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

　　“嫣然，你这是......搬家？”大箱小箱的，齐晏又不是在坐牢，好歹也是下一任盟主，谁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一点都不多。”他要接受5年的训练，平日里是不能见客的，既然这次机会难得，当然要多带点。

　　乌盟与南荣家一样都是隐世的大家族，彼此都会给个面子，但是也只能见这一面了，所以要把握好机会。
　　——

　　嫣然站在这高墙之中，迎着带着腐朽气息的风，仿佛置身于无底深渊,灰黑色的砖墙将一切都隔绝了，只剩下头上那片天，这些场景让她想起了壁邺城，那里也是这般黑暗压抑。

　　齐晏，这几年，你是怎样的心情？光是想到这些她就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

　　嫣然孤身站着满目哀伤，她就这么静静的在楼梯下站着，等待着齐晏从这一百多个高阶上出现。

　　沉重的大铁门打开，阳光照进黑暗，齐晏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阳光下，与下面一身白色长袍长发飞扬的她远远相望，两人会心一笑彼此都红了眼眶。

　　齐晏朝着她飞奔而去，她就在风中站着，等着他。

　　齐晏飞奔过去将她紧紧抱住，三年的思念、担心、欢喜，所有的情绪全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好久不见，小糖果~”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死死咬着下唇，逼着自己把眼泪逼回去。齐晏拉着她的双手张开双臂上上下下的打量，满心欣慰。

　　“高了，也胖了，他把你养得真好。”

　　“去你的，你以为养宠物养女儿呢？”

　　“傻丫头，”齐晏揉揉她的脑袋又轻轻敲了一下：“我敢打赌他对女儿都没这么好，总算没有辜负我的托付，不然，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几年不见，好大的口气哟！”

　　“你以为这几年我白呆的啊！”

　　齐晏笑嘻嘻说完，嫣然强装的笑容僵在脸上，豆大的眼泪接连滑落。一直压抑的愧疚、心疼瞬间涌上心头，疼得她发抖，她咬紧牙关，心想着不能在他面前奔溃，她要笑。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嫣然上前将他紧紧抱住，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衫，虽没有听见哭声，但胸前湿润温热的泪水他却能真实感受到。

　　齐晏红着眼吸吸鼻子，用打趣的语气安慰道：“这几年，他把你都养娇气了！等我出去了要好好说说他！这么霸气一小魔王被他养成小绵羊了！”

　　她知道齐晏是故作轻松，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当年一双清澈如泉水般眼眸的少年终究被这黑暗侵蚀吞噬，而将他拉入这深渊之中的人，是她。

　　齐晏懂她，因为懂更心疼，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傻瓜，我过得很好。”

　　“值得吗？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也记不得。”

　　他笑了：“过去那么苦，忘了便忘了。”

　　“可我连你都不记得了！”在他痛苦的时候，她正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瞿离带给她的宠爱！

　　齐晏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回答：“我只要你活着，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傻瓜！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后，就这样干脆的消失在她的记忆里吗？她的心疼得像针扎一般，泪水不断地滑落。

　　齐晏知道她压抑得太久了，他抱着她任她发泄着。她内心该有多害怕多彷徨，又有多愧疚与心疼，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与她一样，都将彼此视为很重要的人。

　　“好啦，不哭了！孟姜女能哭倒长城，你也想学她把乌盟的高墙哭倒？”

　　齐晏不想将气氛弄得这么伤感，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她不住地点头：“有点大家族小姐的风范了。”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朝着楼梯慢慢走上去，她指腹轻抚他掌中厚厚的茧子，刚缓过来的情绪差些又没绷住。

　　“这次，南荣家主出面，那老头才特例了这么一次，走，带你看看。”

　　嫣然脚步突然一顿，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要我杀了他吗？”

　　他垂眸一笑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没变，他与那老头虽没感情，到底还是父子，弑父这种事他做不来的。

　　这几年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齐晏不在乎他的病因，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报应。人之将死，许多事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不然他们今天哪能见面。

　　一路走去，乌盟的人见到齐晏都是恭恭敬敬的，回想当年她提起齐晏时那些人不屑的嘴脸，如今是见不到了。短短几年，一切都变了。

　　齐晏见她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

　　“我是未来的盟主，这是无法撼动的事实，他们再不认同表面功夫也会做得很好，这几年，海灵门的人没少往这里跑，说是给我稍带些特产玩意什么的，其实是瞿离怕乌盟的人给我下绊子，在给我撑腰呢。”

　　乌盟内部各派别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然他是盟主但是还没有实权，即使日后坐上了盟主的位置，也难免有些人不服管教有意为难，瞿离这样做是让他们知道，他是动不得的，如今，南荣家族来拜访，这阵仗，他们更不敢得罪他了。

　　两人并肩站在石梯尽头的平台处，嫣然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眸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带你离开。”

　　齐晏望着远方，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你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她很激动，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他为什么不让她补救？

　　“这不是你的错，这本就是我的命。“没有她，父亲也会想尽办法逼他就范的。

　　当他回到这里才知道，这里远比他记忆中还要恶心万分，若是让乌盟落在他人手中，不敢想象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既然命运安排了他回来，他就会亲手将乌盟变成他想要的样子，这条路很难，但他不会放弃！人生这条路不是随心所欲的，但他也要活出自己的命运。

　　这一刻，她才终于释怀，齐晏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虽在黑暗中，但心依旧是阳光的，他，没变。依旧勇往直前心存阳光。

　　“你放心，往后，海灵门与南荣家便是你最大的靠山！”有她在，绝不会让人伤了他一分一毫！

　　“那是！等我当了老大，谁敢招惹我？以后哥陪你一起闯江湖！”

　　两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彼此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不开心的部分只说着趣事。如今，听她三句不离瞿离，齐晏就知道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他对她真的很好。

　　其实，瞿离不必照顾他这边的，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因为她，他才如此花费心思，大约想着若有一天她记起了所有事情，内心的愧疚能减轻些。当然，感激之情也是有的。

　　如今她以南荣嫣然的身份出现，瞿离也不在她身边，齐晏知道此时她心里一定乱的很。

　　这几年的人生是他们给她安排的，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如今，他们该把选择的权利交回她手上。

　　感情的事他不能为她做决定，但他会支持她的所有决定，他相信，瞿离也会尊重她的决定，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只希望她好。

　　“其实，你虽然不记得我，但我每月都能见到你。”

　　“嗯？”这是什么意思？

　　“每月，他都会发一张你的照片及情况给到我。”这也是他们当初谈好的条件，当年的他谁也不敢信了。

　　当年的他没有能力护她周全，权衡利弊之下，只能让瞿离带走她，他也是在赌，赌瞿离对她的爱有多深！

　　这些年，瞿离对她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也已经默认了瞿离与她的关系，原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

　　“好好想，慢慢想，这一切都是老天欠你的，坦然接受就好。”当局者迷，她总会想明白的。

　　风起树叶动，她挽着齐晏的手臂，漫步走在清冷的青石板路上，乌盟许多这样的石板路和许多长长的青石板阶梯，不时还能发现阶梯角落的小杂草。

　　她瞥了远方一眼，故意搂紧了些：“那边有一个小姑娘，盯着我们很久了。”

　　“哦，那是我未婚妻，乌盟的传统联姻。”乌盟的盟主继任前的内训开始后，联姻的对象也会住进乌盟。

　　......她突然松开了手，眸中是想杀人的冲动，禁锢了他的余生还不够吗！居然还要左右他的幸福！

　　远处的身影感受到一股冷冷的杀意，不由自主地缩到一旁的大树后面，小小的脑袋只敢冒出一点点。齐晏看到远处女孩的举动，觉得很是好笑。

　　“你在笑？”

　　“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她一个错愕，瞬间明白了，他是真的没在委屈自己，因为他脸上的笑让她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天台，他还是那个少年。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两人仅仅相拥不愿分离，齐晏满眼不舍，这一别，要两年后才能再见了，嫣然却没有太多伤感，有了这一次见面，就会有下一次，她才不会守这破规矩。
　　——

　　车上，嫣然看着窗外，一路上沉默不语。

　　“在想什么？”

　　“想着下次过来，要带束花。”

　　南荣霆拍拍她的脑袋笑得温柔：“好，你什么时候想来了和大哥说。”

　　南荣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大哥真是什么话都敢保证啊：“大哥，这可不是南荣家地盘啊。”而且那老头浑身诡异气息，他都不愿和他多呆一会，也就是大哥才坐得下去。

　　南荣霆不屑：“南荣家的宝贝，想去哪就去哪！”

　　嫣然转身挽上南荣霆手臂，毫不吝啬的送上赞美：“大哥最霸气了！”

　　这甜甜的夸奖惹得南荣铭吃醋，又碎碎念起来，一时间，车里变得热闹起来。嫣然笑着看这一切。

　　母亲，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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