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看电影或许是打破尴尬的方法之一。
　　两人不约而同的提出了看电影的建议，这种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人感到不好意思。浅笑之后又各自喊出“喜剧片”“恐怖片”的偏好来，双方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
　　他没想到她会选择惊悚，她没料到他会乐意看喜剧。
　　又陷入了沉默，最后谁都没迁就谁。
　　步月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又去纠缠了还未下班的谢秋娱，摆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谢秋娱佯装擦拭着柜面玻璃，笑她:“干嘛摆出一副失恋的样子？你们又没开始过。才两次面而已，有那么刻骨铭心吗？瞧你的样子，丢了魂儿似的。”
　　步月叹了一口气:“暗恋也是恋。”
　　谢秋娱白了她一眼:“嘁，矫情。”她挪动着脚步，向步月使了眼色，两人围着柜台慢慢转着圈。
　　步月不与她争辩，只管说自己的:“你不懂得暗恋的喜悦与痛苦，那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是只能活在幻想中的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谢秋娱突然冷笑了一声，因为她觉得步月傻的可怜:“你大脑没问题吧？还神圣？不可侵犯？他算什么呀？就是一男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罢了！你俩压根儿就没正式交往过，你还给他戴高帽？我看你是傻了！”
　　步月有些急:“你不懂！”
　　谢秋娱白了她一眼:“行行行，我不懂。”
　　步月觉得谁也不懂她的心，好像连自己也不懂。她在办公室看着出双入对的翠羽和倾杯，说不上艳羡之情，倒多了一种伤感之意。
　　猜不透江如练的心，他从未主动向步月索取过联系方式，也只会送她到最近处的地铁口，要她自己回家，却再三的通过竹枝邀约步月。步月妈妈也觉得奇怪：“你俩还没有留联系方式啊？”步月有些不想去了，她蓦然觉得有些可怕，却又满怀希望，期盼奇迹的发生。这一次，步月没有刻意装扮，选择做自己。
　　素颜、马尾、简装、挎包，这就是平常的自己、上班的自己、与谢秋娱见面的自己，现在站到了江如练的面前，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俊朗的脸，顷刻收了眼神，耸耸肩，一脸的潇洒：“走吧，去哪里？”
　　没有得到回应，步月有些讪讪的，佯装镇定走了出去。似是飘起了小雨，抬头去看，点点花瓣散落其中。步月伸出手去，沾了雨滴的花瓣落在她的手指上，她展了笑颜，仰头看向空中，不小心被雨水拍了脸，添了“盈盈粉泪”，她笑言：“怎么会下了雨。”却激起了江如练的“寸寸柔肠”。
　　他牵起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打着伞，却是全力遮向她的那一边，迈步走向地铁口。
　　步月的心怦怦直跳，尽力垂了头。江如练忽然停下脚步，被步月撞到了胳膊。他并未看向步月，眼睛直视前方，问道：“可以吗？”
　　步月不解，江如练举起了相牵的双手，头也不回的说：“牵你的手，可以吗？”
　　这算是表白吗？或许就是吧。步月后来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的相信那就是表白的方式。可当时的她，嘴角有些抽搐，眼里隐隐泛了泪光，整个人呆呆的站着。没想到，昔时的白月光竟然可以真的映照了自己。
　　谢秋娱看了步月手机里的江如练，半带嫉妒半带羡慕，直呼步月捡到宝了。她有些纳闷:“你究竟是在等你那位奇怪的朋友，还是以此为借口在外面找了男人？”
　　步月白了她一眼:“我才没你那么花痴！”说到照片，她问谢秋娱，“对了，你怎么能看出照片上那四个人是同一个人呢？我一直都有这样的疑问，但我不敢肯定，因为她们的名字不一样。”
　　谢秋娱貌似没有听到步月的问话，只去咬手中蓬松绵软的枣糕，又看着嵌于其中的碎枣，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她的心里却在想着：既木讷又不出挑的步月，竟然可以有那样帅气的男朋友。
　　谢秋娱又看了步月手机里的照片，话里带着酸味，像喝了陈年老醋：“哟，人家是香车美人，他这是香车美男喽？这车怕是不便宜吧？”步月不懂车：“是吗？你怎么知道？”谢秋娱点着步月的脑袋，道：“没坐过还没看过吗？”步月愣了半晌，说了一句让谢秋娱喷饭的话：“哦，你说这是他租的还是他公司里的？”
　　江如练带步月到另一区约会，他说要带她去吃桃花鳜鱼和乌米饭。
　　闲暇时候，江如练不爱开车，他说坐坐地铁闭目养神或公交车欣赏风景，是绝佳的放松选择。步月却想的是中学场景。江如练与那女同桌说笑的时候，步月五味杂陈，不小心擦破了课本，反被江如练嘲笑。她很想问问江如练还记不记得，其实问也是白问，江如练对于很多都不记得了。
　　随着人流走出地铁口，江如练轻车熟路的引领着步月向前走。
　　步月避着行人，却是一愣，见到了迎面而来的眉妩。那张熟悉的脸不就是同在小食店吃饭的眉妩吗？那身影不就是常常从自己的身边飞出去的眉妩吗？
　　步月满心欣喜，可眉妩如同不相识一般，在死鱼眼似的对视中走了过去。步月已经抬起来的手掌尴尬的停留在半空，惹来了江如练的疑问，步月僵笑道:“认错人了。”
　　江如练也笑了:“认错人真的很尴尬。”他伸了手，将步月的手接了过去。
　　步月的心里不免有些泄气，曾经的形影不离敌不过时间的磋磨。心里很是失落，故意走在红色的砖上，像是在过独木桥。江如练看了，不禁笑道：“对了，我一直忘了说，你这样的穿着可比那次的盛装打扮好多了。”步月不知道这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回了淡淡的微笑，低下头看着那窄窄的红色砖块。
　　小孩子总喜欢莫名的给自己设定，比如只能走脚下竖着的砖，或者是用小碎步从这棵树走到下一棵树。以前，步月和花间意会一路踢着小小的石子去上学或回家，沿着它滚动的线路前进着，小石子偶尔偏离了轨道，滚进了某个臭水沟或是行道树的草丛里，两个女孩子胡乱笑一番，追逐着向前跑过去。
　　“你小时候玩儿过这样的游戏吗？”
　　江如练没有回答步月的问话，一路无言，似是沉入到某一件心事里。步月没有再问，沉默的跟随着他一路走下去。
　　两个人看着服务员将一个个盘子放下来。
　　“雨前香椿嫩如丝”，这时候的香椿口感大不如前。这家餐厅将香椿切碎拌匀，制成面糊，打入牡蛎，复炸两遍，做了香酥的炸牡蛎。另一盘是甘淡鲜嫩的燕来笋。江如练特地带步月来吃桃花鳜鱼和乌米饭。前者肉质鲜嫩，味道鲜美；后者是用乌饭树叶汁浸泡过的糯米，其中匀了葡萄干、瓜子仁、蔓越莓等果料，又撒了一层白芝麻，用竹子编的小筐装着，小巧别致。
　　江如练眼含笑意的看着步月，心说她的一举一动透着优雅。看似不是假装的，否则总那么端着，她不累，看的人也觉得累了。
　　步月抬头，与江如练不经意间的对视，反倒让江如练不好意思起来。步月问他怎么不吃，江如练答道：“我看你吃得挺香。”步月突然就犯了傻气：“确实好吃呀，你快吃。”她拿起了那个小筐子，还没有巴掌大呢，先用筷子夹了乌米饭上的红枣，又夹了一口乌米饭，捂着嘴道：“好吃。”
　　江如练突然说了一句话，噎得步月差点没缓上这口气来，吓得江如练误以为步月就此晕厥过去。他说：“你和我的上一任女朋友蛮像的。”
　　步月大口喝着水，既平复自己的心情又缓解自己的噎食感。她的眼睛看向了窗外，满眼的不知所措，但同时又想笑，因为江如练后面又说了话：“可惜，她已经不在了。”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是步月只觉得万般可笑，她突然感到自己怕不是个傻子吧！竟然肯坐在这里听故事。
　　江如练回忆了他上一任的女朋友，好像是旧时相识，无端分开，再次相遇，在一切向好的时候，那女孩子却查出了疾病，就此逃之夭夭，他沉浸在痛苦的爱恋中，回想着美好的往昔。诸如此类的话，不用他说下一句，步月就已经知道了结局。她干笑着附和，可是江如练的脸色已经呈了惨白色，那是悲痛到无法自拔的情绪，该不是装的吧！
　　他说：“没想到会遇到你。”
　　江如练的潜台词很明了，他也不希望步月能够听得懂。他并不想参加什么相亲，但一听到竹枝阿姨似乎说了“步月”二字，他的心一震，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很遗憾，步月如坐针毡，根本没有投入到江如练感人的故事之中。她抿着嘴巴，低垂着头，右手不停地在脸上摸索，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摸摸眼睛，一会儿又擦拭下巴——她在极力控制自己抽动的双肩，因为她真的很想笑。若不是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笑话，她恨不得现在跑出去找警察，大声说自己遇到了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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