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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人
第二十章
原熠雪今夜是被小七拉出来的。
听说后山入夜了有野兽，小七早闹着想去夜猎，身边伺候的人自然都不同意。入夜后这熊孩子假装入睡，准备趁大家不注意时偷偷跑出去，结果被原熠雪抓个正着。
小七比原熠雪小三岁，正是爱逞英雄又好奇心重的年纪，说白了就是又菜又爱玩，不让出门就闹得不行，原熠雪和李若堤不可能真让他一个人去，于是只能都跟着出来。
没想到又遇到司元瑛作妖。
原熠雪都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了，还能一次比一次离谱。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知不知道晚上的后山有多危险？你们跟着我们一起，不许再乱跑了。”
他说完就去拉司元瑛，手还没碰到，动作顿了下，“你脸上到底什么东西？好恶心，快弄掉。”
刚刚为了杵这个药泥差点给司元瑛杵断手，这才敷了几分钟，她哪儿肯现在就弄掉。
“不行，这是我的面膜，还没干呢！再说敷着万一真的遇到鬼了我还能帮忙吓退。”
她说完扭头朝小七呲牙一笑，阴恻恻道，“你说是吧？七皇子。”
小七外强中干，被她的鬼样子吓得脸都僵了，扯着李若堤的袖子，有气无力地“哼”了声，气势非常地勉强。
李若堤笑了下，“好了，司姑娘别逗小七了，咱们要去就赶紧吧，再不动身真的太晚了。”
于是他们两两一组，司元瑛跟着原熠雪，李若堤揪着李扶月，最后面跟着不情不愿凑了一对所以都臭着脸的小七和苏梨，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往后山去。
入了山路司元瑛才庆幸今晚遇到了原熠雪他们。
因为她完全忘记了古代晚上没有路灯这一点，三个大傻蛋连盏灯都没带，就准备颠儿颠儿地跑到后山去看萤火虫。
能看狗屁，进山都够呛。
原熠雪取出了火折子走在最前面。
山里夜风吹过，她脸上的面膜透心凉，树影丛丛，在风拂下鬼祟地摇曳，矮小的灌木也不断地勾擦着她轻薄的衣摆。
越走树林越幽深，原本小七和苏梨两个话痨还会抖几句机灵，如今一行人全部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隐隐的喘气声。
司元瑛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上前几步紧紧贴在原熠雪身后，整个人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山路不平整，司元瑛一脚踩进一个浅坑，没防备地一个趔趄，原熠雪反应极快地侧身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拎了起来。
李若堤在后面像逮小鸡一样揪着李扶月的衣领，帮她减轻徒步的负担，轻声对司元瑛道，“司姑娘，小心些，这路可不好走。”
“这回算是知道有多不好走了”，司元瑛讪讪地回答。
原熠雪没松开手，反而将手往下滑，从她纤细的腕骨掠过，落到司元瑛冰冷的手上，然后温热的大掌将她的手整个包住，“你不冷吗？”
原熠雪手腕上的白玉兔子一下下轻轻撞在司元瑛的手腕上，她抿了下唇，因为害羞声音格外乖巧，“冷的。”
小七在后面酸溜溜地说，“五哥都不关心我冷不冷。”
苏梨小声吐槽，“你那一身膘能冷吗？”
小七瞬间炸毛，冲她嚷嚷，“对皇子无礼回去让你挨板子！”
苏梨早就看透了小七就是个纸老虎，倒也没怎么害怕，默默翻了个白眼。
原熠雪没理他们，挪步往风口挡着，又捏了下她的手，“这样呢？”
“好多了。”
不知道是在说风，还是说他掌心的暖意。
原熠雪笑了笑，牵着她往前走，借着他的力，司元瑛接下来的路走得轻松多了。
后山萤火虫聚集的地方在一片山坳。
尽管小七在后面不耐烦地唠叨“萤火虫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先去猎匹狼”，结果被李若堤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拍安静了。
乖乖跟着先去看萤火虫。
连接山坳的是一条小路，原熠雪突然停在中途，司元瑛一个不留神撞到他的后背上，下意识叫了一声，原熠雪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见他这反应，其他人全都止住脚步，面色凝重起来。
莫非是前面出事了？
原熠雪搂着司元瑛轻手轻脚地往下后撤了几步，然后吹灭了手上的火折子。
“怎么回事？”
李若堤附到原熠雪耳边，用气声问道。
原熠雪没说话，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往下退。
一行人都屏住呼吸退到了一颗老榕树后面，茂密的枝叶完全把他们挡住，原熠雪才轻声说：“山坳上有人，人数不少，我听见他们说的是月氏语。”
虽然司元瑛几乎没听见什么声音，但是原熠雪是习武之人，目力耳力都过人，她相信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乱说。
月氏族是大棠西部的一个游牧民族，曾经多次企图争取进军中原争夺政权，近十年都被禁止进入长安。
如此看来，上面那些月氏族人的来历和目的就耐人寻味了。
但无论如何，偷渡而来，还半夜潜伏在南山深处，显然绝非善类。
“那现在怎么办啊？”
司元瑛皱着眉看向原熠雪。在她关于原书的记忆里，同样也没有月氏族偷渡入京的部分，她心里再次涌起一股无力感，以及对未知的恐慌。
而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原熠雪。
原熠雪和李若堤对视一眼，“现在先带着姑娘们和小七继续往下退，一会儿你护送他们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等你带援兵上来。”
他们三个少年郎带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本就累赘，更何况小七年幼，六个人里只有两个战斗力，硬碰硬不是办法。
“可是……”
司元瑛话还没说完，小七突然带着哭腔惊声道，“五哥！有蛇！救命啊！”
树林本就寂静，小七这一嗓子都有了回声，传遍了山林，随着风送到了上面人的耳朵里。
下一秒就有人往下疾奔的声音。
原熠雪拉着司元瑛就往下跑，厉声道，“快跑！”
司元瑛在千钧一发之刻还在想，刚刚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把小七的嘴给堵上。
夜幕太黑，没有火折子，身后一片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敌是友，等原熠雪拉着司元瑛躲到一片树林中时，身边其他人都已经不见了。
司元瑛扶着树干喘气，“小七他们不会有事吧？”
原熠雪贴着树干往外看，俊俏的眉眼在月光下格外冷峻，“不好说，李若堤和小七身上带有武器，若是他们没走散，应该就不会有事。”
但是如果走散了，别的不说，李扶月那样的身子骨，一个人在山上多走两步都会散架。
原熠雪显然也是想到这一层了，脸色很沉。他回身把司元瑛按在地上，蹲在一片很深的灌木丛中，一片漆黑中就算挑灯也看不清这儿藏了个人。
“你先在这儿躲好，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说完原熠雪将身上的弓箭取下来，塞到司元瑛手里，“上次射术课上，我怎么教你的还记得吗？”
司元瑛回想了一下，虽然对射箭仍不熟练，但她知道此刻不能给原熠雪拖后腿，于是忙点头，“记得。”
“这弓重，你准头又不好，不到万不得已别开弓，就乖乖在这里等我。”
司元瑛点头。
月光下，她脸上还满是药泥，此刻竟然成了最好的伪装，让人看不清面容，也有几分滑稽，但是眼睛却格外清润，全是信赖地看着原熠雪，丝毫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慌乱无措地落泪。
原熠雪心下一软，忍不住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然后起身抽出腰后的长剑，转身离开。
司元瑛轻声说，“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对吧？”
原熠雪回头看着她，嘴角翘起一个安抚的笑，“一定，放心。”
* * *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而周围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
司元瑛背靠着树干蜷缩起来，怀里紧紧抱着箭筒，长长的弓就放在身侧，仿佛在守护她一般。
虽说这个角落足够隐蔽，但一个人处于危险环境，司元瑛的精神一点也不敢松懈，眼里全是戒备，竖着耳朵听着身边的每一个动静。
突然，她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似乎有声音传来。
司元瑛坐直了些，凝神去听，果然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女孩惊恐的尖叫声，声音特别像李扶月。
司元瑛握紧了弓箭。
原熠雪叮嘱她在原地不要动，可是李扶月就在附近，她怎么能见死不救。
司元瑛把箭筒背上，弓箭挂在手肘上，匍匐在灌木丛中，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前进。
等她爬到一片浅草地时，终于看清了情形。
一群人在不远处缠斗着。
穿着异域服饰，头脸蒙布的月氏人耍着大刀围住两个人。
被包围住的原熠雪一手持长剑，另一手拽着李扶月的胳膊，将她挡在身后。
李若堤殿后，在解决另一批月氏人。
清冷月光下，原熠雪持剑格挡，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中翻飞甩动。他身材高瘦，力量却格外大，弯刀架在剑上却始终无法压倒他。
而纵使在这样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原熠雪的脸上依旧不见半分慌乱和胆怯。
他剑锋微转，就轻易地划开了对面一个月氏人的咽喉，鲜血飞飙到他绣了金丝的院服上，还有他的脖颈和脸上，他却毫不在意，反手又刺向了另一个。
原本矜贵的少年郎像匹骁勇的狼崽，一身野性全被激发出来。
然而再骁勇也不过是个少年郎，身后还带着李扶月这样的拖油瓶，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竟一时脱力被人打翻了手中的剑。
原熠雪瞬间手无寸铁。
司元瑛看着有人从他身侧攻去，一把拎着弓箭从地上爬起来，惊呼：“小五爷！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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