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眉妩和天香对这个阿姨也满是疑问。
　　“眉妩，那个阿姨是不是坏人呀？”
　　“哪个阿姨？吃汤圆的阿姨吗？不会的，我每天都在小食店看到她。”
　　天香将嘴巴凑到耳边，又用小手遮住，低声说：“说不定是个人贩子呢。”
　　小孩子总是会有这种掩耳盗铃式的举动。天香的说话声早就被驾驶室里的爸爸妈妈听了去。坐在副驾驶的妈妈笑起来：“天香，话可不能乱说的。”
　　天香急了，赶忙站起来：“妈妈，你不是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吗？”她重新落座，皱着眉，“眉妩，你要注意坏人。我们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儿，是很容易被人贩子盯上的。”
　　天香的爸爸妈妈悄悄交换了眼神，都憋住笑不发作，只道是小孩子的胡乱猜想。当然了，这话要是被步月听到，准会气得蹦三蹦。
　　眉妩的心思不在步月身上，她问天香星期天要不要去公园玩儿。天香立时变得安静下来，用沉默回答了眉妩，其实也是在无声的征询爸爸妈妈的意见。
　　妈妈回头看了两个女孩子一眼，语气温和地说：“那就星期天吧，我和爸爸十点去公园接你。”
　　天香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的对眉妩喊：“去！”
　　眉妩是早就听到了阿姨的话，天香的开心给了眉妩一颗定心丸：“那就说好了，九点我们在公园门口的花廊那儿等着。”
　　到了学校门口，等车子走远了，天香才对眉妩说：“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哪有机会出去玩儿呀。”
　　天香的周末很忙碌。星期六要读书写大字，星期天去兴趣班。这些并不是爸爸妈妈独断的安排，而是三个人经过协商确定的。天香自己要求学画画，对于爸爸妈妈提出的古筝班也无反对意见，老师也夸她有天赋，所以说不上有什么怨言，但是累总还是有的。
　　爸爸妈妈还注重天香的体育锻炼，天香总觉得像在上课或考试。爸爸不是在一旁纠正自己的跑姿，就是要定个小目标再跑两圈，这些都没有疯着玩儿有意思！
　　公园里的梅花零星散点，步月着实有些失望，她兴冲冲的盼着星期天的到来，还以为会是春梅压枝满目芳菲。没有一饱眼福，但耳边多了燕语婉转，是两个嬉笑打闹的女孩子——天香和眉妩！
　　在小食店的坦然自如没有了，两个小女孩见了步月都透露出一丝羞意。特别是眉妩，低眉顺眼的从步月的眼前跑开了，像春日的小燕子，轻盈而舒缓。
　　两个女孩子对梅花不感兴趣，她们只喜欢公园里的大滑梯。
　　公园已有半个世纪的历史，承载了无数人的童年回忆。在这一点上，步月是有着发自内心的骄傲，她可以清楚的指出公园角角落落的前生今世。
　　这以前是一个动物园区，步月小时候在这里看过梅花鹿和猴子；那原来是个喷泉，整时整点就会喷出高高的水柱；门口处的美人雕塑已经不知所踪，三不猴石塑隐没在一片葱郁中；昔时的售票处已经砌墙封闭起来，这公园早已经从收票十元改为免费开放了，以前只有一个入口，而现在却是四通八达了。
　　变来变去，只有公园里的大滑梯没有变，除了焕然一新的修葺，其它丝毫没有改变。与其说它是一种建筑，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城市符号。爸爸说他年轻的时候，那大滑梯就已经存在了，据说是某厂的援建，他见证过那些工人的忙碌。
　　步月小的时候，也会和同学一起来玩儿。
　　小孩子没有十元的门票钱，央求售票口的阿姨也是白搭。那不要紧，总有胆子大和脑子灵活的男生，他们会带着小伙伴们走捷径，不是刮伤了这个人的手，就是脏了那个人的校服。有一次，他们五六个人刚把书包放到地上堆在一处，就有工作人员来驱赶他们，慌得他们连书包还没背好就往公园门口跑，一直跑到了马路对面。那里有一片空地，还有一头牛——几个人靠在牛的身上大口喘气，没关系，牛是不会伤害他们的，他们还会轮流趴在牛背上休息——因为那是假的。
　　内心的失落是大于害怕的，因为没有玩得上大滑梯，他们觉得一切都太不值了。
　　大滑梯的确是大滑梯。它并不因为小朋友的身材小而显得大，而是结结实实的高大。步月觉得这大滑梯也是随着年岁的流逝而增高，无论什么时候去看依然是高大的。
　　攀上这大滑梯也是需要勇气的。整个滑梯距离地面约有四五米的高度，站在滑梯顶部向下看去还是比较陡峭的。从两个铁制阶梯走上去，除了常规的甬道滑梯，还有两侧对称的旋转滑梯，像是翩然而飞的蝴蝶。
　　“天香。”眉妩已经站到了大滑梯的顶端，向着下方的天香大力的招手。
　　天香阻止了正准备滑下大滑梯的眉妩：“等等我！”她似是一个胆大的女孩子，很快就走了上去，有好两次是跨过了两个台阶。
　　“眉妩，你从那边滑，我从这边滑。”天香提议从对称的两个螺旋滑梯滑下去。
　　步月抬头看着那些欢乐的小朋友，时光悄然倒流，仿佛她的童年也在一刹那间重又浮现。或许每个人的童年都大同小异，快乐该是相通的，但同时也是短暂的。
　　“我们明天再见了，眉妩。”
　　“再见。”
　　分别的恋恋不舍让步月有些晃神，记忆深处也是有这样的一个声音。
　　“明天再见了，步月。”
　　可是到了明天，那个相约的人却不见了踪影，一天、两天，直至今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好像从来没有相遇过，像是做了一场梦。
　　但这个梦又是清晰的，因为总有人替自己记着。
　　秀奶奶的汤圆改为了包子，步月有些失望，她是不喜欢吃包子的。真是奇怪，带馅儿的食物，像包子饺子啦，步月总有些抗拒，但是包子皮或是饺子皮倒是喜欢，那种被汤汁所浸润的外皮，入口入心。
　　“你小时候也是不喜欢吃包子的。”秀奶奶将两个包子端上了桌。
　　已经迈步进来了，即刻转身走出去实在是不好意思。步月只好坐下来，她只要了一个包子，但是秀奶奶执意要给她两个，让着她：“你尝尝，好吃的。”
　　是春笋酱肉包子，有黄面酱的香和甜豆酱的甜，最重要的是春笋的鲜；肉丁鲜嫩多汁，包子皮光滑细腻。包子馅儿是要先经过翻炒的，拌饭拌面也是可以的。步月一边咀嚼一边微微点头，她承认包子好吃。
　　眉妩也来了，没有了在公园里的娇羞，甜甜的叫了一声“奶奶好”，又叫了一声“姐姐好”，照旧坐在门边的桌子前。
　　步月发现眉妩对包子也不太感兴趣，迟迟不肯拿起来，好容易下决心拿起来，却又不肯咬下去。秀奶奶躲在小厨房里悄悄看这一大一小偷偷地挤眉弄眼，逗得秀奶奶展了笑脸。她不慌不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来，空气中迅速弥漫了微甜的气息，引得原本还有些愁眉苦脸的两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那是一瓶酱，秀奶奶给每人挖了一小勺，抹在包子上一点点，那味道真是绝了。
　　步月还在思索这酱是由什么做成的时候，眉妩已经脱口而出：“是香椿酱啊。”
　　“对喽。”秀奶奶在旁边的一张餐桌前坐下来，“是香椿酱。香椿的味道不好闻，但是做成酱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眉妩点头说：“那味道实在是闻不了，臭臭的。我奶奶说就是因为香椿臭，所以我们吃了，肚子里就不会长虫子了。”
　　秀奶奶笑着说：“是了，吃了还能变得漂亮呢，不过你们都还小，都还年轻，吃与不吃都是漂亮的。”
　　小食店的汤圆自此就结束了它的工作，改由包子独当一面。步月前一晚还跟妈妈说要在家里吃早餐，但到了早晨又去了小食店，她说不好意思拂了秀奶奶的面子，因为秀奶奶已经单独给她和眉妩准备了馒头。
　　馒头抹了香椿酱，两个人吃得热火朝天。天香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三个人已经可以一张桌子吃饭了。
　　秀奶奶将鲜笋切成片，晒制成鲜笋干当零食分给她们。有时她也凑过来，笑眯眯的听着两个小女孩说着学校里的事。
　　什么天香的同桌弄丢了她的橡皮；或是自己小组的平均分又是最低的，害的她们小组白添了一项作业；眉妩也是有气的，她说她们小组总有人背不过课文，老是耽误她的课间，连厕所都去不了。说来说去，两个人像模像样的唉声叹气。
　　步月有些想笑：“你们才这么小，就有这么多糟心事啊？”
　　天香不无老成的回道：“可不是嘛，做小孩子也是不容易的。”她不吃馒头抹酱，一顿可以吃两个春笋酱肉包。她吃馅儿，两个包子皮分出去，一个给眉妩，一个给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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