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和我见一面

作者: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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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2


      屋内的装潢相当厚重典雅,整体呈现深棕鎏金的风格。

      采光很好,视野的中心处,有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裙的女人正拎着小水壶给那盆仙人球洒洒水,神情很松弛。

      她穿得居家,使得夏沂尔脑海里“有钱人就是得穿着晚礼服”的固化想象终于松动,一眨不眨地放软了目光,对着眼前的女人下意识就露出了一个笑,右颊边的梨涡浅浅露出。

      屋子里的温度恰到好处,正如暖春,夏沂尔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发热。也许是她心跳得太快的缘故。

      姜焉冲他们招招手,随后姿态松弛地把小水壶往茶几上一搁,靠在了柳钉褶皱的真皮沙发椅上,一手压在油蜡真皮扶手处,另一只手屈着肘,单手支着,微微歪着头打量着眼前两人。

      这和夏沂尔心中严肃端庄、强调礼仪的女主人形象截然不同,但她知道这份审视的目光是非常锋利的,她不能掉以轻心。

      “坐。”姜焉道,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两人的手。

      夏沂尔下意识就想收回,指尖微微颤了颤,还是竭力忍住了。

      她这几天听贺楮提过几句,知道姜焉女士并不是囿于家宴等各种事务的全职太太,而是一个自己创业发家的女强人,和贺楮父亲贺赢继承的、历经三代的偌大公司都快将将持平。

      眼下她的形象和那种世俗认知中刻板的“总穿西装”的模样又迥然不同。

      姜焉终于也露出一个笑:“行了,别忸怩了,坐下吧。”

      贺楮坐姿很松散,相比之下,夏沂尔就拘谨很多,打过招呼后心里直打鼓,没什么信心和把握能通过这位女士的考验。

      她觉得姜焉的目光太锐利了,尽管不具备侵犯性,但太像一把锃亮的刀,足以剖开她所有的伪装,剖开表层肌肤,看到青色的血管。

      短短几秒间,夏沂尔回想了自己前半生做过的所有错事,又迅速省察着自己所有的缺点。
      善妒,虚伪,自卑,谎言信手拈来,有时还会有傲慢。

      “不用紧张。”姜焉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拘谨,便把自己略带严厉的气场融化了些许,“贺楮认定了就是认定了。现在看来他的眼光还不错。”

      夏沂尔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没那么强气场的姜女士还挺好相处的,似乎是随口就跟她闲话家常。
      夏沂尔知道没那么简单。

      跟厉害的人打交道,几句话自己的信息可能就掉了个精光。

      不过她有些意外的是,姜女士完全没问她出身,只问她喜好,还问她会不会跳舞,不会就让贺楮手把手教。

      “晚上生日的第一支舞他必须得跳。”姜焉乜了贺楮一眼,有点嫌弃,“不知道这吊儿郎当的跟谁学的,跳个舞跟打折了他的腿似的,嫌弃东嫌弃西,惯的,看见你怪烦人的。”

      夏沂尔可不敢搭腔,仍然直着腰板。

      姜焉多多少少知道自己儿子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事业,只一眼她就察觉了夏沂尔跟贺楮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眼底深处都有着要靠自己往上走的野心。

      真挺合适的。

      人品这一关过了,多余的姜焉也不在意,什么家世背景她早就让人先一步送来了厚厚一沓资料,全都审视过了。

      家世清白,没有极品吸血亲戚,家属无不良嗜好。

      这小姑娘看上去白白净净的,身上还挺有那种蓬勃的生命力的,嗓音甜润得很干净,没有弄虚作假的嗲,一看就是专克贺楮这吊儿郎当的少爷脾气的。

      挺好,来个人治治这少爷噎死人不偿命的臭脾气,也让他肆意行事时心里有个挂念,不会太过逍遥无拘束败了本家的名声。

      最最重要的是,贺楮喜欢。

      这家伙岂止是喜欢,是喜欢得要命,房间里放那厚厚一沓的情书的柜子上了七道锁,数道乱七八糟只有他自己开得了的机关。

      这人还喜欢时常拿出来翻,然后又往后头添上一封又一封才肯罢休。

      这还是某一回贺楮手写完毕后放在一沓纸最下面,又开始写策划书,最后策划书锁进去了,那一页情书太薄,没能捻起来,轻飘飘掉在地上,姜焉来找资料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漏了的项目。

      结果捡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红心的两行。

      她没什么兴趣窥探儿子的秘密,不过这件事委实让她惊奇了很久。

      关于贺楮为什么能喜欢人喜欢得不行这件事,姜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转念一想贺赢就是这种性格,儿子随他也并不意外。

      ——但以上这一切都只是一部分参考因素。
      她会释放友好信息,可这只是漫长考验的一个开头。

      这个小姑娘只是没有在第一part被否决而已。

      姜焉在绝大多数时候是很随和的,但在关键的部分上,她从来都是以贺家女主人、GF掌权者、贺楮母亲的身份来近乎冷酷地凝视。

      她必须要冷酷,因为她只有贺楮这一个孩子。

      就算他很优秀,超乎寻常的优秀,她还是要替他先拔掉一部分未来可能变成荆棘的杂草。
      不相称的爱情难以走长远,短时间的热恋终究会变成露水一滴。

      不过,暂时不急。

      姜焉有意缓解夏沂尔的紧张,干脆挑了贺楮童年糗事来打开他们之间的话题。贺楮抗议,但反抗无效,最后大剌剌地倚在沙发上装死尸,听着夏沂尔真的轻松许多的笑声,红着耳廓小声嘀咕。

      这开屏孔雀终于收敛了许多,变成温顺的犬类动物,听着两人讨伐他。

      “你们晚上想跳什么舞?这第一支按道理来说就该你们跳。”姜焉双手支在膝盖往上,戴着白色长手套的手交叉,下巴轻轻抵在交叉处,“不熟的话可以现在学,踩这家伙的脚多少次都无所谓。”

      夏沂尔来之前做了点功课,但还是不大会。

      姜焉眼波流转,眄了她一眼,笑容轻轻浅浅:“我先教你吧,嗯?”

      这个时候的姜焉又显露出绰绰约约的风姿和妩媚了,夏沂尔有一瞬间被这双粼粼的眼眸蛊惑到了,醒神时发现自己早就点了点头。

      ……难怪贺老板这么勾人,原来是儿子随妈,姜女士才是一等一的招人心魄。

      贺楮抬手,从旁边厚重鎏金的木柜子里取出了一只相机,拭了拭镜头,支起三脚架对准客厅中央两个跳舞的女人拍摄。

      录像前,他找到了老贺同志的微信,摁下了录音键,声音压得又低又慢:“老贺同志,你再不回来,我老婆就要被你老婆勾走了。”

      他看着夏沂尔目不转睛地望着姜女士,知道这人只对女生颜控的隐藏属性犯了。

      有点无语,有点高兴,还有点微微的、不知道哪门子的醋意。

      他手一松,成功看到了备注上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没管,专心致志地给他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拍摄。

      姜焉的指尖在唱片机上拂了拂,悠扬又典雅的曲子顺着古铜色的喇叭花唱片机里缓缓淌了出来。

      她是个很好的教导者,选的曲子也很基础,自己跳男步,不紧不慢地告诉夏沂尔每一个动作。

      夏沂尔是慌乱中并不会犯大错的性格,因此尽管有好几次险险要踩到姜焉女士的脚,仍然及时地刹住了车,在姜焉的指导下从一开始的笨拙惶恐,逐渐变成了像模像样的轻盈。

      “很不错。”姜焉适度夸奖。

      恰逢一曲毕,大门又一次开启。夏沂尔往门口望去,一个身着西装、跟贺楮高得相仿,上位者气度却分外浓郁的人。

      “叔叔好。”夏沂尔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

      贺赢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就更显得气势迫人。姜焉缓步踱过去,一把扯住他的领带,在他的眉心、左右面颊、鼻尖、唇部各吻了一下,然后对夏沂尔和蔼道:“你放心,贺楮他爸只是看着是个面瘫而已,实际上不难相处。”

      上位者的气度完全溶解了,贺赢见到姜焉几乎就没挪开过眼睛,姜焉挪一步,他紧随其后,见夏沂尔瞅过来,严肃地对她点点头,随即又把目光转过去,黏在姜焉的身上。

      夏沂尔:“……”

      怎么这么夸张。
      这种盯妻狂魔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贺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右手在她脑袋上一搁,揉猫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显然对此习以为常:“我爸不爱讲话,所有的决策只要我妈同意了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好了。”

      一旁的贺赢已经把下巴颏儿搭在自己老婆的肩膀上了,被姜焉嫌弃地推了推:“孩子们都还在,你正经点儿,这样黏黏糊糊像什么样子。”

      夏沂尔居然从贺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委屈。

      她:“……”

      同人女属性大爆发,她就偷偷嗑一下,就一下。

      四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聊着今晚的大致构想,姜焉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脑袋倚在贺赢结实有力的臂膀上,懒懒地道:“儿子,二十二岁生日快乐啊。”

      贺赢这个时候也开口,声音听着就是很严肃正式的霸总音:“嗯,儿子你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夏沂尔:……好、好不走心的问候啊救命。这两人气氛好的仿佛她和贺楮是多余的,在真夫妻面前,她和贺楮之间的相处就显得很塑料很拙劣。

      怪不得贺楮从刚进庄园就开始演,夏沂尔那时候还纳闷做什么这么早就开始装。

      夏沂尔讪笑了一下,也对贺楮说了声。

      贺楮看上去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对三人的塑料生日快乐祝福照单全收。

      接下来就是生日晚宴的流程。谈到这个,姜焉的表情略微严肃了点,告诉贺楮还是会有很多他认识的“叔叔阿姨”以及千金少爷都会来。

      贺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语:“我不是早跟您说过不要这样了吗。这样繁琐又无聊,我过得也不开心。”

      姜焉一本正经:“本来呢,我想着就按你说的安排的,但是事出有因嘛,今年毕竟是你二十二岁的生日。”

      贺楮脑子里只有夏沂尔给他插在柚子蛋糕上的22根蜡烛,耷着眼皮,兴致缺缺:“二十二有什么特殊的吗。”

      “废话。你爸二十二岁的时候都娶我了啊。”姜焉端庄优雅地压下了那个白眼,“你这小孩懂不懂,二十二岁是法定婚龄啊。”

      贺楮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又挑了一下眉梢——没想到他前几天开玩笑的法定婚龄,居然真的会被拿出来说道说道。

      夏沂尔也被这话的意味搞得有点头皮发麻。

      ……有钱人订婚结婚都这么早的吗?

      “别紧张,你们小年轻不喜欢早早结婚,我知道。”姜焉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戒指,“这一回只是想说明一下身份,然后送你点东西而已。”

      说完这话以后,她和贺赢望向夏沂尔的一眼颇为意味深长。

      贺楮也略感意外。

      夏沂尔特别茫然,也觉得特别割裂。

      承认身份?
      就这么承认了身份?

      夏沂尔抿了抿唇,没吭声。

      承认身份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哪怕只是承认男女朋友的身份。

      先不论贺楮本身就不喜欢她,光是那份协议恋爱的合同被姜女士和贺总看见,恐怕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所有现存的形象都会一落千丈,而她贪婪、虚伪,利己主义将一览无遗。

      她问心有愧。
      然而心底有一个声音轻飘飘地勾着她:退一万步来说,万一人家就是只需要贺楮喜欢呢?

      贺楮对她,也许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吧?
      对情绪敏感至此的她,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不敢下绝对的论断。

      怕自作多情,怕患得患失,干脆权当对方对自己没有分毫情意。

      夏沂尔在很早的时候就学会了在做一步前,就往后设想一千一万步。她骨子里是悲观的,所以一个节点分叉处的那么多结局,绝大部分都是不好的。

      她真的有勇气和一个跟她阶级迥然不同的人结婚吗?
      她并不质疑贺楮的为人,只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做出决定。

      “等等,”贺楮摁了摁额角,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你们到底在急什么?”

      姜焉和贺赢目光扫过来,贺楮无语:“反正我不答应。你们别想过早安上所谓的未婚妻名头,人家压力得多大啊。”

      姜焉瞥了一眼贺楮掩在沙发阴暗处的手,早就攥成了拳,还有青筋起伏蜿蜒。

      她这儿子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明明喜欢得不行,还要把自己扳回来,一门心思只为女孩子考虑。

      她虽然是看上去打着帮他的名义,可他不想让这段感情揠苗助长。

      ……又或者,贺楮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

      姜焉勾了勾唇角:如果是后者,她勉强能对他身为继承人的自觉和敏锐感到一点欣慰。

      行吧。

      姜焉红唇轻启:“随你。不过你自己想好。”

      说罢,她把眼神放在怔忪了几秒的女孩子身上,笑意嫣然:“那沂尔先跟贺楮去吃点东西垫一下,等化妆师和造型师到了,我再通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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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chapter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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