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家臣……

　　乔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伊集院。”

　　“她真是太了解我了，像我这样看不惯她的人，最愉悦的就是能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用看野狗的眼神看着她，命令她去做一切我想让她去做的事——”前一秒，伊集院的脸上还是诡秘的笑容，后一秒，他便失落地耸下了肩膀，话音充满悲凉，“……她一定就是用这种眼光来看我的吧。”

　　虽然嘴上叫嚣着看不惯看不惯，但伊集院的心里其实很羡慕“志波海晴”这样的存在——不，也许不仅是羡慕。

　　对于和自己完全不同类型的人，那种复杂的情感用羡慕两个字来概括就太简单了。

　　想要超越她，想证明即使是自己这样的人也能做得和她一样好，想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不想被她所轻视，但是，内心深处又无比地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就像是阴阳两个极端总会互相吸引一样。

　　乔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

　　“她不会这么想。”

　　“你也真是爱维护她。”花费了足足十秒的时间来端详她的表情，不过最终，因为月光不够明亮的缘故，伊集院选择了放弃，“算了，这些无关紧要。要是你平安地出了这门，可得替我好好教训她一顿，别把我想的那么肮脏。不过，既然她主动要当我的家臣，我乐意还来不及呢。”

　　“那审判的事……”

　　理也不理她试图说服自己放弃找个替罪羊的打算，伊集院转身就走：“看来特意过来征求你的意见是我太肤浅了。到审判结果出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白痴。”

　　“啊——”

　　明明很想追上去，却被队牢的围栏停住脚步，这感觉真是不能更糟糕了。

　　毕竟，靠着他人顶罪来脱离处罚这种事……根本就不是拯救。

　　眼下唯有祈祷伊集院能查出真相一途。若实在无法，她已经决定了在最后的审判之日把罪责都揽下来，再想办法逃狱。

　　然而，上天没有给她做圣母的机会。

　　第二天，伊集院带人去了四番队，一边是重赏诱惑，一边是严刑拷打，双管齐下，也不知他具体做了什么，很快便有消息传来，说是一起做手术的朝田近之助举证真正的罪人偷偷替换了解毒药剂中的两味原料的位置，原因是过去的积怨。

　　——过去的积怨。

　　“倒真被你说中了，伊集院。”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乔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总是以善意猜测别人的行动，而忽视了人性最灰暗的一面，这个习惯会给她自己带来多大的灾祸，通过这次的顶罪一事，她也算是了解到了。

　　再度进入清净塔居林的议事堂时，她已经不是站在审判席正中间的那个人，取而代之的是始终咬着下嘴唇的松原启。

　　看他一副丝毫不肯低头的模样，倒是和往常无异。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而想到此前发生的种种，她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松原不像是会害死别人来达成目的的人。虽然他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也爱和同僚吵架，但本性应该不坏才对。

　　但，无论事件的背后所谓真相如何，她终究是避免了自己的极刑之罪。

　　最后的审判结果，是由四番队的伊江村四席转达给她的。

　　“原四番队第二十席久南乔因牵涉失职导致六番队队员橘信介死亡一案已经审议完毕。考虑到其曾经为静灵廷做出的贡献，中央四十六室得出的结论是——撤销其席位和救护班班长之位，取缔医师资格。以上。”

　　他念完手中的文书，透过反光的镜片看着她。

　　“总之，能顺利找到犯人，真是太好了，久南。”

　　他一直待她很友好。

　　是她辜负了他的信任。不过，她也没有自信能做得更好了。

　　面对他人的恶意，她倍感心酸，却也无可奈何。

　　“嗯，这些日子给大家添麻烦了。尤其是您，伊江村先生。以前的举荐也好，如今的搭救也好，劳您费心了。”

　　她鞠躬，诚恳地道谢。他连忙扶她起来。

　　“取缔了医师资格，你打算怎么办？留在四番队的话一辈子都只能做勤杂工……想转队的话，我们会尽量为你引荐的。”伊江村的神情似是在愧疚，“毕竟，我也有不察之过，让松原一直怀着愤愤不平的心情呆在队里，未能及时……”

　　“不是您的错，伊江村先生。”她露出了一个算是微笑的表情，“要是我及时处理他的负面情绪，就不会这样了。还是我缺乏经验。”

　　伊江村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有一个人突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喂，久南！”海晴挥舞着胳膊，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大包水果，“我来看你了！”

　　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桧佐木修兵：“哟。”

　　“有你最喜欢的草莓哦！”

　　“明明是用我的薪水买的，你为什么这么嘚瑟啊！志波！”

　　他们还是对她不离不弃。

　　“啊，我还想着你们怎么还没到呢。”乔的斩魄刀挂在腰间，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就是她已经准备离开现在所属的队伍，“这次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海晴。”

　　“为什么说欠我人情？”海晴眨眨眼表示不解。

　　“你是真迟钝还是装迟钝……”

　　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每每遇到涉及人情世故的场合，海晴总是喜欢我行我素，但其实她看得比谁都透，传说中心如明镜的人说的就是她没错。

　　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担心，海晴终于认真了一回：“如果你说的是伊集院那边的话，没事，我知道他不会做得太出格。”

　　“伊集院可是气得不轻。”

　　“他生气了？”

　　“算是。”

　　乔耸耸肩，说。

　　海晴无奈地抠抠鼻孔：“谁让他在这种场合问出那种中二少年才会问的问题，我不过是顺着他的思路多说了一句。要不然怎么办，直接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去救你？”

　　乔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明她的看法：“……其实我觉得，你就算真这么做了，他反而不会生气。”

　　海晴翻了半个白眼。看样子是很认同她的说法。

　　“不过，这次帮大忙的不只是伊集院家。”修兵总算找到机会说了句话。

　　“什么意思？”

　　海晴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朽木家的那群老头子也为你说了不少好话，嘛，虽然在我看来也只是几句中肯的实话而已，但是对于那些老腐朽来说也已经是万年一遇的奇迹了……”

　　连做辩护的伊集院健太郎本人都被吓到，因为朽木家向来是最支持维护贵族特权的家族。这一传统已经持续千年。

　　乔皱起眉头：“我还以为朽木队长不像是会插手这种事的人。”

　　海晴笑了。

　　“你在说什么啊，插手的不是朽木白哉，是朽木家那群老头自愿出面的。”

　　不要直呼队长的名字——乔本来很想这么说，可是后面那句话更让她关心。

　　“……诶？诶诶？”

　　“你以前还在朽木家的时候，和他们关系处的不错嘛。能感化那群老爷子，算是了不起的本事啦。”海晴把水果丢给修兵，卷起袖子，一副随时可以出发征战的姿势，“对了，看你的样子，是打算去办转队手续？要我帮忙搬东西吗？”

　　“不，还没决定好呢，去哪个队。”她摇摇头。

　　“是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突然要离开这个地方，还是觉得有点舍不得。”

　　她回过头去望着四番队建筑群的屋面。黄色的琉璃瓦散发出漂亮的星光，洁白无瑕的墙壁之下，几个身穿护士服的队员正在小步跑着赶往综合救治所的正门。

　　被迫离开四番队的，也只有被判故意杀人罪的罪人松原启和监察不力的自己两个人而已，花太郎、朝田和另外的小护士们都只是停薪处分。他们还会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件，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身上背负了人的性命，所以她想做些什么来偿还。毕竟，连人都“杀”过的她，再也没有害怕虚的必要。

　　即使是一死，也终究只不过是一死罢了。

　　再加上赤井泽夜的那句叮嘱……

　　于是她抬起头，说：

　　“我想去能战斗的地方。”

　　“嗯？”

　　“这样的事太窝火了，我忍无可忍了。”她深吸一口气，眼睛周围的皮肤都因夸张的表情而皱出了细纹，“我要去杀虚！管他会不会受伤呢！现在我只想打个痛快！像这种被当成白痴到处呼来唤去当替罪羊之类的蠢事，都能滚多远滚多远吧！我特么不稀罕！！”

　　海晴一愣，复而捧腹大笑起来。

　　“啊，你说得真他妈有道理。早点想通不就好了。”

　　她摊开手：“就你废话多！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破事，还来四番队自讨苦吃做什么？还不如去十一番队立正挨打呢！”

　　“行了行了，该确定一下你的志愿了。”

　　“嗯……？”

　　“去哪个队的志愿啊。我们也会帮忙的，好歹我现在是个席官。啊，桧佐木也是。”

　　“我觉得你似乎是故意把我放在后面说的……算了。怎么样？你有想法吗？”修兵问。

　　过了一会儿，乔点了点头。

　　“我决定了，每个队都递交一份申请。”乔说，“谁先要我我就去哪，就这样简单。”

　　还真是相当符合她风格的选择方式啊。

　　海晴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好吧，那就让上天保佑你他们都别把你的简历扔进垃圾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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