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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翌日，黛思尘正坐在养心殿里，手握书卷，却无心赏读，只为十城之事烦闷着。
然而门外却又来个给她添堵的。
“陛下，明卿小主正候在门外。”兰沁从外进来，俯身禀道。
黛思尘目光落在书页上，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不见，让他回去吧。”
兰沁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去传口谕。
谁知人才刚走到门口，又被黛思尘叫住：“慢着。”
兰沁连忙顿住脚步，回身看她：“陛下？”
黛思尘朝窗外看一眼，忽然改了主意：“算了，你让他进来吧。”
兰沁抬眸看她一眼，无声笑了下，同样沉稳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
小六正在廊下不安地踱着步子，担心黛思尘会不见他，一旁的阿峰却安慰道：“小主不必担心，陛下如此宠爱您，听到您过来，估计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小六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算是对他的安慰做出一点表示。
金乌昨日派出信鸽送来一个消息，说是南疆十城与代丽国已出现裂痕，此时是除掉代丽女皇最好的时机，让他们尽快动手。
只怕黛思尘正因这件事烦心，不想见他。
没过多久，殿门便打开了，兰沁站在门内，恭敬地朝他施了一礼，说道：“明卿小主，陛下有请。”
小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眸中的惊讶转瞬即逝，他让阿峰在殿外等他，理了理衣襟，便迈进殿门，跟着兰沁进去。
黛思尘正斜倚在矮榻上，双目轻阖，似在小憩。
兰沁将人领进殿内，对着榻上的黛思尘说道：“陛下，明卿小主到了。”
黛思尘仍旧一动未动，也未出声，似乎真的睡着了。
兰沁将人带到，转身离开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黛思尘和小六二人，小六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就像那天早上，冷不防睁开眼给他来个‘惊喜’。
“陛下？”小六站在原地，试探着唤了一声。
黛思尘没有回应。
小六又上前几步，走到桌案旁边，伸手将她的书抽走，再次唤了一声：“陛下？”
黛思尘依旧一动未动。
小六抱着那本书，盯着黛思尘那张脸看了半天，却见对方连个眉毛都不带动一下。
他略微思索一下，松开手，那本书‘嘭’的一声便落到了桌上。
偏生这人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慌张地喊道：“哎呀，臣侍这手真是笨拙，竟让陛下的爱书落到了地上，这……”
他俯身将那本书从桌上拿起来，用力抖了几下。
书页被他抖得吵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没有沾灰吧，要是沾了灰，陛下可就要怪罪侍身了。”小六又小声说了一句，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黛思尘脸上的动静。
黛思尘藏在宽袖中的手，隐隐动了两下，对他的百般挑衅尽力忍下。
她总觉得小六在玉棋宫里学的不是如何杀人，而是怎样找死。
小六见自己如此放肆，都没能将那人吵醒，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得意地笑了笑，俯身朝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慢慢靠近。
黛思尘能察觉到他的动作，逐渐放缓了呼吸，开始戒备起来。
小六一手撑在扶椅上，繁琐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堆叠在黛思尘的腰间，衣袍已经贴在了一起，只是那张脸他却无法继续逼近。
二人的鼻尖近乎碰到了一起，小六盯着那双嫣红的唇瓣。
真想一品芳泽……
但是他又不能动此妄念。
因为黛思尘不喜欢他，他不能擅自碰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小六想到这，忽然心上乱了一下。
真奇怪，他最先想到的理由不是他杀手的身份，不是完不成的任务，而是黛思尘不喜欢他……
好像跟前者比起来，后者才是至关重要的。
黛思尘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要僵麻了，然而身上这人却始终未有下一步动作。
他到底是不是来杀我的？
黛思尘开始在心里怀疑这件事……
小六似乎将脸转开了，呼出的气息转而喷洒在黛思尘的脸颊上，热力不减。
黛思尘无奈地睁开眼，用余光瞟了那人一眼。
察觉到黛思尘的目光，小六立刻抬头看她，又唤了一声：“陛下？”
黛思尘装作刚醒的模样，问道：“何时过来的？”
小六撑着扶手，连忙起身道：“刚到不久。”
仿佛要做戏做全套一般，黛思尘又掩面打了个哈欠，半点了下头。
黛思尘靠着凭几坐起身，重新捞过桌上的那本书，留意了一下封皮，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翻到原先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小六很是殷勤地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说道：“陛下整日勤于政务，臣侍帮您放松放松。”
黛思尘没有拒绝，只道：“有劳了。”
然而注意却在那双手上，防着它从肩上溜去别的地方。
小六的手艺是在玉棋宫专门学过的，力道时轻时重，都落在了该轻该重的地方，黛思尘十分受用。
“陛下觉得臣侍的手艺如何?”小六弯腰擦着她的右肩，像是想亲眼看着她说两句赞他的话。
“不错。”黛思尘一如往常地抛出两句不咸不淡的评价。
小六似乎已经习惯了，能听见她如此说，已是十分满足。
黛思尘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问他：“明卿入宫多久了？”
小六仔细算了一下，答道：“臣侍入宫已有半月有余。”
半个月……
别说杀人了，孟维一桩案子都能了结了。
到底还有什么条件是朕没有提供给你的？
黛思尘很想这样问他，这半月以来，她为他提供了数不清的机会，但是这人要么就是假装试探，要么就干脆视而不见，根本没有下手的打算。
“陛下忽然问这个做什么？”小六揉捏着她的肩膀，不解地问她。
黛思尘刹住心底的想法，转而想了个说辞：“朕只是担心你不习惯代丽的风土人情，你想回金乌吗？”
小六没有一丝犹豫地否认了：“不想。”
金乌带给他的只有各种各样的苦难，于他而言就像人间炼狱，他哪里还想再回去？
当然除了那点短暂的温情让他有些留恋，只不过那人已经走了，他对金乌也彻底没了念想。
黛思尘听阿七说起过玉棋宫，想来在金乌皇宫的日子也很难捱，他不想回去也是情有可原。
想用这个借口催促他动手，只怕是不可行了。
可又不能直接问他：“你想活吗？”
如此一来，阿七的事也会暴露。
黛思尘暗暗叹了口气，想必她是第一个想法子催促杀手动手杀自己的人。
见黛思尘久久不说话，小六又道：“臣侍在后宫很好，陛下对侍身如此体贴，侍身只有好好伺候陛下，方能报答陛下恩情之万一。”
“况且……”小六说着松开了她的肩膀，双手下移，从身后将人抱住，下巴搁在她的右肩上，似是情人在耳畔呢喃：“侍身如此喜欢陛下，又怎么舍得离开陛下呢。”
黛思尘：呵……
喜欢朕你倒是拿出点诚意啊，什么暗器毒药全都来一遍。
黛思尘内心万马奔腾，面上却是稳得一批，她淡淡应了一声，不再问下去。
经过上次被小六搂了一夜之后，黛思尘似乎习惯了他肢体上的碰触，也没将人移开，就这样任他抱着。
再冷的冰块也终有融化的一天，就不信他融不了黛思尘这座冰山。
“陛下……”他歪头靠在黛思尘身上，没头没尾地喊了一句。
黛思尘以为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就随口问道：“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唤您一声。”小六将人搂得更紧了。
黛思尘扭头看他一眼，将‘有病’二字推到喉咙处，又咽了回去。
——
小六回到千禧宫时，却远远地看见宫门前有个人影晃来晃去，沿着小径来回踱着步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侍从。
小六瞧出了那人是阿三，他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笑道：“煜卿哥哥，来这千禧宫有何贵干？”
阿三看见他身后站着的人，也跟着附和道：“本宫正闲得无聊四处逛逛，路过你的千禧宫，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小主请进。”阿峰将人带进宫门。
小六便顺势吩咐阿三去准备茶水，将阿三带进自己的寝殿，屏退众人。
“三哥是为了那封信来的吧？”同是从玉棋宫出来的，小六自然知道阿三也收到了那封信。
阿三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反而问他：“我听你宫里的人说，你今早去了养心殿，去了这么久，陛下肯定是见你了，怎么样，可找到下手的机会吗？”
小六想起黛思尘熟睡的样子，眼眸一转摇了摇头，“并未寻到下手的机会，这女皇非常小心，我担心露出马脚，被她捉个正着，便一直未曾下手。”
阿三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着，满面愁容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玉棋宫那边发了这封信，就是要催促我们抓紧动手。”
说罢，他抬眸朝小六那边看了一眼，似乎在观察他的神色，见小六低垂着眼眸，似乎没有将他刚才的话听进去。
“小六，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阿三收起愁绪，换了张笑脸看着他，像个知心大哥。
小六回神，听了他的话，立刻矢口否认：“没有，三哥别多想，我只是在想何时才能寻到机会罢了。”
阿三看着他耳尖都泛红了，想来肯定不是在想如何杀人的事，于是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番，一面猜测一面问他：“你是不是在宫里瞧见喜欢的人了？”
小六闻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连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三哥别在乱说了，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刺杀女皇吧。”
阿三没有听他狡辩，心想这几日小六除了女皇身边，并未认识别的女孩，难不成，这小子是……
思及此，阿三神色陡然一变，仿佛受到了惊吓：“小六，你不会是喜欢上女皇了吧？”
小六这回倒是没像先前那样慌张，反而冷静下来，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有多荒唐。
作为一个杀手，竟然喜欢上了刺杀对象。
阿三见他如此反应，心中便知道确有其事。
“小六，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吧。”阿三看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小六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他扭头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还没等阿三再说下去，他就抢先开了口：“三哥，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去金乌去取解药的。”
阿三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劝什么，只道：“咱们是什么样的出身，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落得什么好处？可不能因为这几天的好日子，就把自己原来的样子给忘了。”
阿三说完以后，起身出了门。
然而这番话却犹如余音绕梁一般，一直萦绕在小六的耳畔。
他这样的出身，能凭着这张脸和这身本事进宫，有机会看她一眼，似乎已是天赐的好福气，他确实不应该再奢求别的。
既然动了这份心思，只怕这任务他是完不成了，但是阿三身上的蛊毒必须解开。
小六开始做了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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