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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狐朋狗友
一个反问呛得承恩公世子夫人半句话都答不出来，只能是呜呜噎噎着老三样。
什么当初送太后进宫逼不得已啊什么这么多年心疼她啊什么在家时对吴兰上心啊……吴兰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一拍桌子，吴兰喝住她：“在慈恩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吴兰从不曾这般疾言厉色，一时把承恩公世子夫人吓得收住声，怔怔的看她。
深呼吸一口气，吴兰走下凤座，站到她面前:“哀家今日的话，你都给哀家一字一句的记住了。”
“有皇上有太后，承恩公府已经显赫至极，皇上年纪又轻，哀家也正值盛年，保承恩公几十年太平不难。”
“你们若在家中安享富贵也就罢了，若还是惦记什么再送姑娘再生皇子再承皇位，心也太大了。”
“哪朝那代有过这样的好事？你们也不颠颠自己的斤两，可配不配？”
承恩公世子夫人的脸被说得通红，低头讷讷的应是。
吴兰瞥一眼就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你不必在哀家面前口是心非的。”
“越性有一句话和你说穿了，皇上能继承大位，那是因为他是原配，嫡出，名正言顺，你想趁着皇后有孕，顾不过来送人进宫。”
“可曾想过皇后日后能不能容下她？还是觉得皇上会保她？你这个朝夕相处的嫡母都能不管她的死活，把她送进这吃人的地方来。”
“皇上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哥，待她能有什么情分？况且又是庶出，位分高不起来，都不必皇后出手，谁都可以踩一脚。”
吴兰这样说着，心下一动，“当然，若是你嫡出的……”
承恩公世子夫人打个激灵，顾不得规矩，开口拦话：“太后娘娘，溪儿她年幼，规矩又不好，恐怕进了宫反倒要给娘娘惹事……”
吴兰嘲讽一笑：“怎么？涉及到自己的骨肉，你就想起来这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那就谁都别送了，好好带回去，正儿八经的教她怎么掌家理事，好好的公府姑娘，琴棋书画陶冶情操是好的，别当正经玩意儿学。”
承恩公世子夫人再不敢多话。
吴兰命人拿了一支玲珑八宝玉如意来：“今日就当你是看着姑娘到了要出阁的年纪，来求哀家恩典，赏赐脸面的。”
“收着东西，告退吧。”
——
吴浣被带到侧房用茶，那个一看就很有资历的姑姑请她进门后，又叫了两个宫女过来，对她笑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们，您是太后的娘家人，到了这就跟进自己家门是一样的。”
吴浣在嫡母手下长大，很有几分眼色，听这口气就知道这是在慈恩宫能做主的人，不敢托大，站起来笑道：“有劳姑姑带路，想来太后那边离不得姑姑，姑姑快回去吧，我素来省事的。”
落星见她识趣，满意的点点头离开。
吴浣看她叫来的两个宫女只守在门口，并没进屋，便大着胆子四处张望，柱子上雕龙画凤，砌金嵌贝，外面难得一见的赤玉，在这里只是闲闲的雕成香盒，拿来放香灰的。
更别提墙上挂的名家字画，多宝阁上的古董宝玩，她甚至都不怎么认识，她只是感觉，感觉这些东西上有着某种说不出摸不到的气韵。
这就是皇家气势吗？
再拿起茶盏，未掀盖就已闻到扑鼻茶香，这茶和府上盼姨娘那的太平猴魁很像。
盼姨娘手里那一两还是讨好了父亲，恩赐似的给了一点点，盼姨娘没儿没女，心疼她，数着叶子偷偷给她泡过一次，剩下的盼姨娘一直攒着，不舍得喝。
这比吴浣当时喝的更加清醇甘厚，应该是更好的品种，再看颜色，似乎也更青翠欲滴。
吴浣猜是不是和茶杯有关，盼姨娘当时用的是普通的白瓷，而现下她手里拿的是白玉雕花盏，触手细腻温润。
这只是太后拿来给她这个不重要的小辈用的，那太后自己用什么呢？吴浣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总之是比这更好更好的东西了。
桌上的茶点用四个琉璃莲花盏装着，每盏四样各有不同，十六块点心十六种花样，便是出门去国公府上做客，他家大摆筵席的时候，也不见这许多讲究。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比嫡母描述的更加华美精致，她什么都不敢碰什么都不敢拿，空中淡淡的香气慢悠悠的侵略着她的呼吸，坐在这里，她仿佛并不是她自己，更像是……是什么呢？
她又说不出来，不知怎得想起了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然后她自己又觉得自己糊涂。
她不是孙猴子，这是也不是五指山。
这里是天下所有女人最梦寐以求的地方。
吴浣心里生出一点希冀又有很多不安，她想起嫡母进宫前和她说的话，大家都希望，她进宫，得宠，生子，或许有一天，她就能得到和太后一样的荣耀。
她能吗？
吴浣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你能吗？
这时，她听到宫女请她出去，得以不用再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吴浣松了一口气，逃一样的快步走出去了。
——
也是无巧不成书，承恩公世子夫人和吴浣前脚刚出慈恩宫的宫门，后脚凤仪宫的小太监就跑着过来报信：“太后娘娘，皇后在宫中摔了一跤，已经见红了，您快去看看！”
这么快？
吴兰并不惊讶会有人对皇后出手，她实行霸权主义多年，多少人恨不得扎小人咒她，要是没人出手才奇怪。
只是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来才不过三天，这人够迅速的呀。
匆匆赶到凤仪宫的时候，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吴兰随便挑了一个长得好看的问话：“皇后怎么样了？”
太医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摔这一下，因身边人扶得快，原本是没什么大碍的。”
“可皇后娘娘许是最近操劳，又着了些气恼，这一摔震动了胎气，才显得不好了。”
“接下来需卧床好好静养才是。”
吴兰点点头，又问皇后身边人：“皇后是怎么摔的？被谁拌了，还是什么石头，水，油？”
左不过就这几样了。
栖梧擦着眼泪回话：“是油。”
“娘娘胸口闷，时常在凤仪宫里的小花园散步，今日摔了后，孙嬷嬷去检查过，说是猪油抹在石子路上，恰好在树荫下，不容易看清。”
吴兰沉吟道：“那就是有内鬼了。”
皇后自己慢慢查吧。
吴兰走到皇后床前，不咸不淡的按照规矩嘱咐了两句什么注意身体啊好好安胎啊，就要打道回府。
刚转身碰上姗姗来迟的皇上以及跟在皇上身后的小白兔珍妃，看见吴兰，小白兔眼前一亮，请安的声音都格外响亮：“太后娘娘安好!”
给吴兰吓一跳。
看小白兔那两眼放光的架势，进了凤仪宫让皇后看见不定还要生出什么是非呢，于是干脆抢先一步薅走了她。
小白兔看见吴兰，兴奋的嘚啵嘚啵嘚啵：“太后娘娘，臣妾都好久没看到您了，您怎么不宣臣妾去啊？”
“臣妾听说您和皇上和好后，就一直等您来着，您是不是把臣妾给忘了？没了臣妾，您打叶子牌还够手吗？”
吴兰这才想起来，之前她说不宣不让小白兔过来这事，怪不得，这段时间她这么消停。
于是拍拍珍妃的脑袋：“走吧，和哀家回去打牌。”
许久不见，珍妃牌技见长，之前吴兰让着她自己才输，现在倒好，不用让也输。
眼看着银子流水一样的流进别人的口袋，吴兰心尖尖都在疼，于是展开迂回政策，转移她的注意力。
“珍妃，最近没来慈恩宫，天天自己在宫里闷着吗？”
“没啊，”珍妃打出一张牌，“臣妾去延庆殿和淑妃说话来着。”
吴兰暗戳戳凑成一张：“淑妃好了？”
“她要是好了，那我俩还能说上话吗？”珍妃这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
“臣妾教她唱摇篮曲，江南的姑娘家，哪个不会……”
“哎呦，胡了！”吴兰摸到一张牌，终于赢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局。
珍妃毫无所觉，乐呵呵的掏钱：“等哪天臣妾把淑妃姐姐教会，咱们一起玩。”
当天晚上，太后携落星和珍妃携蕊儿，四人越战越勇，越勇越战，直杀到天亮。
吴兰尝到了久违的熬夜之乐。
于是她发出邀请：“反正也不用给皇后请安，你干脆就在哀家这里睡，哀家让她们腌肉，等睡醒了咱们在院子里吃烤肉。”
珍妃对所有娱乐活动和不健康的生活方式都十分捧场，欢呼着拍手：“好好好好！”
所谓狐朋狗友当如是。
往床上一倒，吴兰觉得肩膀都僵了，也懒得动，稀里糊涂的刚睡着，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打个哈欠坐起来，浑身不高兴：“这是怎么了？”
落星匆匆进来：“太后，皇后说是珍妃买通宫人，在地上抹了油，正要带去问话呢。”
吴兰往窗外粗略一看，四个老嬷嬷，六个大太监，这是问话吗？灭口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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