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操控者的灵魂博弈

　　军工厂——
　　微型栅格中的存贮和通信线路开关通过特制溶液自动粘附。
　　浸泡在银色溶液里星星点点的开关自动合上，机械人形渐渐有了生命迹象。
　　实验智能机械人安装好行为库后，在模拟环境中开始试验。

　　“带有自我更新能力的智能人学东西太快了，人无法创造同等的人，却能创造比自身还要强大的‘人’呐。

　　人接受事物是很快，但是市场的反应却很慢，当对象是一个庞大的人群，往这个人群中引进任何革新事物都要小心翼翼，人毕竟和机械不同，他们有七情六欲，有细腻敏感的情感，需要更多的心理准备时间。
　　所以哪怕该技术会为社会带来极大便利，也要先考虑人的感受。

　　“地下基地生产的机械人形数量是有上限的，核心技术也分散在不同的部门，根本无法传播开来，我父母显然是不希望这种智能机械人得到推广的。不过里面有一些尚未加密的核心技术你可以拿去，比如生物计算技术，如果对你们武器研究所有帮助的话……”

　　两人在军工厂忙碌，以至于错过了外界的消息。

　　紫杉家族后人回归学院的消息传遍了国际学院。
　　一时间，各个家族后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了一样，平日里极少出现的也申请回校。

　　聚集了家族人的学院一角，白塔顶上。
　　“我记得紫杉家族那两姐妹不是很不屑于上学的吗，反正她们什么都知道，懂得比老师还多。”
　　“真是不低调，还举办了全校规模的欢迎会，生怕没人知道她们来了一样，一来就炫富。”
　　“地下城一天的收益可以办一百场吧……掉钱眼里的姐妹这此回学校不就是亏本生意吗。”
　　“只怕是因为地下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呗。”
　　“怎么说？”
　　“某家族派人去踹摊子了。”

　　吞了口唾沫，“咱们五百万年前可是一家人，怎么就又杠上了，她开她的地下城怎么就得罪某家族了。”
　　“因为某家族一直和曳戈家族对着干，后来曳戈家莫名其妙就安静了，如今再对上紫杉家族，嗯，情况不妙啊。”
　　“紫杉家的来了，以后学校里怕是没有那么多安静的日子了。家族的人越多，学院管地越严。新上任的总院长原来是军事战略学院的，他采取的可是铁血军事化管理。”
　　“严一点才好呢，这样谁都别想作弊。”
　　“那位院长升职总院长，背后应该有不小的势力支持。”
　　“是洪都人哦。”瓦耶·栩说。
　　“洪都人在东陆能有谁来支持呢，这个世界任何顺理成章发生的事，其实都是早有预谋的。”达菲·伊恩眼里闪着慧黠的光。
　　“你们说那位某家族的后人怎么就这么能呢，明明就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因为紫杉家后人的到来，学院的空气浮躁起来。

　　弗里大早上起来看到自己本学期更新的课表开始骂骂咧咧。
　　“……院长好狠啊，公选课都不由我们自己选择，那还叫什么公选课啊。我不想听什么纯理论课啊，我睡觉你们两个要帮我打掩护……”没有他喜欢的烹饪课，弗里觉得这一学期都不会快乐了。

　　“脑神经科学不是挺好的吗，”卡莱说，“最新前沿学科。”

　　“哎，要不我们把课出让吧，我在校园网上看到，有人愿意出一万国际币换脑神经科学的公选课。哎，等下，下面这个人出了两万，哇，这群人疯了吧，还有人出五万，这都是什么人啊……”

　　“不想被院长骂你就去卖掉吧。”

　　“啊——可是这种理论课我真的会挂掉啊，你们和我一起去和院长沟通沟通嘛……”

　　“院长最近很忙，没空理你。”

　　“很忙……因为学院突然冒出很多家族人是吧……”确实，这些人想想就头疼。

　　公选课不透露授课老师个人信息，全靠课程名称来吸引人。
　　“好吧，反正一周才两堂课。我一定要熬过去，希望老师是那种只盯着课本讲话的老学究，不要点名的那种。”去意控学院的路上，弗里双手合十祈祷。

　　早晨金色的光芒斜切在意控学院枫叶红的墙面上。
　　落在实验服上却像是给镀上了一层冰霜，和周围鲜活明亮的颜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升降梯的门打开，走在最后的人在过道上被两个人挡住。

　　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冷冽的眼睛。
　　然而她只是一直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黑洞，蕴藏着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是……

　　这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莲妹妹呀，你在做什么？”

　　拐角三人。弗里未见其人，听声辨人，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那个谁是怎么做到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能叫得这么热情的。”

　　走过拐角，随后的一幕更是让弗里差点把心脏给吐出来。
　　“这……这些人……”
　　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过道窗边的四个人：“我居然要和这些人同处一室……院长绝对是故意的……他们这些人凑一起不得炸教室……所以维和任务的地点是改在教室里了么……”弗里嘴唇颤抖。

　　瓦耶·栩笑得和煦灿烂，站定在紫杉·莲面前：“你这样可不太好吧，脸太黑了，把老师都吓到了，一会儿还怎么给我们上课啊。”

　　紫杉·莲不太一样了呢。另一个人的眼神。
　　她走之前，表情都没变过。

　　“瓦耶·栩爱凑热闹我能理解，为什么约芬·白也来上课，她不是脑神经科学家吗？和我们一起上课不委屈么……”唯独弗里还转不过来弯来。

　　斐利·策屿的安排，是要在这里制伏曳戈·莎薇残留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最后意识。

　　“走吧，第一堂课要给老师留个好印象，以后请假也好打招呼。”

　　“卡莱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什么时候请假还打过招呼了……”依旧转不过弯来的弗里。
　　他们这些人，每个学期其实也只能上开学那会子的几堂课。

　　直到看到约芬·白站在讲台上，弗里傻眼了。
　　第一排中央坐着瓦耶·栩，他和煦地向走进来的三人打招呼。

　　难得到场的三四十个学生坐得零零散散，窃窃私语中。
　　“还穿着实验服，太敷衍了吧。”
　　“这种搞科研的人上课顶多念念经，不会太把学生放心上的。”
　　“我倒是无所谓，刷个存在感，期末别给我挂科就行。”
　　“我这态度也够端正了吧，那么多没来的人可都是把课卖了的……”
　　“这么贵的课到底上个什么……”
　　心知肚明的人不说话。
　　他们在心里暗暗说：“把课卖掉的人果然都是目光短浅的……”

　　听到这里，弗里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不过，到底是谁在高价收购“座位”？院长那儿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吗。

　　开课的第一时间——
　　“老师！”第一排正中央的瓦耶·栩举手，“你还没自我介绍。”

　　约芬·白在将个人履历发在了共享网络上。

　　“老师！你还没让我们做自我介绍。”
　　约芬老师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中间最积极的同学一眼。

　　“老师！”瓦耶·栩举手，“你还没选班长。”

　　“这个瓦耶·栩可真是没有眼力见……”弗里小声嘟囔，“他们两个要是先打了起来，我们要不要劝架？”

　　讲台上的约芬·白摇了摇头。
　　“那是老师你不需要啊，同学们需要。”

　　于是瓦耶·栩的同学们配合地说：“我们需要班长。”

　　弗里：“哇塞，他唱的是哪一出啊……我怎么看不明白……”

　　随后约芬·白开始讲起脑神经科学的发展史。

　　才讲了个开头，这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课堂的氛围一下子变了。
　　瓦耶·栩蹙眉看着那个走进来的人。

　　那张最近在国际新闻上霸屏的脸。
　　金发少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妈哎，这还多了北国人，这学院不得炸了……”弗里吓。
　　“那位幕后策划人到底在搞哪一出……”

　　“迟到还怎么理直气壮吗。”瓦耶·栩表示，正值两地剑拔弩张之时，她的出现不受欢迎。
　　“你算什么。”公主语气温和，气势不小。
　　“我是班长。”
　　约芬·白推了推眼镜，跳过瓦耶·栩，对她说：“请坐。”

　　课堂上突然多了个重量级人物，这谁还有心思听课。

　　“……关于大脑的研究成果，在目前生活中的实用性产出，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医疗中的神经类药物开发，生物计算技术，人工智慧产品，工程学中的脑机接口，脑疾病治疗，感知系统研究，更多的交叉领域……”她顺便提一下最新前沿的一些脑计划研究和人脑工程，以及相关领域的发展现状。

　　讲到大脑与意识这一块。北国公主突然开口。
　　“有没有可能，一个身体里出现两个人的灵魂呢？”看似随意的问题。
　　“你们北国人事可真多。”班长再次站出来表示不满，“不知道提问要举手吗？”

　　冷笑。“老师不是当神像供着的。”紫眸扫了一眼坐在右侧中央位置那个人佩戴的家族徽章，怪不得胆子这么大。

　　“可能。”

　　一句话后，底下不淡定了。
　　“那不会精神混乱吗？”
　　“两种意识不会争夺身体的主导权吗？”
　　“那也就是说，借尸还魂是真的存在。”
　　……

　　“但，没有科学依据。”约芬·白说。

　　“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老师刚才为什么那么肯定呢。”金发公主问道。

　　“难道那种事在老师你身上确实发生过吗，那么，我想问老师，那样的感受如何呢。”她继续追问。
　　在约芬·白的语言世界里，只有沉默和说出事实两种表述方式。
　　沉默，就是承认了。

　　“那么有趣的经历，还是在一个学者身上发生，老师是不是可以写一部《意识漫游史》了？”

　　她身旁的中年官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忍住了。
　　“殿下愿意来这里上课，深感荣幸，但是，这方面的研究，贵国走在世界前列，我能力有限，无法给您满意的回答。”

　　“能力不是重点，亲身经历的事情，才最让人信服，难道不是吗？我就是想听您说一下，您的亲身经历。”

　　“公主殿下，人身攻击不管在哪里都不受待见，你可以在北国这么张扬跋扈，但是，这里是国际学校，所有学生一律平等。”班长再次出来管纪律。

　　“年纪轻轻就管理了公国，说出来的话气势果然不小，您这么厉害的人一定什么都懂，我很好奇，为什么还来上课呢？”

　　“殿下都从北国千里迢迢来国际学校上课了，足见这里的教育资源有多好，我又怎么能够浪费呢。”

　　“华修院长叫我们来，不会就是为了看他们吵架的吧。”弗里看了看坐在两边的人。

　　将军在公主身边轻咳。
　　喀莎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瓦耶·栩支着脸，就这么一直挨到了下课。

　　“万幸的是，课程结束，教室安好。维和任务圆满完成。”

　　“才不是。”

　　弗里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向讲台。

　　才一会儿功夫，他就听见约芬·白对着突然出现在讲台边的紫杉·莲说了一句“可以”。
　　她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

　　她只听见自己说了“可以”，曳戈·莎薇的声音在她脑海，“落日花园，下午五点。”
　　那句话刻在了她的大脑里。
　　是意识控制术。
　　如果她不照做，那么这句话会一直徘徊在她大脑，永远无法消退。

　　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那些不断循环的梦境，也是一直封锁在记忆深处的一种控制力量，不是简单的梦。

　　“怎么你们都那么多问题呢。”瓦耶·栩之前远远看着，现在走到讲台边，表示不满，“不行，我是班长，我先问。”

　　约芬·白脸一沉，抱着一摞书，匆匆离开了。

　　意识逼问下，紫杉·莲走不了。
　　瓦耶·栩眯了眯眼：“那么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了，紫杉同学。”

　　紫杉·莲沉着脸：“管好你自家的利益。”

　　“给个理由呗，你这么千里迢迢地回来。”

　　“她是这个世界的漏洞，必须清除。”

　　“你凭什么？”

　　“世界规则如此。她，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存活率为0%的人就该下地狱。否则，这个世界会因为她一个漏洞的存在，变成地狱。这，就是原因。”

　　“好正义的原因啊。”这句话他说出了口。
　　“那么，为什么是她呢？客观的世界规则能给我个原因吗？”

　　紫杉·莲走近一步，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十年前，早该死去的人。”
　　像是影子一般跟随着莲的熏将手搭在莲身上，莲才得以挣脱了瓦耶·栩的意识逼问，两人一起离开了教室。

　　早在十年前就该死去的，明明是时钥家族的人。

　　各个家族当初选择保持沉默，是因为，时钥家族的灭亡，那是人力无法介入的命运安排。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率为零的，值得一再被盯上的，无非那么些人，如果是超意识控制者，紫杉·莲不会这么有耐心将人单独拎出来消灭。
　　她会将人聚在一起。

　　处心积虑地接近，不惜代价地杀死，说明对她而言，那个人非常非常地扎眼。
　　十多年前就该死去的，她最痛恨的人。
　　曳戈·莎薇最痛恨的人，别人或许因为年纪小看不出来，但他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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