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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太医院研究了小半个月，却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陛下，微臣翻了代丽国历年来的病案，却没有一种蛊毒与此相似，太医院将能用的方法都试了一遍，未见丝毫成效。”御医带着自己的徒弟跪在太医院的主殿内。
黛思尘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兰沁和禁军统领华辰。
她微微抬手示意御医起身，说道：“赵太医不必着急，和你的徒弟平身吧。”
黛思尘只留下赵太医赐了座，将其徒弟暂且都打发出去。
“赵太医的意思是，若是有个精通金乌蛊毒的人帮忙，这解蛊之事便能有所进展吗？”黛思尘思量着问道。
赵太医忙起身道：“微臣不敢笃定，但是也有六成的把握。”
黛思尘微微颔首，开始帮他寻人。
若说这精通金乌蛊毒之人，那应该就是那个阿七了。
思及此，黛思华抬起头看向立在身后的华辰。
华辰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垂下头，神态恭敬：“陛下有何吩咐？”
黛思尘支起胳膊挥了下，说道：“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想知道住在你府上的那个阿七，近来如何了？”
听到那个‘阿七’，华辰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只答了三个字：“还活着。”
黛思尘也不管她态度如何，听到人还活着，倒是放心了，继而道：“人在你那，想必和你应该也熟络些，你去和他谈一谈这件事，请他给赵太医打个下手。”
华辰心底冷哼一声，嘴上说道：“他一个罪奴，哪里配得上一个‘请’字，陛下放了他一命，这吩咐他自然应该照办。”
黛思尘实在担心她直接将剑架在阿七的脖子上将人‘请’过来，连忙劝道：“华统领，我代丽乃是礼仪之邦，你又是朕的贴身侍卫，是朕的门面，切不可失礼，既然请人家帮忙，自然要礼节周到些。况且这解蛊之事于他也有好处，就算你不用蛮力，他也会答应。”
华辰只好乖乖应允：“陛下说的是，臣记住了。”
一番交待过后，黛思尘便笑着对赵太医说道：“这小半个月也是辛苦赵太医了，先回去休息两日，待那位帮手到了再说。”
赵太医眼底一片青黑，显然这小半个月来寝食不安，很是疲惫，然而宵衣旰食了半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他也只好应下：“多谢陛下体恤。”
黛思尘起身拂了拂龙袍的褶皱，大步流星地出了太医院。
算算日子，冯翊应该明日就能到历城了，她要去观月台看看宴会的布置如何了。
华辰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黛思尘只是闲来逛逛，身后跟着一队禁军，她有些不自在，想起刚才在太医院的谈话，她便回首道：“华统领，今日你不必跟着朕了，回去将朕交待的事办了吧，兰沁随朕去就行了。”
华辰看了一眼兰沁，将那队禁军留下，便俯身告退。
——
阿七在华府被关了小半个月，连上趟茅房都有人跟着，华辰只是偶尔一两次去后院看看情况，连门都没进过。
他看着桌上那几道菜，华府确实没有饿着他，每日四菜一汤供着他。
然而这四菜一汤全是素的，连个肉渣都见不到。
再这样吃下去，他这张白白嫩嫩的脸恐怕都要变绿了。
但是想起从前露宿街头的日子，那是只能啃着又脏又冷的馒头，比起那个时候，这已经算是优待了，至少菜和汤都是暖的，都带点咸味儿，馒头也是干净的。
想到这，他从木桶里舀起一瓢水倒进盆里，简单地洗了洗手，就这桶水，他也是百般费了心思，诱导守门的侍卫和华辰提了一嘴，每日才有一桶水供他简单洗漱。
他用清水草草地洗了个手，从碗中拿起一个白面馒头，一手执起筷子，看着面前绿油油的青菜，正要落筷子，就听见门外忽然穿来一声：“家主。”
华辰回来了？她今日不是当值吗？阿七放下馒头，耷拉着一串铁链，朝门边走过去。
“开门。”华辰冷若冰泉的声音如期而至。
“是。”侍卫取下腰间的钥匙，将房门打开。
听见钥匙穿进锁孔的声音，阿七拖着锁链往后退了两步，咔哒一声，那片铜锁应声而落，两扇门被缓缓打开。
与押解他回华府那日不同，华辰今日并未着金甲，反而是一袭靛蓝色长裙，外头罩着一件轻软的的黑色纱衣，长发用银冠高高束起，腰间也并未悬挂任何配饰，整个人干净利落。
“看什么？”那人负手在后，见阿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有些不悦。
“看华统领啊。”阿七答得诚恳。
他肚子还饿着，也不管华辰要做什么，自顾自地转身朝那张小木桌走去，惦记着那块白馒头，再次坐到桌边，开始继续吃饭。
华辰扫了眼屋内，这屋子虽然无人居住，但是床榻被褥小桌，一样不少，床前甚至还靠了一张屏风，屋内原本的蛛网灰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得出是被人精心打扫过的。
“华统领是专程来看奴家的？”阿七用筷子拨弄着面前的炒青菜，从里面挑了片叶多梗少的送进嘴里。
华辰冷哼一声，侧目看他：“看你？你长得好看？”
阿七将嚼碎的青菜咽下，抬头看她，笑道：“奴家好歹也是进过皇宫的人，自认姿色上佳。”
自夸过后，他又当着华辰的面咬了口馒头，姿态乖巧。
华辰在屋内环视一圈，除了阿七旁边的那只矮脚凳，没找到别的落座地方。
无奈只好朝桌边走过去，弯腰将那只矮脚凳往旁边挪了挪，揽着长裙坐了下去。
她抬眼看到那桌菜的时候，眼皮也忍不住跳了一下，又见阿七嚼得津津有味，一盘小炒青菜已经解决了大半。
“陛下给你派了差事，让你去帮赵太医解蛊。”华辰看着他左边腮帮微微鼓起，心中不由开始怀疑，这青菜就馒头这么好吃？
“嗯？”阿七愣了一下，转头看她。
他三两下将馒头嚼完咽下，又追问道：“差事？解蛊？解什么……”
阿七刚想问，想起来自己身上的棋蛊，便反应过来：“陛下要奴家帮忙去解棋蛊？”
“不错。”华辰说道。
阿七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将手上的馒头放下，认真问道：“陛下真的要救奴家？”
那日在地牢里，他只当黛思尘是只是一时说说，毕竟像他这样身份卑贱的人，一个皇帝怎会自降身份去救他？
“只是顺便罢了，所以你去不去？”华辰想起之前黛思尘的吩咐，只好礼貌地问一句。
“去啊，不过奴家要是去了，能有什么好处吗？”‘哗啦’一声，阿七的手搭在桌子上，笑着问她。
“能活。”华辰定定地看着他，声音虽然平静，却不乏威胁之意。
阿七有恃无恐地对上她的视线，黛思尘既然让华辰来找自己，那华辰也不敢杀自己，他便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女皇陛下要解蛊，应该是为了防着金乌，保护代丽子民。奴家此去帮忙，可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代丽，所以提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棋蛊既然出自金乌，对代丽国也是极大的威胁，黛思尘自然要想法子破解，防患于未然。
“你说。”华辰谨记着黛思尘所说的‘注重礼节’，她只好耐着性子问道。
见此，阿七也放下心来，将矮凳朝桌角挪了些许，和华辰面对着面，开口道：“其一，奴家要撤掉手脚的镣铐，不然带着这东西也不好给赵太医打下手。”
华辰犹疑片刻，知道他体内也有棋蛊，就算跑了也是死路一条，于是便答应了：“好。”
阿七这才继续说道：“其二，华统领不能动不动就用死来威胁奴家，奴家胆小，经不起吓，若是之前的事情陛下要追究，或者以后奴家犯了什么错，华统领大可以直接将阿七捉拿入狱，阿七绝无二话。”
华辰听他一番话说得倒是真诚，只是不知有几分可信，但这要求却也不过分，她便微微颔首，同样应允：“可以。”
阿七见她都答应了，彻底松了口气，也爽快地回了她的差事：“奴家也可以放心地去赵太医身边领差。”
一番谈话十分顺利，华辰也甚是满意，她按照黛思尘的要求将阿七‘请’去了太医院。
华辰起身，临走前又交代一句：“明日我要进宫，你随我一同面圣，陛下还有话要吩咐你。”
阿七回身将凳子挪了回去，继续拿起拿块馒头，慢慢啃起来，听见这话抬手随意晃了晃：“知道了。”
华辰转身朝着门边走去，阿七看着面前的那几碟绿菜叶子，又连忙叫住了华辰：“华统领请稍等，奴家还有个请求。”
华辰脚步停在门前，回头看他：“还有何事？”
阿七指了指桌上的那几盘菜，说道：“奴家想吃肉。”
华辰轻笑着回过头，抬脚迈出门槛，声音随后便传过来：“可以。”
阿七虽未转头看她，但是却听出刚才那句‘可以’似乎和前面两句语气略有不同，总觉得多了几分柔和。
然而当他想转头看个明白时，那人却早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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