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等上了班，步月将手中的糕点向着黄莺儿的办公桌上一放，黄莺儿的脸立马就绷不住了，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哎呀，还要你破费。”步月笑道：“是不是现在心里好受多了？”黄莺儿赶忙站起来：“是我态度不好嘛，不该在你向我打招呼的时候，故意装作没看到。我回家之后，后悔死了。”
　　步月回道：“那天我临时有事，也没和你说明白，拂了你的好意。”黄莺儿翻看着那兜糕点：“中午我们一起吃。”步月挥了挥手，向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送给你的，拿回家独自享用吧。”
　　将事情说开了，心里头就不会有大石压着的抑郁感，人和人的交往或许就变得简单一点。
　　过了两天，黄莺儿乐颠颠地来到步月桌前：“我明天请你吃饭，好不好？明天中午你就不要带饭了，咱俩出去吃。”步月看了她闪着亮光的一双大眼睛，点点头：“行啊，明天咱俩搭伴吃午饭。”黄莺儿很大方：“后天也一起吃，好吗？”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我请你吃两顿，你随便点。”
　　步月不解：“为什么是两顿？”
　　“哎呀，因为我还需要你的陪伴嘛。老板给我交代工作了，这个周末我还得去医院探病。”
　　“这是什么客户啊？这么上心？”电脑顺利开机，步月拿起鼠标点开了一个个文件夹。
　　黄莺儿用手遮了嘴巴，耳语道：“没想到那个客户记得我呀！这次是要借探病的名义去谈业务的。”
　　步月恍然大悟，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也放低了声音：“那是得上点心。可是老板为什么不亲自去呢？而且你也不是业务员呀？”
　　“不是真的谈业务，我是拿着文件去签字的。哎呀，不管人家嘛。工作交代下来了，你一定要陪我去，给我壮壮胆。有你在，我心安多了。”
　　步月这次是不想去的，因为牵扯到了业务上的事，她并没有得到老板的授权，如果她去了，不管是不是在客户的跟前，这都是擅自为之的行为。爸爸妈妈不让她去，江如练也反对她去，谢秋娱说她别犯糊涂，也是不赞成。
　　但黄莺儿还是用烤鸭和清蒸鱼“俘获”了步月的心。她说下不为例，黄莺儿点头如捣蒜，强调了这四个字。顶着冬日清晨的冷风，风尘仆仆来到医院。今天的风有些大，天公不作美，少了阳光的照耀，显得格外清冷。步月缩了缩脖子，犹豫再犹豫，躲进了医院大厅门口，避着飘摇不断的寒风。
　　今天过冬至，步月暗悔事先没有认真看日历，怎么会选在这天来医院呢！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大门一开，风就向里蹿。步月小心地挪着脚步，不要挡住来往行人的路。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没有礼貌的人。她将脸贴着玻璃门极力向外望着，期盼黄莺儿的身影赶紧出现。步月不敢在此多呆，她自觉已经引起了安保人员的注意，疑心会不会被赶出去，自己却没有勇气走进寒风中。
　　这次探病的时间有些长，步月看了腕上的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总不见黄莺儿的影子。到底在里面说什么呀！病人不是需要静养的吗？怎么会容许探病者长时间呆在里面呢？黄莺儿只是一个小文员，哪里会有那么多话呢？签字还需要长篇大论吗？
　　步月有些急了：“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呀？”
　　黄莺儿的脸没有出现，一张温婉的脸出现在步月的面前。大门轻启，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双方的脸在各自的眼中看得清楚。步月不会认错，是多年前在异乡看到的那张温婉的脸，不是自然的老相，是憔悴的老态，但那种熟悉感是不会变的。
　　步月喃喃地叫了声“阿姨”，完全不受控制的打了招呼。那张温婉的脸定定的，不起任何波澜，也没有任何回应。她看着步月，没有听到那小声叫着的“阿姨”，都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她的脸依然向着步月的方向看着。因为角度的问题，她的眼神成了不友好的睥睨。
　　她潇洒的划了一个弧形，拐了小小的弯。步月顺着她的身影看过去，看到她走进了电梯，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要追上去的冲动，也没有立即走出去的想法，身体又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定定地立在原地。
　　江如练给她打电话，说已经到她家小区门口了。江妈妈一定要他送来包好的汤圆。
　　“妈妈说你不喜欢吃饺子，所以特地做了汤圆，这次还添了玫瑰馅儿。是你下来取呢，还是我亲自登门拜访呀？”
　　“我……”步月大脑一片空白，唯有语塞。
　　“那我就亲自登门拜访了。”
　　听到了江如练下车关门的声音，步月如梦初醒：“江如练，我不在家！”她叹了口气，道，“我还是陪我同事来医院了。真是懊悔，不该来的。”
　　“好吧，那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喽。”
　　步月向着医院大厅里张望一番，好奇心驱使她走进去，并且是急速地走进去。在导医台旁边的医院示意图前搞清楚了医院的布局。她所在的地方是求医问药的区域，黄莺儿前去的住院部需要出了这栋楼绕到后边去。那张温婉的脸是独自上了电梯的，步月看着眼前的指示牌，猜想她是来领取病人已做好的各种检查资料。
　　她是明珠的妈妈，生着温婉的面孔，有着不令人亲近的声音。看她的样子，不会是她生病的。那么，是明珠病了吗？论医疗条件，明珠所在的城市更胜一筹。一想到明珠和泛兰舟的相像，步月的心就不安起来。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泛兰舟的家庭结构比较复杂，她回来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那张温婉的脸是记得自己的，要不然怎么也会紧盯着自己呢！她看步月的眼神像匕首，似是含了一道凌厉的光。
　　步月一会儿看看眼前的示意图，一会儿又环顾医院大厅，她不知道是一层一层的追上去一探究竟的好，还是静待此处守候那人的好。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再一次引起了安保人员的注意，心里砰砰直跳，她的背后冒起了寒意，有人往这边走来了。
　　“嘿，你怎么在这里了？”
　　步月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长时间？都快两个多小时了。”
　　“我要是说了啊，你可别笑我。”黄莺儿凑到她耳边道，“我看了会儿热闹，还挺感人呢。”
　　步月拉着黄莺儿急急地向外走：“医院有什么热闹可看的？都是来求医问药的病人，这是严肃的地方。”
　　黄莺儿拉了步月的手，道：“可是如果病入膏肓的人好起来了呢？住院部那里有个病人，活了二十多年，病了二十多年。为了治病，父母完全牺牲掉了自己的生活，将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家里一贫如洗，几乎跑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他们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让孩子好起来。几次得了病危通知书，可是家人都没有放弃。现在终于是苦尽甘来，医生都说是奇迹。今天正好是冬至，全家人可以回家过节了呢。你说这是不是热闹的事啊？”
　　步月勉强笑道：“我说你用词不当才是！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好呆的。”
　　黄莺儿叹道：“唉，人为什么一定要生病呢？人这一生苦难够多的了。还有一个和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那么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脸向着里，就留了个背影，真是让人觉得好可怜。”
　　步月心一紧：“只看到了背影？”
　　黄莺儿用力点头道：“是啊，就看到了背影，但是一眼就让人就觉得凄凉。我也是听病房里的人说的，本来就生病不好受，为人父母的又不上心，要不然不来，来了就你推我我推你，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好容易来了一个什么阿姨，见了第一面就撕心裂肺的哭，可是时间长了呢？还不是马马虎虎的。”
　　步月扬了扬嘴角：“你是来探病，还是来听故事的？我在寒风里等着你，你倒好，迟迟不露面。”
　　黄莺儿一脸歉意：“我本来是要出来的，就是因为有人吵哄哄的嘛，走廊里都聚了人，我也就勉为其难的站在那里看嘛。这不就知道了那女孩子的事。我跟你说哦，真的很可怜。”她将步月不搭腔了，也就住了嘴。
　　两人来到车站，左右看了来往的公交车。步月突然问道：“那个女孩子的什么阿姨，你看到了吗？”黄莺儿乐道：“你也好奇吧？当然看到了呀，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她拉架的嘛。闹哄哄的人是女孩子的爸爸妈妈，他们离了婚，又各自组建了家庭，反正是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个阿姨一来，几个人就被保安给请出去了。听说啊，每次都是这样的乱，都快出名了。那个所谓的阿姨，也不知道是什么阿姨，女孩子有时也叫她妈，口音嘛，南北荟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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