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不加冰

　　祝晴第二天没什么工作，快到中午才慢悠悠地到了公司。
　　推开活动休息室的门，林玥正巧从这边经过。她瞬间转身走了进来，言语略带激动。

　　“你知道给你发出合作邀请的是谁吗？”

　　“谁？”祝晴伸手扎着头发，头也不抬。
　　“知不知道迟然珠宝？他们家小少爷出来单干开了家设计公司，你就是和他这家公司合作。”林玥碰了碰祝晴的肩膀，“可以啊你，怎么认识的人家，路向辰介绍的？”

　　祝晴并不意外路向辰朋友身份的显赫程度，只是现在想想，她不理解路向辰为何会突然带她去见池旭。
　　而且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

　　总不能。
　　单单为了这次合作。

　　林玥见祝晴的反应太过平淡，小声发问：“你不会和路向辰吵架了吧？”
　　见她没回应，林玥更加担心：“你知道你现在的粉丝数量，光cp粉就占了多少吗，再怎么说也得等个人粉稳固，你到时候跟他撕破脸我都没意见。何况你们有合约在先，他应该不会说毁约就毁约吧。”

　　“没吵架。”祝晴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我知道了。”
　　林玥：“路向辰还没回来？你们的粉丝不急我都要急死了。”

　　祝晴垂着眸，几乎没有犹豫：“还没。”
　　“哎好吧，不懂他们这种有钱有势还要疯狂工作的人。”林玥耸耸肩，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公司打印机坏了，我出去打印资料。”

　　祝晴：“你自己去打印？”
　　林玥叹气：“我的两位好助理，一个请病假一个休年假，也就是现在不忙，不然我绝对不会同时批假。”

　　林玥走后，祝晴离开休息室，随便朝着某个方向前行，正好路过直播区域时，她驻足停留。

　　宽敞的直播区划分成许多隔音单间，玻璃门下半部分是磨砂材质，从外面看去只能看到里面人的样貌。

　　早上直播的人不算多，目光轻晃，祝晴的视线停留在那边被厚卷刘海遮挡眼睛的人。
　　她走了过去，看到他抱着吉他弹奏的样子。

　　祝晴第一次见到顾知允，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场景。

　　当时公司挑选新人主播，林玥拉她来帮忙。轮到顾知允，有人立马指出他对于主播来说不达标的颜值。
　　祝晴注意到他攥着衣服袖口的手指，被发帘遮挡一半的神情似乎惴惴不安，便下意识站出来反对了那些人。

　　后来公司给了他一个月的试用期，按照涨粉数量和收益考核成绩，他是不能继续留下的。
　　但祝晴把他直接招来林玥这边，表示他的基础工资她来出，只是在公司挂个名。

　　变相来说，顾知允算祝晴自己养的主播。

　　在祝晴眼里，顾知允不是他们口中的一无是处。
　　虽然他声线青涩，但弹奏吉他时所展现出的魅力独具一格，公司和他同类型的主播没人能比得过。
　　至于颜值。
　　她觉得顾知允只是没那些人会打扮而已。

　　祝晴之前就打算好好帮顾知允规划一下发展道路，后来一直忙于自己的工作，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既然现在正好有空。

　　祝晴轻敲着玻璃门。
　　顾知允抬头，连忙放下吉他摘下耳机，在手机上操作几下走了出来。

　　祝晴小声询问：“我有打扰你直播吗？”
　　“没，没有。”顾知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音量渐弱，“现在没有人看，我就是练练吉他。”
　　“那你跟我来。”

　　祝晴拉着他，走到她平时活动会用的化妆间。她按着顾知允坐在椅子上，拿出成套的化妆工具。

　　顾知允看着祝晴挑选化妆产品的动作，声音有些紧张：“你要给我化妆吗？”
　　祝晴点点头，看向他：“相信我的技术。”

　　“可是。”顾知允低下头，“我可能会弄脏你的东西……”

　　祝晴动作一停，皱了下眉：“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祝晴刚露出严肃，没等顾知允反应过来，用发卡固定住他稍长的刘海。
　　一下子的明亮让顾知允微愣，随后看着祝晴近距离的脸庞，耳垂微红。

　　祝晴正准备大展身手，手机突兀响了两声。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她没想到是路向辰发来的消息。

　　1：【在哪里？】
　　1：【中午去接你】

　　祝晴回复完，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的事情重新充斥心间。

　　这次他出差回来，一次聚会，一次私下吃饭，间隔时间还这样短。可按照以往这种活动只会拆分成两次，甚至中间还要等路向辰去一趟外地。
　　怎么想，都只剩奇怪。

　　祝晴轻咬着嘴唇，放下手机，继续进行对顾知允的改造。

　　祝晴简单用湿巾擦拭顾知允的皮肤，帮他做好妆前保湿，开始按照他的五官为他挑选适合他的淡妆。
　　步骤细腻，手法轻柔。

　　她想帮顾知允的目的很简单。

　　从小到大，她喜欢的事情都会被家里定性为“不学无术”，似乎只有一切按照他们的意愿来，才算选择正确，活得有意义。

　　她所热爱的事情，早在确定大学专业方向的那天，就已经被埋入贫瘠荒土，一丝新芽萌生的可能性都不会存在。
　　就连她现在在做的事，也是一样。

　　他们听到她想当博主的时候，那样的语气通过听筒传来，比她在滑雪场里握在手里的电子设备还要冰冷。

　　也许是有过这样的经历，祝晴现在看不得别人对这样一个纯粹追梦的人冷嘲热讽。
　　而时至今日再回头看，她的那份纯粹，大概在和路向辰签订合约时就已经随波淹没。

　　祝晴给他画的淡妆很好地放大了顾知允的优点，凸显出他眼窝的深邃，瞳孔衬得更加有神明亮，用修容让他的五官轮廓更加清晰利落。
　　最后用卷发棒帮他的刘海调整弧度和位置，乍一看像个氛围感十足的男爱豆。

　　祝晴很满意她画出来的妆容，推着顾知允面对镜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顾知允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到镜子里，静止几秒，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是我吗？”
　　祝晴：“我早就说过，你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祝晴已经在考虑有没有更加简单有效的淡妆，可以让顾知允自己上手操作。
　　这样即便她不在，他也可以在直播前自己做个造型。

　　祝晴忽然想到什么，轻声说：“抱歉，这些是我早应该做的事，不过最近有很多事情分心，一时有些疏忽了。”

　　“为什么道歉……明明是我拖累你。”顾知允抬起眸，似乎没有像平时那样不敢看她。

　　祝晴不解：“干嘛说这种话，你哪里拖累我了？”
　　顾知允：“当初是你帮我留在这里，可我到现在还是一无是处，我就觉得——”
　　“顾知允。”祝晴打断了他。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极度不自信，可祝晴很清楚，这种事情无论依靠谁都无法彻底改变，只有他自己。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祝晴直视过去的目光迥然坚定：“没有任何人可以贬低你，包括你自己。”

　　顾知允抬起头，表情有些错愕。

　　一闪而过的悲郁不复存在，祝晴放轻语气：“但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那份纯粹，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的话里掺杂着别样的情绪。
　　顾知允察觉出这一点，却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他微抿着唇，话音有些局促，但还是一鼓作气说完：“中午…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是想谢谢你上次在我直播间刷的礼物，还有今天帮我化妆……”

　　“今天中午不太行，我有事。而且这种事不用谢我，不过一起吃饭的话——”祝晴想了想，说，“明天中午我应该可以，我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火锅怎么样？”

　　顾知允刚刚落下的期待，重新因她的话唤醒。
　　他微笑起来：“好。”

　　祝晴在梳妆台收拾着化妆用品和工具，手机响了一声，她没有立刻去看。
　　紧接着又连响几声。

　　祝晴拿起手机。
　　顾知允站了起来，帮她把化妆刷用纸巾擦拭一下，才放进化妆包里。

　　林玥：【你知道我回来碰见谁了吗】
　　林玥：【路向辰！】
　　林玥：【他刚从车里出来，我没忍住就和他打了招呼，应该是来找你的】

　　曾经一次跟他去路家宅园吃饭，祝晴刚好和林玥逛完街，他们两个人便打了个照面。

　　此时祝晴只希望林玥没有问多余的问题，路向辰也没有回答多余的话。

　　“怎么了？”
　　顾知允看着祝晴神色有些焦灼，顿时问道。

　　他们相挨而站，中间虽然隔着稍短的距离，但从侧面看去，两人似乎紧密无间。

　　就在这时，化妆室敞开的门被轻敲两下。
　　祝晴倾身侧头，脸上的担忧略微凝固。

　　路向辰站在门口的位置，西装裁剪合身，名贵的银色袖口折射光芒，领结正系中间位置，里衬没有一丝褶皱。
　　他放下敲门的手，目光平淡，看向两人。

　　祝晴有那么一瞬间，浑身感到不自在。
　　这场面像极了某种尴尬场合，她甚至不想形容描述。

　　顾知允在这时出声：“他是？”

　　祝晴抬眸，率先和站在门口的人视线相碰。她的话音到了嘴边，却听到路向辰先出声。

　　“需要我避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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