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白萱歌吸溜着鼻子：“我在区里的广播台工作，早班节目。今年刚毕业，找这份工作不容易。”
　　“哟，你们这几个工作都挺好呀，那个在剧团，这个是自由工作，你在广播台，你们都是高端人士呀。我这个底层群众还没怎么着呢，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脾气爆。行了，别哭了，首当其冲得赶紧把情况和你们领导说了，拍照录像留个证据，别让你的节目开天窗。”
　　白萱歌一边擦眼泪一边给同事打电话：“喂，你明天早晨不用顺道来接我了，我被困在家里了……”
　　谢秋娱摇摇头撇撇嘴，回到床上睡不着。她给步月打电话，步月和妈妈正在与华荷媚拉扯着，小姑娘执意不肯睡，说是天也快亮了，搬个凳子在门口靠一会儿就好。步月妈妈急了：“一会儿？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华荷媚就是摇头，搬着凳子靠坐在门口的地方。
　　谢秋娱在电话里对步月说：“别管了别管了，她愿意坐着就坐着吧。”
　　折腾了这小半宿，天一亮，华荷媚赶紧给开锁公司打电话，又给房东打电话。房东在电话里吱哇乱叫，就差破口大骂了。这边的几个人也只能忍着。步月临上班前上楼瞅了一眼，头重脚轻的下了楼。说来也是奇怪，那时候还不是太困，现在却是眼皮打架。
　　江如练心疼坏了，但他表面上波澜不惊，淡淡地问步月为什么不早休息。步月头靠在椅座上，闭着眼睛将事情讲了个大概。江如练没好气地说不认识的人也敢往家里带。步月睁大眼睛盯了江如练一会儿，偷笑着闭目养神。
　　谁闯得祸谁负责。开了锁又换了锁，全由华荷媚出钱。白萱歌的眼泪就没断过，门一打开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她的早间节目是赶不上了。
　　不过这件事倒给了柳含烟灵感，她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舞蹈着，泡好的燕麦已经凉透了，打开的饼干也没时间吃。思如泉涌，得赶紧记录下来。
　　纵使是意外，也是个好事。四个人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小小的玄关，位置也不好，离着厕所近，但也摆了一张小小的圆形玻璃桌，一人搬了一个小板凳坐着聊天。
　　谢秋娱是发起者，请大家喝甘醇的白露茶。她是有私心的，想借着华荷媚这个在剧团工作的人搞几张票，与子夜去看剧，或者和步月一起去看戏。华荷媚支支吾吾的总也不给谢秋娱个明确的答复，谢秋娱急了，拿着龙眼壳虚扔了华荷媚：“一两张票就这么难呀？”
　　华荷媚道：“你确定要去看吗？儿童剧也感兴趣？”
　　谢秋娱张大了嘴巴：“啊？儿童剧？你是演儿童剧的啊？儿童剧也挺好的嘛，像你长得这么好看，不是白雪公主就是七仙女喽？”
　　华荷媚笑着摇头：“我在剧团里演得最多的就是花儿。”
　　谢秋娱道：“倒也是应了你的名字，娇媚的荷花，挺好的。”
　　华荷媚笑道：“上学的时候总演主角呢，没想到现在会演植物。要不是小时候表演节目总有我，我也不会生了去学表演的心。我运气还算好，毕业的时候分配过来的，我好些同学都没工作呢。我们这样的专业，对口的太少了，转行的多，那些转行的同学大多又不甘心。我在剧团演了三年的花儿，一句台词都没有。”
　　柳含烟跟道：“演花就演花呗，你不演这朵花，也没人的脸能衬得上。”
　　谢秋娱问柳含烟干什么的：“你干什么的呀？成天神神秘秘的，好几天跟你碰不上面。那次是不是你在厨房里偷着做饭呀？手艺不错嘛，是鳗鱼熬白萝卜？”
　　柳含烟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诈你呢！”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柳含烟笑起来总像是在冷笑，她两眼只盯着谢秋娱：“我呀，和这位姐姐一样，也是有私心的。还指望着搭华荷媚的顺风车，投稿剧本呢。我原来是个程序员，爸妈替我选得专业，我不喜欢，攒了点儿钱追寻理想，一直想当个作家呢。”
　　“哟，当作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谢秋娱往嘴里塞了一颗龙眼：“发表几篇稿子了？出版几部小说了？”
　　柳含烟笑出了声，短暂的，像是被风吹断的一缕烟：“没人看！报纸杂志没我的名儿，发到网上也是寥寥无几的点击。可怜不？”
　　谢秋娱道：“什么题材的呀？说来听听，我们给你捧捧场。”
　　“那倒不用，说句欠揍的话，熟人捧场的没意思。我是什么题材的都有，言情、恐怖、悲剧、喜剧，只要能想到的，都要尝试一遍。我的灵感攒了好几本儿，有的是从上学的时候就写了的。等这些写完了，我就不写了，接着去当程序员。”柳含烟干笑着，拿起一颗龙眼，抠了上面的皮，对着白萱歌说话，“你呢，小妹妹？你刚毕业不久吧？什么电台节目啊？说实话，姐姐长这么大，还真没认真听过一个电台节目呢。”
　　白萱歌字正腔圆：“区广播台的一个早间节目，说说路况和天气预报，大部分时间就是放放歌什么的。”
　　谢秋娱问她早晨上班的时间可真早：“你那个时间上班，有公交车吗？我记得最早的一班地铁是六点发车。”
　　白萱歌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浮着一抹职业性的微笑。“我的节目六点就开始了。有顺路的同事来接我，是一个姐姐，人很好的。”
　　谢秋娱拍了拍手上的龙眼壳屑：“相识就是缘分了，以后啊，互相照应，好不好？”
　　有人敲门，是步月。柳含烟眉头紧锁：“莫非又要搬来一个？”
　　华荷媚赶紧站起来：“那天晚上就是这位姐姐让我留宿的。”
　　谢秋娱搂着步月的肩膀，道：“这是我的好朋友，楼下的邻居。”
　　合租的人，美其名曰为室友，其实是毫无交集的人。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下了班没人聊天，周末也没心思出去玩儿。谢秋娱她们四个也就是坐了那么一次，照旧过各自的生活。大家对于彼此有了些许的熟知之后，反而变得更为陌生了。碰巧大家都在的时候，谁要是出来上个厕所或是去个厨房，都得小心地瞅准了时机才行动，为的就是避免与其中任何一人打照面。
　　白萱歌的爸妈从老家给她寄来了一些石榴，她挨个门敲响了，递过去两个。柳含烟好像真的很会做饭，那天煨了鸭子，每人分了一碗肉和汤。华荷媚投桃报李，做了红薯甜汤，由着大家去饮。几个人客客气气的，见了面也是微微笑着。
　　谢秋娱说还是和步月呆在一起舒服。江如练的妈妈用糯米和高粱做了温和的白露米酒，他带了送给步月，还一再叮嘱她要多休息。秋天是个养生的好时节。
　　谢秋娱捂着嘴大笑：“他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啊！看来，他也算是真心。“有句话啊，我一直没说，看他本人和你手机里的照片，怎么也对不上号呀？照片里的他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现实中的他又有些清冷的。”
　　步月不解：“我觉得都一样啊！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很怕你啊！为什么？你们以前不认识吧？”
　　谢秋娱想了想：“反正我是不认识他的！”
　　步月让谢秋娱带两瓶给老太太，谢秋娱长舒一口气：“是该回去看看了。”她这一走，再回来，合租房里就发生了变化。
　　柳含烟辞职闷头写稿的事东窗事发，被爸妈押解回家，很是狼狈。她的妈妈将她记着密密麻麻灵感的本子撕掉了，一边撕一边说她不务正业。那间房被满屋的碎纸屑填满了，像是满天飞的柳絮。柳妈妈真的很生气，柳爸爸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她将女儿的电脑给砸碎了。那声巨响将躲在隔壁的华荷媚吓了一大跳。柳含烟还是听话的，老老实实地退租跟了爸妈回家重新上班。房东拿出合同表明是不退租的，柳妈妈说行，反正自己也不吃亏。等房东过去一看，鼻子都气歪了，一看就是故意的，那房间是有多么的脏乱差。
　　谢秋娱不在，柳含烟也搬走了，华荷媚下午两点去剧团上班。合租屋里冷冷清清。
　　白萱歌在自己的房间里抹眼泪，与她一起来的男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播节目了，而自己则是一块砖，在各节目里乱串。她的固定节目是早六点的路况与天气预报，半个小时之内重复三遍，然后就是放歌。
　　她很羡慕那些有固定节目的前辈，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自己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只能做一个等待者，等待着某个节目的主持人休息的时候，她就顶班。她的一周没有完整的休息日，别人不在的时候，她还要做导播。
　　区里的广播台，节目少，不可能给她很多的机会。她也想考到市里的广播台，但终究是僧多粥少。不，应该是人外有人，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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