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

　　“老齐，够兄弟！我先去占场，你们一会儿直接来找我啊！”没等齐天后半句话说完，凌皓已经抱着篮球飞奔出教室了。

　　其他同学们看着凌皓风一样的背影愣了不到一秒钟，立刻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纷纷从齐天面前飞过，嘴里还假模假样地喊着，“谢谢班长！”

　　看着瞬间空荡下来的教室，齐天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口长气。

　　我这都遇见了一群什么妖魔鬼怪呀？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还有一个人和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别跑了，累死我了，咱们班这都是些什么神人啊！”唐甜甩脱了袁宵拽着她的那条胳膊，双手拄在膝盖上，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袁宵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如果说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一群成绩比较好的二百五吧。”

　　这说法貌似很贴切啊……唐甜暗自腹诽。

　　十九班的这些同学一看就是对于体活课已经很有经验了，不然很难解释他们在齐天一句话的功夫里全部逃出教室的同时，怎么能把装备带的那么齐全。

　　男生们就不用说了，凌皓跑出去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一个篮球，另外几个人出去的时候又在隔壁班借了一个，还因为借球时不太隐晦的嘚瑟招来了隔壁一整班人的无能狂怒。

　　女生们更加神奇一点，反正直到同学们已经开始两个或者四个人组队开打的时候，唐甜都没有回忆起来在逃出教室的那一瞬间究竟谁手里拿了羽毛球拍。

　　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朝她们这边招手，意思是问唐甜和袁宵要不要加入他们打羽毛球的阵营。

　　唐甜转过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袁宵，袁宵马上心领神会，大声招呼道：“你们先玩！我带小甜甜逛一下学校！”

　　袁宵打发了同学，转头看了唐甜一眼后立马背过身去。

　　“想笑就笑，不用憋着。”唐甜在她旁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她就听到了袁某人丧心病狂的笑声……

　　唐甜不爱玩羽毛球，甚至见到球拍都会不由自主地躲一下。

　　倒不是天生对这项运动不感兴趣，要知道她直到初二都是羽毛球的狂热爱好者。后来对羽毛球产生的不适症状纯粹是因为后天的物理打击。

　　他们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过一次秋季运动会，也不知道校领导们搭错了哪根筋，羽毛球就只设置了一项混双的比赛。

　　于是羽毛球狂热爱好者唐甜同学在遍邀所有实力不错的男同学无果后（废话，有实力的男同学都去报名参加更方便耍帅的单人项目去了，谁要和你打配合啊），威逼利诱自己的同桌--一位不愿透漏姓名的男同学报名参加了。

　　比赛时，不知道是被对面的敌人激起了强烈的斗志，还是唐甜威胁他的那句“如果比赛输了就休想从她手里借走某畅销言情作者的年度力作”起了作用，总之，在对方一个球飞过来的时候，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同学大力挥起了自己的球拍，然后……

　　然后，一球拍打在了唐甜的鼻梁上……

　　如果非要让她用几个词语来描述一下当时的感受的话，那应该是酸涩、粘稠、昏天黑地……

　　毕竟在她短暂地感受了球拍带来的酸意之后，就流着鼻血晕过去了。

　　反正就是，自此以后，唐甜同学收起了自己对于羽毛球运动的狂热，看到操场上有打羽毛球的更是有多远躲多远，誓不让惨痛的历史有任何重演的可能。

　　远处的篮球场上，凌皓正和几个人坐在地上喝饮料，王楠看着在和袁宵挎着手臂散步的唐甜，了然地说：“咱们班这个新来的学霸果然是个文静的乖乖女啊。”

　　“是吗？”凌皓挑了挑眉，得意地开了口，“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肯定有两副面孔。”

　　“为什么？”这个疑惑的问句来自于齐天。

　　“因为，第一天我调侃她的时候，她想掐死我的表情被我识破了，哈哈哈哈哈……”这家伙笑得贱兮兮的，笑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们没看到，她那个表情实在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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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被他最后一句爆炸性发言震惊到沉默，就连最稳重的班长齐天也没忍住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一节体活课上完，这群汗涔涔的人活蹦乱跳地回到教室，整个屋子里又充满了一股活泼的二百五的气息。

　　老穆是在第二节自习课上课后五分钟的时候走进教室的。所以他看到的是一幅全班同学埋头苦读、悬梁刺股的假象--废话，这群人生怕偷偷上体活课的事情把老穆惹毛了，此时一个个乖得跟小白兔似的。

　　在老穆眼里，这哪是什么小白兔啊，分明就是一群装乖卖巧的小兔崽子。

　　他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

　　其实，他也是第一节自习课下课才知道自己班的学生作了什么妖的。

　　他之前一直在和高一学年组的其他物理老师们一起开这次月考的总结会，结果会开完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隔壁十八班的班主任老陈就找了过来。

　　“我说穆老师，你们班的体活课差不多一周就给两次，这是不是太频繁了一点儿啊？我们班同学一来找我要体活课，就拿你们班当例子。上节课又来要，说人家十九班都给了，让我别那么抠门，搞得我拒绝起来都不硬气。”老陈束手无策地说道。

　　老穆心想我什么时候又给他们体活课了，我怎么不知道。但作为一个老江湖，他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插科打诨道，“要体活课的时候知道拿我们班当例子，学习成绩怎么不拿我们班当例子呢？”

　　“嘿，老穆，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少在这跟我打哈哈。你以后稍微控制一下频率，要不我这儿工作也不好做。”

　　据说老陈是和老穆同一批进的一中，俩人认识了二十来年，他早就习惯了老穆臭屁加吊儿郎当的性格。

　　“行了行了，知道了。”老穆不当回事儿地甩了甩手，拿起月考卷子走出了办公室。

　　他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缓缓开了口，“上节课，人都去哪儿了？”

　　“老师，我去找你要体活了，但是你没在，我看大家最近学习学得也挺累的，就自作主张放大家伙儿出去玩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自作主张的。”齐天站起来说。

　　“行，先斩后奏。大班长，挺有担当哈？”老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这种情境下，用这种语气说出口的表扬，当然不会有人相信是真的夸奖。相反，倒是被当成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更加的人人自危起来。

　　于是，在这片低气压里，装乖的小兔子们又把头往书里埋了埋。

　　“都谁去了？”老穆慢悠悠地说，“去的人把手举起来。”

　　讲台下的手臂像野火烧不尽的小草一样，一茬儿一茬儿地冒了起来。

　　大概是看冒茬儿的手臂陆陆续续没完没了，机智的老穆决定改变策略。

　　“行了行了，把手放下，没去的把手举起来我看看。”

　　于是刚刚举起来的手臂又一茬儿一茬儿地倒下去，再没有新的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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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

　　老穆是真的气笑了，他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行，你们还挺团结。那就全都站起来吧，罚站一节课，作为你们私自上体活课的惩罚，有人有意见吗？”

　　“没有……”沉闷的声音响起，同学们稀稀拉拉地全部站了起来。

　　全班同学笔挺挺地站着，低着头静静看书、做题，这庄严肃穆的气氛莫名让人联想到清明节时的墓园。

　　老穆扫了一眼这群仿佛在对着自己默哀的小兔崽子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越看越气，课上到一半就拎着卷子走人了。

　　结果下课铃声一响，刚刚还看起来痛定思痛的一群人立马原形毕露，像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咕嘟地沸腾了起来。

　　少年时代的人对团结的理解其实很单纯。一般来讲，进了一个班级就会天然的形成一种相对亲密的关系，那种自然而然产生的集体荣誉感常常会让所谓的大人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尖子班的生态在大多数时候都更加单纯，但在这个方面却相对而言复杂一些。

　　如果说普通班级的团结来源于彼此都平等的看待和有一个主心骨人物的话，那么尖子班的问题就是大家都是从小就在班级里面被仰视的那一个，以至于很难平等地看待他人。

　　同时，基于主心骨式的人物通常是班级里最被仰视的那一个，所以在尖子班找到这么一个能被大多数人承认的着实有点困难。

　　之前十九班的同学们在一起看似热热闹闹，但这其实更多地归因于大家的性格使然。开朗和热情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自信的外在表现，所以不管他们承不承认，在他们表现出来的热闹的表象背后，其实是有一些不甘示弱的攀比心理的。

　　因此这种热闹往往止于一种表面上的来往，而那种更深层次的被叫做“凝聚力”的东西，在此之前他们其实并不曾体会。

　　他们个个都习惯了被众星拱月般地对待，所以幼稚地以为对其他人真诚地表达仰视等同于甘拜下风，就好像自己认输了一样。

　　而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输。

　　但是这次体活课事件似乎让情况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改变，齐天的主动“揽罪”让他在同学们心里成为了一个值得信赖的灵魂人物，而集体罚站，又让心高气傲的他们之间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种感觉就像大家一起犯了错丢了人，然后有了一个要共同守护的小秘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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