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招胜有招

　　又过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车外传来了一阵轻敲。
　　撩起车帘，外头站的是黄家四奶奶身边的姚妈妈。
　　“姚妈妈，您怎的过来了，可是母亲唤我？”黄五娘问道。
　　“回姑娘的话，是奶奶让奴婢来告诉姑娘这进城还要个一时半会的，让姑娘不要着急。”姚妈妈目光在吴昭身上扫了扫，见她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着，眼底便闪过一丝满意。
　　吴昭见状便知道黄四奶奶这是担心黄五娘年纪小，在知道了这般大事之后心下好奇会犯错，是以方才让身边的妈妈过来看看。
　　“翠屏刚刚问过安叔，我晓得了，我和先生再看会书，不着急。”
　　“那奴婢便不打扰姑娘用功了。”
　　等姚妈妈走后黄五娘撅了噘嘴，不大高兴的开口，“母亲这是不相信我呢。”
　　吴昭失笑，“四奶奶是关心你，若是不相信你便直接让姚妈妈早早过来守着你了。”
　　黄五娘想想也是，便重展笑颜，“先生，您再给我讲讲昨晚说的那首诗吧，等到待会进城了，我便听不到先生的课了。”
　　吴昭伸手刮了刮黄五娘的鼻子，“好，难得五娘这般勤奋好学，我自然要倾囊相授。”
　　两人在车内说了一会儿乐府马车便动了起来，吴昭知道是前头开始动起来了，只要动起来，想来不用多久就能到城门口了。
　　果然，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们的马车在走走停停中又停了下来，之后外头又响起来了轻敲车壁的声音，“吴先生，到城门口了，需要您这边将过所给官爷检视。”
　　“姚妈妈稍等片刻，我这便下来。”
　　吴昭早就对此事心下有数，京城不比其他城镇，再加上如今城里出了事情，是以她不能混在黄家家人中过去也是正常的。
　　吴昭拿着自己的过所下了马车，跟着姚妈妈一同到最前头，就见着黄家四爷正和一个穿着铠甲的小将在说话。
　　“四爷，吴先生过来了。”
　　吴昭上前对着黄家四爷和那位小将一揖，“学生吴昭见过军爷。”
　　“军爷，这位便是同我家一同上京的吴举人。”黄家四爷忙对着那位小将介绍到。
　　那小将瞧着吴昭这般年纪有些意外，“你便是湖湘道前岁的举人？”
　　吴昭将自己的过所递了过去，那小将接过打开看了之后立即对着吴昭回了一礼，“职责所致，还请见谅。”
　　吴昭回了一揖，“学生带有家人一名，如今正在黄家车马之中，可需带出请军爷检视？”
　　“刚刚已经清点结束，不必再麻烦了，请。”
　　进了城，黄家的车马到永安坊坊口靠边停下，吴昭下了黄五娘的马车到黄四爷与黄四奶奶的马车前道别，后带着自己的丫鬟盼儿与黄家一行就此分道扬镳。
　　一路边问边走又用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找到她的堂弟吴暄在长寿坊租赁的小院。
　　因着城门口的耽搁和步行过来耗费的时间，吴昭抵达的时候她在翰林院上值的堂弟也已经到家。是以等她敲门之后给她开门的便是吴暄本人。
　　看着如今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吴暄，吴昭下意识的开口道：“不过一年多不见，你怎的长得这么快？”
　　吴暄原本准备说什么，这会被吴昭一惊叹立即笑得很灿烂，“阿昭你倒是没变多少。”
　　吴昭咬牙，垫起脚伸手飞快的在吴暄头上一敲，“没大没小，怎么和阿姊说话的，这般久未见一句阿姊都不知道唤一声吗。”
　　吴暄生生受了，而后方才撇了撇嘴，“你自个儿瞧瞧你这身高，还算阿姊？”
　　吴昭深吸了一口气，“以往我比你高的时候也没听你叫过几句阿姊啊。”
　　“这便是了，本就没叫过几句阿姊，如今又怎可能唤阿姊，阿昭，你且认命吧。”
　　吴昭还要开口，吴暄立即继续道：“进去吧 ，你住正屋。”
　　吴昭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扬起，“你这院子租的多少钱？”
　　“二两银子一个月。”
　　“多，多少？”
　　吴暄脸上带笑，“二两银子一个月。”
　　“九爷，二两银子在咱们梅城可够租个三进院子呢。”
　　盼儿将吴昭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虽然她知道京城作为国都物价自然要高很多却未曾想到竟然这般骇人，二两银子在湘州远点儿的城区都能租到两进的院子，这院子所在的位置瞧着也不算多热闹就一进的小院子竟然就要二两银子一个月！
　　吴昭迅速盘算了下自己的身上的银两，而后很悲惨的发现，出门的时候爹爹给她的一百两银子，如今剩下的部分就京城这物价她应当是挺不到后年的春闱了。
　　“你之前住官舍要钱吗？”
　　“一两银子一个月。”
　　“那你现在俸禄多少？”
　　吴暄停下脚步，挑眉，“怎么，担心我养活不了你要你自己想法子赚钱？”
　　“显然这也是个问题不是吗？”吴昭也不客气，“这院子二两一个月，到后年春闱结束还有二十个月，也就是要四十两银子，然后按照京中的物价，既然这么小的院子都要二两银子一个月，想来咱们一个月的嚼用也要二三两银子吧，然后平素怎的也还要做些衣裳鞋袜以及你同僚处的人情往来，七七八八下来少于一百两只怕是活不到后面春闱。”
　　“算得很清楚。”
　　“若是我再要进书院的话，花费还要多些，如今我浑身上下只剩四十二两银子了，温言，阿姊之后可是需要到外头去摆摊帮人写些书信来赚些伙食钱？”
　　吴暄嗤笑，“虽说翰林穷，但咱们如今不过姐弟二人加一个丫鬟和一个帮忙的婆子，便是租赁了个小院子也不至于需要你去赚取家用。”
　　吴昭耸了耸肩，“我第一次进京，自然是两眼一抹黑。”
　　进了正堂便瞧见有个身着皂色粗布衣裳的干练妇人在摆放碗筷。在看到吴暄吴昭进来之后忙放下手中事情上前行礼道：“九爷。”
　　“秦妈，这是七姑娘。”
　　“老妇人见过七姑娘。”
　　吴昭忙扶起秦妈，“秦妈不必如此多礼，这些日子多谢您帮忙照顾温言了，日后也要麻烦您多多照应，盼儿年纪小，好些事情还不熟练又是刚进京城，日后得麻烦您多多教导她。”
　　盼儿上前对着秦妈行了福礼，“盼儿见过秦妈。”
　　吴暄见她们见礼的差不多了便扯了扯吴昭的袖子指了指旁边的正房道：“之后你便住这里，盼儿住耳房，我住东厢，西厢整理出来做书房了。”
　　吴昭颔首。
　　“你先进去瞧瞧，如果有什么缺的告诉秦妈，明日让秦妈帮你置办回来，若是你想自己去也成，让秦妈带你去便是。”
　　吴昭自然不会说不好。
　　“姑娘且先去歇着，厨房里还有两个菜，再过会儿才能用晚膳。”
　　吴昭对着秦妈颔首示意了一下，而后带着盼儿去了正房。
　　北方的房屋与他们湖湘道的不大一样，进屋后第一眼瞧到的便是一张大炕，大炕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柜子，在门口处放着一张圆桌几张圆凳，这便是这房间的全部布置了。
　　好在这一路往北吴昭已经见识过北方的大炕了，是以也不惊讶，只是以往不管是在梅城的自家宅院里还是在湘州求学的三年求学中她住的屋子虽算不上华贵但至少精致，而不似如今这般简朴。
　　“姑娘，这屋子里也太简陋了，连个桌子镜台都没有，且姑娘这屋子里还得放置个浴桶，如此便需要做个隔间出来，或者放个屏风。”
　　听着盼儿的絮絮叨叨，吴昭笑了，“哪里需要这般麻烦，你家姑娘来京中是进学为后年的春闱做准备的，日后只需着白袍青衿便是，又不做姑娘打扮，何须准备什么镜台，倒是浴桶屏风是该置办一个。”
　　盼儿自然知道自家姑娘自来就是一个不在意享受的性子，十年寒窗苦读，若是在意享受也坚持不下来，只是这屋里的情况实在是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差些，她家姑娘再是吃的苦，也是七老爷和七太太的心尖子。
　　“这屋子倒还算宽敞，到时候如果手头还有余裕便再置办个小些的桌椅回来，平日里也可在屋里看书写字。”
　　“七少爷不是说西厢做了书房吗？姑娘日后还要在屋里读书？”
　　“温言虽然如今只是个翰林，但终归还是会涉及一些政务的，书房若是无事，我还是少去些。”
　　盼儿想想也是，虽说如今男女大防并不严，姑娘与七少爷又是同族姐弟，但也没得成年的姐弟二人日日共处一室读书的道理。
　　之后两人简单收整了下行李就到了用膳的时间，用了晚膳，盼儿帮着秦妈在厨房收拾，毕竟秦妈只是吴暄请来帮佣的，并不是盼儿这般的签了契约的奴仆，做完晚膳秦妈便要回家，她家就住在同一条巷子里头的一个小院。
　　不同于吴暄所租的这个小院，秦妈所住的小院是三户人家同住，秦妈家中还有一位卧病在床的婆母和两个尚未及冠的小子以及一个十三岁的女儿，因着她夫君过世，孩子尚未成人，秦妈便只能出来帮佣赚些辛苦钱补贴家用。
　　吴暄也是在赁下这小院的时候顺势让那经济给再介绍了这样一位帮佣，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瞧出了秦妈是稳妥勤快的人，是以对于之后让她在家照应吴昭十分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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