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女皇第一百零一天

　　第十章

　　小六惴惴不安地在殿内徘徊，正想着等会儿该如何狡辩才能免除一死。

　　‘吱呀’一声，内殿的门被人推开，兰沁跟在黛思尘身后，却没有随着黛思尘进屋，只是弯腰将殿门从外关上，然后候在门前。

　　黛思尘一头长发仅用一支金簪别在颈间，少了平日的隆重威严，眉间也多了几分柔和。

　　小六仿佛生出一种要和她品茶谈心的错觉。

　　他伸出双手，交叠于身前，俯身行礼：“陛下。”

　　既然她说请安不用行跪拜礼，那他便不跪了。

　　黛思尘揽了下身上浅金色的长裙，坐在椅子上，视线转向他：“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小六指尖捏着袖口，猜测道：“想是臣侍昨日醉酒胡言，惹得陛下不悦了。”

　　黛思尘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倒也聪明，那你可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小六：还能是什么，反正不可能是夸你的话。

　　“臣侍酒后失忆，不记得了。”小六如实说道。

　　黛思尘在心里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她就好办了。

　　她从椅子上起身，云肩上的浅色龙纹跟着一晃。

　　黛思尘走到小六身前，稍稍低头，与他四目相对，她低声开口道：“你说你讨厌朕，不想看到朕，恨不得让朕永远消失。”

　　明明语气稀松平常，却让人不敢直视。

　　然而小六却是直愣愣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凤眸，那对漆黑的瞳孔映着他小小的身影，他忽然面露忧伤并移开视线。

　　小六紧紧咬着下唇，一双好看的眼睛满是不甘与委屈。

　　黛思尘不知他又要唱哪出戏，只是负手在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同时警惕着他的双手。

　　半晌，小六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当然讨厌了，侍身如此讨好陛下，陛下却连看都不看侍身一眼，其实陛下才是讨厌侍身的吧？”

　　处于防备状态的黛思尘：？？？

　　她原本闹着这一出，就是想刺激小六，让他破釜沉舟，然后出手。

　　她万万没想到小六会来这么一出，如今倒让她犯了难，这戏要怎么接？

　　就算是她那个皇姐，也没和人玩过这一套，如今她连模仿的路子都没有。

　　她往后退一步，却没有答话。

　　小六见状，更得意了，一双眼睛故作伤感地添了一句：“果然……”

　　而后他再次看向黛思尘，刚才歪着脑袋酝酿许久，眼眶终于酸了些，此时应该是红得恰到好处，他带着这样一副神情质问黛思尘：“陛下既然不喜欢侍身，当初又为何要留下侍身呢？”

　　黛思尘：因为你是杀手，杀手好玩啊。

　　当然这又不能说，黛思尘抬头，看到小六泛红的眼眶。

　　这……不会又要哭了吧？

　　她嘴皮动了一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将黛思华送的那些话本认真看一遍，每个字都刻在脑子里。

　　小六看着她愣在原地，一副不知该如何辩解的样子，确有几分可爱。

　　他转身就往外走，似乎被黛思尘的反应伤透了心，实则嘴角已经扬上了天。

　　黛思尘总觉得要是放他离开，以后就不方便再去千禧宫，那她的乐子可就没了。

　　于是她急忙出声：“站住！”

　　小六也没想真走，为了等她这句话，靠近门时故意走得极慢。

　　因此此话一出，他便停在了门前，回头看她，眸中委屈不减：“陛下还有何吩咐？”

　　黛思尘不会黛思华花言巧语的那套，只好笨拙地回应他：“朕……不讨厌你，你不要多想。”

　　明明是做戏，然而黛思尘的神色却非常认真，以至于让小六觉得这话是真的。

　　不管真假，既然说到这了，小六觉得应该趁热打铁，他同样木讷地问道：“陛下真的不讨厌侍身吗？”

　　他一边问，一边往回走。

　　“天子一言九鼎，自然是真的。”黛思尘见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暗暗松了口气。

　　小六也趁此机会步步紧逼，伸手勾住黛思尘腰间的宫绦，悬着玉佩的银白流苏微微晃动，他垂眸盯着那流苏，故作暧/昧地开口道：“那侍身可要好好伺候陛下。”

　　那只雪白修长的手扣在自己腰间，黛思尘低头看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讨厌’和‘侍寝’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难道玉棋宫教的都是这一套？

　　黛思尘轻轻拨开那只手，正色道：“白日不可宣/淫。”

　　小六：晚上也没见你宣/淫啊……

　　黛思尘原本是想唬一唬他，让他上当，结果不想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但是奇怪的是，黛思尘似乎并未因失策而不爽，甚至觉得有趣。

　　看来这小子确实不好对付，黛思尘倍感欣慰，决定将人多留几天。

　　“朕要去批阅奏折，你先回宫休息吧。”黛思尘转身抬手吩咐道。

　　小六连忙问道：“那陛下今夜会去臣侍那里吗？”

　　黛思尘回首道：“朕批阅奏折会到很晚，就不过去了。”

　　小六并未因此而放弃，诚恳地说道：“无论多晚，臣侍都等着陛下。”

　　黛思尘闻言扬起眉梢，笑道：“明卿既如此说，朕今夜批完奏折便过去，明卿可要好好等着朕，别睡着了。”

　　小六欣然应下：“臣侍遵旨。”

　　黛思尘带着兰沁出了养心殿的门，朝着石阶下的龙撵走去，并吩咐兰沁：“今夜多准备醒神的茶水。”

　　兰沁一时不解：“陛下不怕夜里失眠吗？”

　　黛思尘停在龙撵之前，侧首笑道：“朕今夜要将堆积的公文全部批完。”

　　兰沁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脑海中尽是尚书房那一桌堆叠的奏折，她抬头看了看黛思尘，对方已经坐在龙撵之上。

　　兰沁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对着龙撵四角的宫女吩咐道：“起驾，去尚书房。”

　　——

　　傍晚，黛思华的轿撵停在了王府门前。

　　守在门廊前的墨衣男子，看见那顶红缎垂璎的轿子，立刻快步上前。

　　黛思华身边的侍女乐清才刚刚将轿帘掀开，那男子就已经凑近轿帘，乐清却伸手将人拦在外面，等着黛思华出来。

　　男子只好退后一步，朝黛思华俯身施礼：“奴恭迎殿下。”

　　黛思华下了轿撵，笑着抚上墨衣男子的肩膀：“乌瞳一直在等着本王？真是有心了。”

　　乌瞳生来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名字也是黛思华起的，他笑得谄媚，薄唇轻启：“奴等着和殿下一起品酒。”

　　黛思华揽上他的腰间，进了王府。

　　一路上，黛思华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出言调戏，反而沉默一路，似乎藏着心事。

　　乌瞳很少看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伺候她没几天，他不敢擅自揣测，也只好一言不发地任她搂着。

　　忽然腰间的那双手撤开了，乌瞳皱眉抬头看向黛思华：“殿下……”

　　然而黛思华似乎没听到他的轻唤，一直侧首盯着某处。

　　乌瞳只好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是倾竹亭。

　　亭中只有一位白衣乌发的青年，盘腿而坐，面前放着一架七弦伏羲，远远看去，竟像一副画一样。

　　云磬，贤王府的琴师。

　　“乌瞳先回去吧，本王明日再去看你。”黛思华并没有给乌瞳反驳的机会，对着乐清吩咐道：“将陛下赏的那几件玉器送去乌瞳的院子。”

　　收了东西，乌瞳乖顺地点了点头，却仍不忘提醒她：“殿下明日千万别忘了……”

　　黛思华执起他垂在肩下的那缕长发，用指尖轻轻捻了一下，亲昵地说道：“本王一定记得。”

　　乌瞳心满意足地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黛思华送的东西。

　　黛思华独自走进倾竹亭，桌上酒还在，她的脚步停在云磬面前，中间隔着那架琴。

　　黛思华俯身顺着那七根琴弦随手一拨，胡乱奏出一串连音，视线从琴转到云磬身上，轻浮一笑：“子澜一直坐在这倾竹亭，莫不是故意在等本王？”

　　云磬没有理会她的轻薄挑逗，抬手搭在琴弦上，声音如天山雪水：“殿下要听什么曲子？”

　　黛思华收起佻达的面孔，莞尔一笑：“轻松欢快的曲子有吗？”

　　云磬垂眸思考片刻，问道：“《春日宴》可好？”

　　黛思华脱了华丽长裙的外袍，随意地搭在长椅上，应了他的话：“那便弹来听听。”

　　云磬十指瘦长，听了她的吩咐，便搭在那琴弦上，长指轻挑，柔和的旋律悠扬而出，在倾竹亭间缓缓回荡。

　　黛思华将石桌上的酒壶酒杯放在长椅上，她找了个蒲团，靠着长椅坐在云磬身旁。

　　清澈的琴音环着酒香在两人之间缭绕，黛思华已经一杯酒下肚，忽然开口道：“子澜觉得什么样的人会故意将针对自己的杀手留在身边伺候？”

　　云磬知道她心中不悦，却不知道想的竟是这个问题。

　　什么样的人？反正不是正常的人……

　　他将最后一个音弹奏完，双手按在琴弦上，答道：“那便要看这个人是谁了。”

　　黛思华闻言乐道：“那若是那个人是我，子澜会怎么想？”

　　云磬侧转身子，正对着黛思华，认真地答道：“倘若那个人是殿下，多半是因为杀手长相清隽，让殿下心悦神迷。”

　　黛思华心想云磬说的确实不错，这便是她，一个好色浪子。

　　她轻笑一声，回想起坐在矮桌对面的那张脸，说道：“那杀手长得确是绝色。”

　　而后她又问道：“若那个人和本王相反，并不迷恋美色呢？”

　　这倒难倒了云磬，他低头思索半天，猜测着答道：“那也许是为了……刺激？”

　　“不过，听殿下如此说，想来是见到那杀手了？”

　　云磬见她歪头看向自己，神色陡然一冷，声音也跟着沉下去：“见到了，就在女皇的养心殿。”

　　“陛下？”一向波澜不惊的云磬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从代丽国各地搜罗各色美人，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却能将一个杀手留在自己身边。”黛思华想不通其中关键。

　　“如此岂不危险？”云磬也随之担忧起来。

　　“但是她觉得好玩，觉得有趣，本王也无可奈何啊，不过以她的脾气秉性，倒不会在那杀手身上吃半点亏。”黛思华与黛思尘自小一起长大，自认对黛思尘的性格十分了解，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

　　黛思华重新拿了个酒杯，倒满酒递给云磬。

　　“殿下为何如此果断？”云磬不善饮酒，却也老老实实地将那杯酒接下。

　　“除了自己，她谁都不会相信，这也是她从小就学的……帝王之道。”黛思华想起儿时，眼底浮现出一层伤感。

　　“若是如此，陛下也可能不只是因为有趣，也许是为了将计就计，调出杀手的幕后主使。”云磬出身富贵人家，自小也读过史书，知道朝堂斗争险恶。

　　黛思华听完一席话，嫣然一笑，似乎十分满意，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捏一捏云磬的脸颊，“子澜果然博学，本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云磬这次倒是没有刻意避开，倒是那只手却在靠近他时忽的停下，五指轻轻蜷起，云磬看着她又将手缩了回去。

　　“酒喝多了，又该犯浑了。”黛思华自嘲地笑了笑，不再看他，举起酒杯将‘伯欢’一饮而尽。

　　云磬也低头看着手上的那杯酒，琼浆清透，他也跟着举杯抿了一口，果然是不善饮酒，弥漫在舌尖的苦涩和辛辣让他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是恪守的教养礼仪让他不能吐出来，只能忍着将其咽下。

　　“咳咳咳……”云磬还是没忍住，掩面咳嗽起来。

　　烈酒烧喉，面颊处也因为一阵咳嗽变得绯红。

　　“哈哈哈……”黛思华却忽然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倒了杯清茶递过去。

　　云磬接过那杯茶，被烈酒灼烧过的喉咙终于得到一丝温润，他这才勉强出声，却又没有看黛思华：“奴喝酒的样子很好笑吗？”

　　黛思华摆了摆手：“并非笑你，只是想起儿时自己做的坏事，没忍住罢了。”

　　云磬面上的红晕渐渐淡去，好奇心也上来了：“什么坏事？”

　　黛思华将空了的酒杯放在长椅上，侧身枕在手臂上，眼中笑意未散：“我儿时是个调皮鬼，当然了长到现在也没好到哪去，我那个妹妹却恰恰相反，很是乖顺。有一次我将一杯‘伯欢’递给她，哄她是甜酒，然后她便信了，浅浅地尝了一口之后，表情和你如出一辙……”

　　黛思华因是嫡长女，出生时便被先帝认为是准皇太女，三岁那年，她躺在太学院的桌上撕着书本，黛思尘便降生了。

　　她望着襁褓中小小的一只，默默将手上的圣贤书递过去，想要分享自己新学的小游戏，然而黛思尘只是用自己的小手将那本书护在怀里，咿呀学语地哼了一句，咸德皇帝和凤后被怀中婴儿的动作逗笑了，凤仪宫内一派祥和。

　　随着黛思华一天天长大，咸德皇第看着那一塌糊涂的课业，也逐渐明白她不善政务，有了她的对比，黛思尘的聪慧便日渐凸显出来。

　　不出意外地，黛思尘五岁那年便被正式立为皇太女，先帝甚至专程在龙椅旁边设了个矮桌，让黛思尘临朝听政。

　　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是围在一起嬉笑打闹，只有黛思尘一人整日闷在书房里，若是没有圣令，孝慈凤后和黛思华也不能私自前去探望。

　　身边的侍女看见那个整日端坐在桌案前的孩子，心生不忍，偶尔也会想法子逗她玩，然而这样的侍女过两日便会消失在太女殿。

　　黛思尘想方设法地打听，结果没过多久就看见抬龙撵的侍女被换了，那几张面孔正是她所熟悉的那几个人。

　　黛思尘自那以后不敢再有任何松懈，黛思华每次去给她送糕点，却发现这孩子眼底的光渐渐要消失了。

　　富丽堂皇的宫殿和不重样的锦衣玉食，却险些扼杀了一个五岁的孩童。

　　黛思华见状很是担忧。

　　然而凤后听完反而满意地笑了笑：“我的尘儿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华儿还是孩子，这些事你还不懂。”

　　黛思华确实不懂大人的想法，但他最起码知道五岁的黛思尘想要什么，于是她经常从宫外搜罗些好玩的东西，借着圣令悄悄送去太子殿，她想让黛思尘眼中重新燃起天真无邪的光。

　　然而纸包不住火，太女殿的眼睛再次出卖了黛思尘，黛思华手心被赏了三十下，若非黛思尘求情，只怕还有二十下。

　　咸德帝对黛思尘的课业越来越满意，奖励便是更多的圣贤书。

　　自古后宫之争，始终都是为了夺嫡，身为皇太女的黛思尘便成了众矢之的。

　　稚童不知长者所想为何，长者却知稚童所要为何。

　　黛思尘视线虽落在书页上，却被窗外丢来的小石头吸引了去，丢石头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岁的女孩，不知是从何人宫中冒出来的。

　　黛思尘以出去背书为由，将一众侍女留在殿内，自己带着书装模作样地跑了出去。

　　女孩带着黛思尘爬树，带着她偷偷溜出太女殿，在层层高墙间玩着捉迷藏，女孩会给她偷偷带芙蓉酥，虽然太女殿不缺这些糕点，但是黛思尘觉得女孩带的糕点更甜，更好吃。

　　女孩教会了黛思尘作为寻常孩童的快乐，黛思尘也学会了通过分享快乐来建立友谊。

　　然而这样美好的友谊却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月后，黛思尘的面色越来越苍白，最后晕倒在大殿上。因为生病，咸德皇帝便暂时免了她的临朝听政。

　　凤后直接将黛思尘接进凤仪宫养病，虽在病中，黛思尘却还是惦记着和女孩的约定，还有女孩送的芙蓉酥。

　　持续不断的高烧让她陷入昏睡，朦胧中听见孝慈凤后和御医的交谈。

　　“启禀凤后殿下，小殿下是中了慢性毒药，此毒在体内积了半月有余，已经渗入筋脉……”

　　凤后将修持多年的礼仪抛在脑后，冲着御医怒喝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将尘儿体内的毒解了，不然本宫拿你是问！”

　　凤后发怒，御医伏在地上，不敢多言，只能求凤后宽限些时日。

　　黛思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这一觉睡得十分难受，头昏脑胀，全身酸痛，仿佛被一根绳悬着吊在深海里，浮沉全由不得自己。

　　黛思华和凤后告诉她，她已经睡了大半个月了。

　　凤后让人去给咸德皇帝报喜，黛思尘这才拉着黛思华的手，声音还很虚弱：“安茹……”

　　黛思华知道黛思尘要找的是那个小女孩，于是她微微一笑安慰道：“你先养病，等病养好了，就能见到她了。”

　　然而等黛思尘能下床走路，她带着一包芙蓉酥满心欢喜地跑去找那个叫‘安茹’的小女孩时，却碰到了正值盛宠的贵君。

　　贵君从怀里掏出一张染了血的帕子扔给她，语气凉薄：“你要等安茹？可是她已经死了，因为她和不该玩的人在一起玩，所以死了，您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太女殿下？”

　　哗啦一声，手上的油纸包散开，芙蓉酥散落一地。

　　黛思尘看着那位贵君阴鸷的笑容，眼前逐渐变黑，耳畔只听到黛思华的一声惊呼。

　　在凤仪宫寻她不见，黛思华便知道她是去了哪儿。

　　黛思尘醒了之后被凤后骂了几句，她只是麻木地应着，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位贵君的话。

　　凤后告诉她，‘安茹’就是那位贵君派来害她的，那些芙蓉酥里被下了慢性毒药。

　　就是那个‘安茹’害得她丢了半条命，在床上躺了许久。

　　黛思华安慰着凤后，让黛思尘独自休息。

　　凤后叹气离开后，黛思尘窝在被子里哭了起来，黛思华只能轻轻拍着被面，想将人哄出来。

　　黛思尘从记事起便总是一副沉着冷静的面孔，黛思华常常调侃她，长了一张大人脸，也不会哭。

　　可是那一天，她却任性得哭了许久。

　　黛思华只好隔着被子说道：“毒药不是安茹放的，她不知道那糕点里有毒。”

　　这话成功地止住了黛思尘的哭声，她抽噎两声，从被子里面探出小小的脑袋，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似乎知道自己说话不利索，她便没有出声，只是望着黛思华。

　　黛思华趴在床边，用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继续说道：“毒药是那位贵君放的，安茹并不知道，但是冯贵君让她顶了罪，父后也知道此事，但是碍于找不到罪证，那女孩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冯贵君手里，只能被迫以死顶罪。”

　　不过有一点，那女孩确实是受了冯贵君的指使，才会去太女殿找黛思尘。

　　想起那女孩临死前说的话，黛思华面露哀伤，声音低了几分：“那女孩让我帮她带句话给你。”

　　“什么？”黛思尘眸中盈着微光，满是期待地看着黛思华。

　　黛思华轻启唇瓣，说道：“‘对不起’还有‘和你一起玩很开心’。”

　　黛思尘眸中的微光越积越盛，泪水再次溢出了眼眶。

　　这段短暂而又波折的故事教会了黛思尘隐忍和舍弃，她舍弃了自己的感情，舍弃了对朋友的渴望，越来越像一个无情的帝王。

　　如果自己的感情只能带来鲜血和杀戮，那她宁可不要……

　　她可以找到安茹的尸首好好安葬，可以安顿好安茹的家人，可以用计解决掉冯贵君，让他以命抵命，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换不回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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