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大门轻启，是一张少年的脸，他抬了抬右手提着的牛皮纸包，咧嘴笑着：“新出炉的桂花糕。”谢新恩的脑袋从爸爸的身后探了出来，轻快地打着招呼：“嗨！”
　　秋意阑珊，万家灯火，又是一年团聚的时刻。
　　清都和国遥从外地回来了，本欲是要在即将到来的小长假补办酒席的。两个人与两对父母争论不休，闹得了大半天总也没个十全十美的结论，清都双手一挥，放弃了办结婚酒席的决定，国遥也同意，两人一致认为邀请一群或许见都没见过的人，实在是没意义。他们决定将办婚礼的钱花在旅游上，带上双方父母，六个人出去玩儿。
　　清都妈妈叹了口气：“怎么不办呢？说好了下半年回来办的。”
　　清都偏就不办：“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事，非要闹得上一肚子火，不值当。你们要的热闹，对我和国遥来说，也没多大意义，一群不相干的人坐在那里，就跟看戏一样看着我们，我还不乐意呢。”
　　国遥妈妈问谁是不相干的人。
　　清都掰着手指头：“就是您四位老人家的同事啊、朋友啊，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呀，我和国遥认识他们谁呀！”
　　清都妈妈没好气地说：“你听她胡说八道！清都，你说话真是没礼貌，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一堆人？那都是我们的朋友和同事，大家热闹热闹怎么了？人家是带着祝福来的！你说话别那么损！”
　　清都暗里推了一把国遥，让他帮帮腔，可国遥却是无动于衷。清都使劲剜了他一眼，道：“我俩就决定了，一家人吃个饭，咱六个人出去玩儿，既热闹又省事儿，两全其美。”
　　清都和国遥要在这个小长假带了两对父母去旅游，六个人六个地儿，没办法抓阄决定，还是不行。清都急了，不去了。大家又重新商量，小长假七天，最终选择北上。
　　家庭的简餐还是要有的，直系亲戚坐一坐，气氛不容易紧张。
　　虽不是大场面，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清都又动用了昔日的人情，租了两套婚服，一中一西，拉了步月直奔婚纱店。
　　“姐，时间也太赶了吧？昨天刚过了中秋节，你今天就要办喜宴呀？”
　　清都已经挑好了婚服，还是赖着不走，在一排婚纱前逡巡不前。
　　“一家人吃个饭，又不是兴师动众，怎么就来不及？你晚上一定要来哦！带上你男朋友，怎么样？让我们看一看喽！”
　　步月摇头笑道：“临时让人家来，不好的。我们还没见双方父母呢，突然让他面对那么多人，对人家不尊重啊。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生气的。”
　　清都打量着步月，哼笑道：“罢了罢了，不勉强。还想让他看看不一样的你呢。我一会儿要盘个头，让她们也给你做一个。”
　　步月是自然卷，扎起的马尾发，一大半是像海浪一样卷起的。额前留着斜刘海，也是一簇小小的浪花。清都让发型师给步月设计个发型，步月笑着说不用，她将头发散下来，过了肩垂着，轻风拂过，像是层层波浪。
　　两边健在的长者都来了，清都的姑舅叔姨，国遥的姑舅叔姨，还有兄弟姐妹，欢聚一堂。
　　清都两套婚服穿过了，长辈的酒也敬过了，拘束感也慢慢打开了，大家因为都是自己人，话题也不局限在两人身上。清都换回了便服，站在一边喝矿泉水，一大半下了肚，觉得这氛围没什么意思。她的眼睛一直在步月身上徘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她拍拍了步月的肩膀，招呼她来到一边，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步月，把你男朋友叫来。”
　　步月有些无可奈何：“姐，不是说了嘛，这样不礼貌，无端让人家参加这样的场合，让人家怎么办呀！”
　　清都也起了执拗：“怎么办？来了就知道怎么办了！正好他也没见你父母，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就一起见喽。好与不好，这么多双眼睛呢。”
　　步月向里看了看那些人，还是摇头：“里面还有国遥哥哥那边的亲戚呢，让人家来了，多尴尬呀。这么不礼貌的事，还是算了吧。”
　　清都想了想，转身向里走：“行了，再说吧。”
　　步月看着清都走开了，才舒了一口气。没一会儿，清都领着步月的爸爸妈妈过来了。步月很惊讶，步月爸妈也很惊讶，互相问着怎么了？
　　清都笑道：“我让步月叫男朋友来见见家长，步月不愿意，你们说要不要让他来？”
　　步月爸妈互相看了看，迟疑地说：“不好吧？这个时间，临时让人家来，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来了多尴尬呀。弄不好把人家惹恼了，不谈了是一回事，对我们这个家庭产生误会怎么办？清都，你一向是任性惯了，可别害了你步月妹妹。”
　　“那你们想不想见啊？”
　　步月妈妈脱口而出：“当然想见了。”
　　步月用埋怨的眼神看了妈妈，但抢不过快嘴的清都：“想见就见呗，今天就是个好机会，大家热热闹闹的，来了也不尴尬，好过他去你们家，就你们四个人，大眼瞪小眼，说了上句没下句，多没趣呀。我今天可是正日子，隆重的场合，我让他来，是高看他一等。他要是答应了，就是对步月有心；如果不答应，步月就得用点心，别让他把你给坑了。”
　　步月爸妈的心也活泛起来，一齐看向步月。步月拗不过清都，只好答应说试试看。嘴上是答应了，但是行动上却迟迟没有表现。她给江如练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江如练正在擦拭湿漉漉的头发，问她怎么了。
　　步月一口气说道：“我有事要和你说，但是电话里说话不方便，我可以发信息。”说完，就将电话挂掉了，两手紧紧握住手机，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没完。十分钟过去了，步月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做祈祷。江如练的电话回过来，步月才回过神，只听江如练问她：“你发的信息呢？”
　　步月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被清都夺走了。
　　“你好，步月的男朋友。我是步月的姐姐，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家宴。对，就是现在，可以吗？好，我让步月和你说。”清都将手机递还给步月，俏皮地挤了挤眼睛，“人家乐意来呢！赶紧把地址告诉他。”
　　对于清都的提议，其实步月心里也是乐意的，她没想到江如练一口就答应了。步月在酒店门口等待着，她的心里窃喜而又紧张，脸上带着不可名状的笑意。江如练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披肩发女人就是步月，快步走进了酒店。在踏上电梯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张侧脸，吃惊地迎了出去。秋夜风凉，江如练没想到瑟缩的女人会是步月。
　　步月抬起头向着江如练笑：“刚才没看到你。”
　　江如练关切地问道：“天凉了，站在这里多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步月随着江如练的话抽了抽鼻子：“嗯，是有些冷。”
　　江如练伸出了右手，步月会意，笑着将左手搭上去。可不是有些冷，手都是凉的。
　　江如练没料到所谓的家宴会是步月姐姐的小型婚宴，他有些窘，步月也有些窘。不过也好，大家都见一见，把把关吧。人多，不会冷场。果然，气氛更为活跃了。清都和国遥是主角，闹了他们一回，注意力就转到了江如练这边。他虽是游刃有余，但还是紧张。特别是面对清都，这个姐姐做得好，为了妹妹着想，总要费尽心思挖出江如练的真心。
　　这个饭局既热闹又紧张，江如练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喝不了酒，装不了醉。长辈们还在端着，问了常规问题就不再为难他了，但是清都与国遥，还有一众兄弟姐妹，不会轻饶他的。
　　他真的感到筋疲力尽了，强打着精神应付着。突然，一只手碰触了他的手，是步月。她悄悄地握住了江如练垂在桌子下的手，江如练知道步月比他更为羞涩，他不能退却，忙与她十指紧扣。
　　好容易脱离了这“苦海”，若不是长辈们熬不住提出要回家，其他人也跟着嚷嚷要走，清都他们一定不放江如练走。
　　江如练向各位告别，大家却当着他的面故意不让步月走。没办法，他只好独自离开。原来大家是想告诉步月，可以与江如练交往。清都最为大声：“江如练是吧？还不错！步月，好好把握啊！”
　　江如练没走，站在车子前回味着今天的宴席，不觉有了笑意。看到步月的第一面，笑着迎上去，接着看到了走在步月身后的爸爸妈妈，心又紧张起来，狂跳不已，赶紧站好。
　　简单的寒暄，步月抿嘴笑：“麻烦江先生送我们回家喽？”
　　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每个人都似是有话要说，但都是三缄其口，像是各自憋着一口气隐没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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