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琼花天不惜

　　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只露出一点点曙光。
　　山上依旧被夜的沉寂笼罩着。
　　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声像一把利刀划破了这万籁俱寂。
　　“不好了，不好了！”
　　“大当家的……”
　　大吉猛然从床上竖起来：“爹爹？”她匆忙披了一件衣服出去，絮雪也急忙穿好衣服跟出去。
　　“大吉，别急。”
　　大吉根本无暇理睬，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口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压着血液无法流动，整个脑子处于懵的状态。她们循着后续吵闹的声音走过去，是在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房间里！
　　只见白玫瑰裸着半个乃子，半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大当家的躺在床上，嘴巴、耳朵、鼻子都渗出了深紫色的血液。
　　“爹……爹！”大吉扑过去，用手摸着杨淞的脸和上半身，将外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爹……我是大吉啊……爹！”虽说心中已知无法挽回，可她还是不肯放弃，她扑在杨淞身上，忍不住大声恸哭起来。
　　絮雪走过去，将手搭在她的背上，“现在不是难过的事情，大当家的是怎么死的？”
　　大吉痛苦地闭上双眼，猛然睁开，用剑指向白玫瑰。“说，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大小姐，不是我啊。”白玫瑰惊恐地望着那把剑，根本不敢看大吉。
　　“那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今天醒来就是这样了……”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谁信啊？”说着将剑指在她的脖子上，“你不说是吧？反正你也知道我早就看你不爽了，那就下去陪我爹爹啊！”说着就要将白玫瑰刺死。
　　“啊！二当家的救我啊！”白玫瑰跪着扑向薛力的腿边。
　　薛力碍着众人都在，一把将其踢开，“大小姐让你好好说，你就好好说。”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白玫瑰说道。
　　“不怕死是吧，挺好的。”
　　“大吉，别这样。白玫瑰只是一个女人，她能怎么样？”薛力急忙拦住大吉。
　　“你是什么意思？”
　　“大当家的和白玫瑰相好又不是什么秘密，难免纵欲过度一点也是有的。”
　　“纵欲过度？这分明是被下毒了。”絮雪有学医经历，一口否定了薛力的说法。
　　“哟？这不是我们粉玫瑰吗？”他看向絮雪的时候露出了色眯眯的眼神。
　　“二当家的，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彻查一下。”絮雪言辞切切地说道。
　　“那是当然的，这是大事嘛。”
　　“我觉得现场应该封存起来，白玫瑰也应该被扣押在现场。”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守着尸体多可怕呀，白玫瑰就算了吧。”
　　“好歹大当家的也是她男人，这有什么怕的。”絮雪说道。
　　“行行行。”薛力说要去张罗大当家的丧事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大吉、白玫瑰、絮雪和两个看守的人。
　　大吉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絮雪在身后抱着她，大吉就靠在她身上。
　　“大吉，你振作起来。”絮雪轻声说道，“没有找到真凶，大当家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稳的。”
　　“我知道。”她有气无力地答道。
　　“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换身衣服。”絮雪扶起瘫软在地上的大吉。
　　两人踉踉跄跄回到房间，大吉目光呆滞。
　　“昨天还好好的……”她嘴里喃喃自语着，“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双手抓着絮雪的两臂，两眼喊着泪珠，望着她，多希望能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崩溃地撕扯着絮雪的衣服。絮雪一把将其拉在自己的怀里。大吉就扑在她的肩头哭泣。
　　“大吉，你在这些弟兄中有没有信得过的人？”
　　“有那么一两个。”
　　“我想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说实话白玫瑰和你爹也没有血海深仇，感觉背后还有人……”
　　“我爹是被人下毒了……”
　　“对，你爹这七窍流血，嘴唇发紫，双手肿胀，确实是中毒的迹象……”
　　“我要找出来这些人……给我爹报仇！！”大吉“腾”地一下坐起来。
　　这时候，门外似乎有脚步声。
　　“谁在外面？”大吉问道。
　　“大小姐，是我。”
　　“是霍环！”
　　“你怎么来了？”
　　“大小姐，大当家的死，极有可能是薛力做的。”
　　“怎么说？”
　　“他一面操持丧事，一面又暗中要做大当家的。”
　　“理应是他，可他何必这么着急？”絮雪说道。
　　“听说……”
　　“你别吞吞吐吐的，都什么时候有话直说……”
　　“听说二当家的要絮雪姑娘……”
　　“我？我与他一向没有瓜葛……”
　　“呵，原来是看上我爹的地位和女人了……”
　　“大小姐，我觉得你们还是快跑吧。这里马上又有一场硬战了。”
　　“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兄弟几个，当初都靠大当家的收留，捡回一条命。若此事真是二当家的所为，我们兄弟几个誓死不从。”
　　“好样的，霍环。”大吉说道。
　　“若果真如此……我倒有个办法。”絮雪急中生智说道，“既然有传言说薛力要我，那不如把这个话往大了说，就说薛力要我做山寨夫人。最好找个不相干的人添油加醋地说给白玫瑰听，看她有什么反应。”
　　“好，我找白玫瑰的老相好二马去试试。”

　　没过半天，山寨里已是白布飘飘，山中人身上都裹着白色的布条。
　　整个山寨在一片诡异又死气沉沉的氛围中。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吵闹。
　　大吉和絮雪连忙跑出去。
　　那薛力竟一剑将白玫瑰刺死了！
　　周围乱哄哄地围了好多人。
　　“大哥刚死没多久，就有人出来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这种女人留着做什么。”薛力义正言辞地说道。
　　“白玫瑰都说了，是你怂恿她杀了大当家的，好让你做当家的，让她做个压寨夫人。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他有什么好交代的？人证都被他杀死了！”霍环旁边的男子说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杀了大哥？”薛力还在卖力地演戏。
　　“我看你是想当大当家的想疯了吧？”
　　“大当家生前对你多好，还要把大小姐许配给你，百年之后，这些不都是你的？”
　　“我再说一次，人不是我杀的！”薛力怒吼了一声。
　　“现在大当家的已经殡天，咱这山寨也需要人管管，不然下去已经乱套了！”薛力身后的小弟们说道。
　　“你们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霍环等人说道，“咱跟着大当家的多少年了，若是大当家的说这位子传给你的，咱兄弟几个岂会不认？而你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大当家的尸骨未寒，死因尚未查明，却在这里觊觎大当家的位置。”
　　几番争执下来，双方几乎兵刃相见。
　　可大多数人都站在薛力一边。因为明知不管如何，薛力极有可能接替大当家的位置，站对队伍，显然很重要。
　　大吉听到此处，早已将实情来龙去脉听个明白。
　　那薛力撺掇白玫瑰加害杨淞，两人一个要做山大王，一个要做大王夫人，自然是一拍即合。后薛力见实情暴露，杀了白玫瑰，现在死无对证，死不承认。
　　大吉也对薛力拔剑相待，两拨人打了起来，死伤无数。
　　后薛力以人数优势，显然占了上风。
　　大吉和絮雪节节败退，两人退无可退，只好一路沿着山路往上跑。
　　就算是死，她们也不想落在薛力手中。
　　红玫瑰、白玫瑰就是下场。

　　两人一路跑到清云谷，薛力带着众人慢悠悠晃在后面，胸有成竹，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我劝你们赶紧回来，看在大哥的面上，大吉——当我的夫人如何？”
　　“我呸！”大吉啐了一口在地上。
　　“粉玫瑰……你这脸蛋就这么死了，我们可要心疼死了。”说罢身后的小喽喽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大吉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要和薛力决斗，可几个回合下来，身上都是伤痕，根本就不是薛力的对手。
　　“大吉——我也想了你很久呢。”薛力有手抹了一下嘴巴，咽了一口口水，猥琐地说道，“来人，把她们给我绑了，绑到我房里。”后面的小喽喽听着更起劲，就要来动手。
　　大吉飞速往悬崖边奔，一个纵身从清云谷跳下去——就是死，也得死的清白。
　　“大吉——”絮雪急得跟在她身后，和她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耳边的风呼呼的，风大得都嘴巴都合不上。
　　絮雪伸手去抓大吉。
　　却看见悬崖两侧像回忆光带一样，倒叙着自己的一生。
　　她以重力加速度地下坠，却清晰地穿越了自己的一生。
　　等回到封印胤天剑之前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充满了力量，那种熟悉而强大的力量——上神的法力回来了。
　　她浑身变得轻盈，一把抓住大吉。
　　她突然明白这也许是穿越时空，可若是就这样穿越到以前，纵然有一身法力，也无法救出墨南宫。
　　“我要回去……”絮雪抓着大吉对抗加速度往悬崖上方飞去。
　　那些回忆又重新展现在她眼前。
　　她一定要去找墨南宫。一定。
　　用不了多久，两人一起从悬崖下飞出来。
　　薛力等人正下山走去。
　　絮雪只一挥手，众人都被抹了脖子。
　　“絮雪，你……”
　　“我恢复法力了……”
　　“法力？”
　　“我不和你多解释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絮雪——你带上我一起走吧。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大吉，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啊。”
　　“爹爹没了，山寨没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
　　絮雪拉过她的手，“去山下，过正常人的生活吧。”
　　“重新开始——我有点怕。”
　　“我认识的大吉一直都在保护我，勇敢无畏。重新开始，大不了再重新开始嘛。”
　　“絮雪——”
　　“你不是喜欢山下的小秀才吗，现在你也不是土匪身份了，可以再试试呀！”
　　“爹爹刚走，我没心思想这些……”
　　“好啦，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一起回到山寨，将杨淞入葬。
　　后一起来到山下的村庄里，只见烈日当头，闷热异常，远不如山上松快。有几户人家聚集在一起，屋前是一片片黄绿相间的田地。田地中有一些小土包耸着，大吉说那是和他爹爹一样去世的亲人的坟。
　　远远就看见有一个男子坐在树荫下面，手中的书本在扇着风，一会看一眼书，一会嘴里念叨两句，好像在背诵什么东西一样。他身材不高，体型偏瘦，好像这原上的一头牲口就能将他冲倒在地。他一身亚麻色的长衫，一根很不相配的麻绳系在腰间。
　　“是他。”大吉说道。
　　“这么巧呀。”
　　两人朝书生走去，这时，一位农妇打扮的女子也从树荫后朝他们迎面走来，原来是书生的家母，两人不知在攀谈些什么。
　　等到絮雪她们走近了，那书生一下子站起来，惶恐地说“是你？”
　　“怎么？你这么怕我啊？”
　　“这是哪位姑娘啊？”那农妇说道。
　　“娘，这是山上的土匪窝的。”
　　“别瞎说，这姑娘长得这么水灵怎么会是土匪。”农妇拍了一下书生道。
　　“这山上的土匪窝再也没有了，以后大家伙都可以放心了。”
　　“是啊，不然我们这小县城可真是惨，一边受着衙门的赋税徭役，一边还要担惊受怕山上的土匪。原本今年大旱，看来都没有多少粮食可收……”说着叹了一口气。
　　“今年大旱？”絮雪抬头看了一眼正日当空。
　　“其实，也不算是今年。‘瑞雪兆丰年’嘛，这么多年这里都没下过雪，夏天又是一年比一年炎热，春雨也没有下几场……”
　　原来是这样——
　　自从絮雪法力尽失之后，也许都没有下过雪。
　　絮雪“倏”地一下飞到空中，一拂衣袖，顿时天空中下起了清爽的小雨。
　　那书生和农妇直接跪在地上，觉得碰到大罗神仙了。
　　待施完法之后，她回到大吉身边。
　　许多村民见突然下雨也从屋内出来，都跪在地上感谢神明。
　　“絮雪……你……”
　　“大吉，我得走了。”
　　“我想跟着你。”
　　“你留在村里吧。”
　　那农妇急忙说道，“咱们虽然穷，住的地方总是有的。姑娘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先住下来。”
　　“大吉，我有急事，这个给你。”絮雪从裙带上解下一片羽毛，“若是有什么事，你把羽毛含在嘴里，和我说你想说的事情，我就能知道，我就回来看你。”
　　大吉接过羽毛，“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人？”
　　“嗯。这个羽毛只能用一次，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一定飞回来找你。”
　　“我知道。”大吉拉着她的手，“你会回来的吧？”
　　“等我办成了，我一定来。”两人互相凝望着对方，眼中噙满泪水，万分不舍也不得不舍。
　　絮雪又腾地一下飞上天，一眨眼便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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