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步月打着手势让谢秋娱小声点儿，谢秋娱的眼神总是向着律师那边瞥。步月看得出来谢秋娱的眼神透着复杂，有些许怨愤，还有些许嫉妒。步月用手放在嘴边做了围挡，低声劝她：“你那离婚官司都结束好一段时间了吧？那你们就没有瓜葛了，趁早和他断了联系，别去沾染那些人。”
　　谢秋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步月：“你说什么呢？你说这话的表情和语气就像我家老太太。我清者自清，你们想得多，那是你们思想有问题。”说着，撇了步月，重又招呼大律师，有意热情的赔了笑脸。
　　步月看过去，突然笑了。人家大律师的身边还有一人，该是正牌女朋友吧！
　　看着谢秋娱转了方向，另一边的如年走过来：“需要点什么吗？”
　　步月一惊：“随便看看。”
　　她果然绕着柜台欣赏了那些金银首饰。有一枚小小的花生吊坠，寻常的工艺。她指了指，如年取了出来，介绍道：“花生的寓意很好的。”但步月没有认真去听，她想起了一个人，是谁与花生有关呢？对了，是天香，那个对花生过敏的小女孩。
　　步月拿起了花生吊坠，谢秋娱走过来，对如年示意：“我朋友。”
　　如年会意，走到了另一侧。
　　“你要买吊坠啊？花生挺好的呀，寓意多。终于摆脱了那个大律师，他小气，他未婚妻更小气，还是跟我要了折扣。我算了算，”她用力敲击着计算器，“这不就是白干了嘛。”
　　最后一个键的敲击大力了点，步月不再愣神，对谢秋娱说：“谢秋娱，你还记得那三张照片吗？其中有一张我读小学的，大概七岁吧，照片中的女孩子也有这样一个花生吊坠，而且她姓花。是不是很巧？”
　　步月将花生吊坠递回去，谢秋娱收起了它，麻利的关了柜门，上了锁，摘下了手套，收起了垫板，这才说：“巧什么呀？每年都是这些花样，有什么稀奇？”她离开了这一侧的柜台，在里面走来走去，拿了喷壶和抹布。
　　步月在柜台之外也随着她走来走去，看着她一点点擦拭柜台。
　　“谢秋娱，你听我说嘛。那个小女孩叫花间意，以前住我家楼上——但不是我们现在这个家。我俩一个学校的，她转来第一天就和我做同桌了。我们感情特好，约着一起上下学。可是后来她又转学了，算起来，我俩就有两三个月的交情。那张照片是在公园里拍的，她妈妈常常带了我俩去玩儿，就那个大滑梯，她从那一边滑下去，我从这一边滑下去，就像是蝴蝶在飞。我记得那天她妈妈敲我家门，可是又不进我家，只说花间意要转学了，希望和我拍照留念。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谢秋娱将手中的抹布轻轻摔到柜面上：“步月，我以前没觉得你啰嗦，没想到你这嘴不亚于楼前楼后的老太太们，可真能说啊！我看你别写稿子了，要不改行当主持人吧？你要没事儿啊，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工作，扣了钱可没办法补啊。我这心里堵得慌，好容易那个大律师来买金货，可我到手的提成不多呀。”她学了老人家，右手手背打了左手手心，一脸窘态。
　　步月有些失望，她还没说到的重点呢，就被谢秋娱无情的赶走了。得嘞，此处没人听，自有有心人。
　　信封带到了公司，步月准备分享给和黄莺儿。
　　黄莺儿吃过了午饭回公司，发觉步月站在公司门内东张西望。一眼看到黄莺儿，殷勤的开了门，笑意盈盈。
　　“怎么这么殷勤啊？以前我在门外好一个挥手，你都不带挪窝儿的。”黄莺儿的左手里拿着一兜馓子：“吃吗？米面的还是麦面的？两种都有，自己拿。”
　　馓子，油炸零食，一圈圈盘绕着，像压扁的毛线圈，香脆可口。
　　步月不客气的掰了一段，拥着黄莺儿到办公桌前坐好，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一样好东西要与你分享，你有没有兴趣？”
　　黄莺儿看着步月的脸，一边吃着馓子一边摇头：“没有兴趣。”
　　步月轻拍了黄莺儿的手，笑说：“不，你肯定会有兴趣的。”
　　三张照片在桌子上按时间顺序一一摆好。
　　步月满脸期待的看着黄莺儿：“发现什么了吗？”
　　黄莺儿吃着馓子看着照片，一分钟之后，说了话：“这不都是你吗？”她看着步月，又说，“你和小时候没太大变化。”
　　步月依然满脸期待：“还有呢？”
　　“还有？”黄莺儿又低头看去，依然是一分钟，又说：“那四个人我不认识。”
　　步月催促她：“我知道你不认识，你再认真看看。你不是侦探爱好者吗？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黄莺儿看了步月的脸：“好吧，那我就拿出我的高智商与强大智慧，还有我的火眼金睛，来找寻这其中暗藏的秘密。”
　　步月被她逗笑了，推了她一下：“快看呀。”
　　黄莺儿果然认真的看起来，只看到其他同事结束了午觉，手里的馓子也见了底，才看出一点门道来。她走到步月的办公桌前，将照片递过去，打着呵欠说：“我看出点门道来了，但我纯是猜的啊，照片上的人，除了你，还有四个，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我想你们肯定是有渊源的。”
　　步月催她：“行了，别说弯弯绕的废话了。赶紧说吧，马上就要结束午休了，说说你的发现。”
　　黄莺儿煞有介事道：“抛去你不谈，就说那三张照片。说是四个人，但其实只有一个。与你一样，是不同时期的同一个人。”
　　步月一愣，随即便笑了，似是对此答案很满意，收起了照片。
　　黄莺儿没有做多纠缠，一边打呵欠一边说：“我去洗把脸，今天没有睡午觉，下午可难熬喽。对了，步月，坐在你对桌的翠羽要回来了——那几个实习生要在毕业之前，继续在我司的积累宝贵的工作经验。哎，这可不是我说的，老板说的。”
　　翠羽要回来了？步月探头看了看对桌的一片橙色，是啊，那几个实习生并没有搬走自己的东西。她重又拿出照片看了看，脸上现了诡异的一笑。
　　楼上的空房子又迎来了新的看房人，踏击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步月妈妈有些不满：“这肯定是个女的，高跟鞋嗒嗒的，烦死人。”
　　步月爸爸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说：“以前咱住老房子的时候，步月的同学，你们还记得吗？住在咱们楼上，每天早晨一到六点半，搬了小板凳，嗒嗒敲两下地面，咱家步月就出门了。那时候开玩笑，俩孩子就跟对暗号似的。”
　　步月抬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了七岁的花间意拿着小板凳敲击地面的情景。
　　花间意，郁郁芊芊的小姑娘。说话温柔，做事也温柔。步月有些急性子，早晨上学总是个又急又快的。两家约好了，只要花间意做好上学的准备了，就搬着木板凳敲几下地面，步月听见了，直接从自己家出来就好了，两个小姑娘在楼梯口一碰面，手牵着手去上学。
　　妈妈笑道：“那时候咱也不觉得烦人，现在一听见动静，整个人都要烦死了。来，吃饭吧。”
　　步月一夜安眠，梦中又见到了花间意，两个人手拉着手去上学，还有在公园里玩大滑梯，还有小凳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一觉醒来，又分不清真假。
　　在小食店吃过了早餐，步月叫住了正外走的天香：“天香，和眉妩有联系吗？”
　　“谁？”天香没有反应过来，蹙起眉头看着步月。
　　步月想说些什么，却被谢秋娱的电话打断了思路，由着天香独自走了出去。
　　“喂，步月，你那三张照片好像有些问题诶。”
　　步月的心里一阵惊讶：“什么问题？”
　　“我觉得——我觉得照片里的女生好像是同一个人，对不对？”
　　谢秋娱是从防露的画画中得到的启发，四宫格里画了春游赏花、夏季篝火、秋天落叶，以及冬季飘雪，还有四个小女孩儿。她猜道：“哦，这是四个小女孩儿在玩儿是吗？”防露说不对：“妈妈，你猜错了，这是同一个人在一年四季里的游戏。老师要我们画一年四季。”“嗯——可是你画的也不像一个人啊，那头发都不一样。”防露停了手，一脸天真的看着妈妈：“对呀，她会长大的呀，长大了就会变模样啊，我和小时候的我就不一样了呀。”
　　谢秋娱抑制不住的兴奋，大喊道：“是同一个人，我说的没错吧？”
　　步月制止了谢秋娱的喊声，脸上浮现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诡秘笑容：“你也觉得很像是不是？”她们名字不同，却有着相似的样貌，这让步月恍惚且充满疑问。
　　梧桐花开，清新景明。清风拂过，花离枝头，却不知“飞来飞去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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