉木香从头顶飘了下来，苏弥瞬间安心。

　　周衍拽着她，脸色比地面的泥还阴沉，一把扶着她站好后，撩起薄透的眼皮看了眼胡同里的人。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建筑，很破旧的老式建筑屋，旁边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碎木和破旧窗纸，还有几个损坏的金属壳。

　　周衍顺手，挑了个还不算脏的半截木块，提着朝胡同里面走过去。

　　也不是第一次见他打人，但是苏弥还是有点后怕。
　　这还是之前那个好欺负的周衍吗？
　　她一点都不怀疑，要不是杀人犯法，那人能被打死。

　　胡同里传来哀嚎，还有棍子打到□□身上的声音。
　　木块儿被打到断裂，泛起点扎人的毛边，周衍丢了它，起身朝苏弥过去。

　　“说话。”他一双眼睛把她锁住，气压阴沉，手上还有捏棍子被扎出的点点血珠，有木屑扎到了掌心里面。

　　“我不乱跑了。”她赶忙认错，去牵他的手。

　　被周衍避开，没搭理她自己往外走。

　　他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吓得赶紧原路返回，看见她死死站在原地不动。

　　周衍服了，用力狠了，他手心还有点隐隐作痛，无奈地搓了把后脖子，舌头抵了一下牙根，咬着牙走到她跟前，声音怒气明显。
　　“又怎么了？”

　　“我走不动。”苏弥声音开始呜咽，手揪着衣摆，脸上还有被溅上的的脏泥吧，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收都收不住，啪啪往下。
　　“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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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衍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她说什么。低头看了眼她跑的时候被烂泥浸脏了半边的鞋，往地上一蹲。
　　“鞋脱了上来。”

　　苏弥刚想说会弄脏他，就听见周衍凉幽幽的来了句。
　　“怎么，我也脏？”嘲讽意味明显。

　　苏弥不说话了，往他背上一趴。

　　下了车，到了机场，苏弥抬手揉眼睛，脸颊上却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伸手看了看，一串小小的牛骨手链。

　　小巧的，做工精细，绿色的编绳，还有一颗乳白色的骨石，手腕处还点缀了一颗小小的铃铛，上面写着几个小字。

　　平安。

　　是她昨天拿起来的那串。

　　她一侧头，余光瞥见周衍手腕上的。

　　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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