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操控者的灵魂博弈

　　她永远也看不清玻璃墙后面的人，无数次地想要记住她的模糊轮廓，梦境又被另一个梦境掩盖。

　　龙藤树下——
　　枝条间浅紫色的叶子在风中摇晃。
　　树下是三个孩子，两个面对面坐着，另一个紫发及肩的孩子靠着一旁的围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觉得妹妹的行为不妥，但是想了想后又没有阻止。

　　浅紫色头发的孩子将一根红色丝线绑在坐在对面的黑发小女孩的手腕上，另一端连在自己的右手手腕。
　　“好了。”
　　连接着她们的红线消失，只留下了手腕的那一圈。
　　“有什么用吗？”黑发小女孩耿直地问。
　　“你连这都不知道！”她惊呼。
　　怪不得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激动。

　　“我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啊！”
　　“是斯特洛卡家族的红丝线啊！”
　　“红丝绳才不是只用来编织捕梦网的，它还能连接两个人，留下跨越时空的联系。”

　　她伸出两节雪白的手腕在空中摇了一摇，她先摇了摇左手，“对哥哥的感应在这里。”
　　“对你的感应在这里。”她又摇了摇右手。

　　看她笑得像个傻子，紫发孩子看不下去了，抱着手叹了口气：“你都没得到人家同意，又自作主张。”

　　“那哥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不就好了。”
　　说完，她做了一个食指竖立封住嘴巴的动作。

　　梦境又被另一个画面替代。
　　长大了的浅紫色头发的少女站在阁楼窗边，身后是随风摇动的红色捕梦网。

　　“你的梦一直被另一个人占据着。”

　　“那个人是谁。你看清了吗？”

　　“这么多年，我都没办法和你对话，因为你的梦，一直被另一个人占据着。”她重复着这句话。

　　“那个人是谁。你看清了吗？”

　　最后，她深深地垂下头，身体和面貌开始变得模糊：“对不起，什么都没帮到你……”

　　“看来是要醒了……”约芬·虹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视线。
　　“这次，又会丢掉多少记忆。”她叹气。

　　“虹姐，你已经念叨了不下十次。数据已经核查了五遍，这次能保存90％的记忆。灵魂转换丢掉的都是不重要的琐碎记忆。”

　　“所以虹姐要确认这么多遍，是担心她醒来认不出你了么。”一人捂嘴笑。

　　“胡说八道。”约芬·虹一口否定。
　　“以为丢了记忆就能赖账也未免太便宜她了。她欠我们的，根本就还不清。”

　　她看向一旁显示屏上的心率波动线。
　　“她要醒了，你们都出去。”
　　医疗队退了出去。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
　　约芬·虹呼出一口气。是噩梦才正常。

　　她抱着手朝着从床上坐起来的人走去。
　　“在价值被用尽前，你还不配死。救你回来，我们可是付出了相应代价的。”

　　白看向自己的手掌，匕首留下的伤不见了。
　　心脏的不适感也没了。
　　身体，很新。

　　不可能，如果身体先死亡，灵魂无法回到东陆。
　　身死何处，灵魂就会停留在何处。
　　在车上心脏就已经停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她看向约芬·虹。

　　眼神倒是一点都未变。
　　约芬·虹避开了她这个问题。

　　“好好珍惜吧，罗兰家族的仿生人体，外人一具难求。”

　　“把通讯器给我。”

　　“我知道你想看什么。”约芬·虹说，“我讲给你听可比看海量信息快多了，毕竟你睡去的这一周时间，大陆两边的信息网已经给炸坏了。”

　　有了从那边传回来的作战记录作为证据支撑，大陆各大媒体都在抨击神教国，散布在各地的基阁教也有理由拆掉了，他们的圣物，灵魂圣牌和神吻花铸币很快会被清除出市场。

　　“从前大陆的四大教派，估摸着过一阵子就只剩下西陆的罗曼教和东陆的昆汀教。”

　　晶脑人的制造触犯了国际法，神教国也被禁了，附近地带发布了相关限行令。
　　“简单说，就是那帮人被关在极西了。”
　　比起直接讨伐，用舆论的力量加上世界正义声音的支持，再配以适当的武力将地区封锁。只有置身战争之外才能充当公正的仲裁人，国际中心一直是这么做的。”

　　说完重点信息后，她话锋一转。
　　“醒来也别给我闲着。还有一堆善后工作要做。国际中心明天要举办表彰大会。
　　一觉醒来，你可已经变英雄人物了。”她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
　　“说是表彰，其实是事后秩序的重整。
　　连神圣家族的人这次都要去，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罗兰家族的这次来么。”她问。
　　“这事你倒是记得很清楚。”约芬·虹顿了顿，“她这次不会，但是很快。”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确定她还没死。”

　　“别人会被谣言迷惑就算了，你不是都见到她了吗。”难道只是远远瞥见一眼而已吗。

　　约芬·虹皱眉：“还有，这种话以后不要对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讲，不然……”
　　约芬·虹话停住了，她难道还会怕死么，说什么都没用的人。

　　约芬·白抬头反问她：“你难道没见过她吗？”

　　“没有她的照片，只有画像。”约芬·虹耸耸肩。

　　“所以到底为什么确定她还没有死。”

　　约芬·虹抽出折扇扇风，她被气热了：“斐利和罗兰家族自古以来联结在一起，到了她这一代，使得她同时拥有不死不灭的灵魂和永不毁坏的身体。她的灵魂毁灭不了，所以死不了。”

　　“其他的，没有屿大人吩咐我也不能多说。具体是怎样，你很快就会知道。不要再问了。”

　　约芬·白站起来往外走。虹伸手挡住了她，她表情都不好了。

　　“他不会想见你的。”看她才醒，约芬·虹还不想和她吵。

　　“不想见而不是不能见。”

　　“这次是不能见。”约芬·虹语气重了起来。
　　“灵魂转移牵扯了他的旧伤。”

　　“没有人能够一直强大，他做得越多，承受地越多，受到的伤害，付出的代价也任何人都要大。”
　　约芬·虹凑近了一点对她说：“我希望你记住了，约芬·白，他活得，可一点也不比你轻松。”

　　私人病房的大门打开。
　　一人走向窗边坐着的人，他身后的白窗帘被风卷起。

　　抱着文件夹的博士低下头：“屿大人，没有找到那个人。”

　　“考虑到神教国各个时间点因位置变化产生的时差了吗？”

　　“是的大人，神教国的人口资料明确地标注了因位置变动而产生的时差。他们的出生时间精确到了秒的单位。”

　　坐在轮椅上的人抬起头，看窗外的天。
　　琥珀色眼瞳凝在眼睫投落下的阴影里。
　　苍白的唇轻启：
　　“所以，洪吸之夜出生的孩子，是都死绝了吗。”

　　胡曼格尼博士闻言身子一颤：“不会的大人，还有北圣依兰联合国。”

　　餐厅的紫色水晶灯下——
　　“……国际中心现在站在风口浪尖，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听说成天开会开到深更半夜，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开表彰大会？”
　　弗里在收到国际中心发来的正式邮件后，又接到了一份精致的纸质邀请函，上面的秀美字迹还是手写的。
　　“这帮人，闲地慌么，还手写？”他扇动着手里的纸质邀请函。
　　“那可是个连祭典的空隙时间都不放过，要顺便颁布个法令的组织。”

　　法里奥心思完全没在吃饭上，他盯着眼前投影出来的光屏：“如果仅仅是表彰，不至于搞得这么隆重，请遍了整个大陆的权贵和知名媒体。看来在神教国晶脑事件之后，他们又要代表国际发声了，大陆秩序重整，顺便搞个新闻发布会一次性把事情都讲清楚才符合他们的风格。”

　　餐桌上，只有法里奥明白苏瞬息一直沉默的原因。
　　虽然洪都派来的权贵未必见过他，但颁奖照片要是传到西陆，他有麻烦。
　　法里奥也跟着叹了口气。
　　“你搁着叹什么气，你不该最开心么。”弗里问他。
　　“怎么说？”法里奥手里垂着汤勺。
　　“新型飞行器和抗干扰无人机的销量啊。”弗里对着他挤眉弄眼。“这不是顺便为你做宣传吗？”

　　这个弗里果然是头脑简单。法里奥捋了捋头发，嘴角扯开一丝笑：“只怕这次颁奖典礼是专门拆我台的。”
　　弗里一脸不解。
　　法里奥慢慢道来。
　　“关于神教国大批量出现的意识晶体的处理问题，国际中心到那一天也会给世界一个答复。不仅仅是意识晶体，或许借着神教国，能源晶体的使用问题也会一起被推上风口浪尖。”
　　“问题就在于，意识晶体也能当做能源晶体来使用，神教国一事后，人们发现原来意识晶体的数量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充裕。那么其实很可能，国际中心会批准个别能源短缺的国家使用意识晶体能来缓解国内面临的能源危机，个别国家获得批准使用的条件是什么，各个大国是否会支持呢，毕竟能源短缺问题是每个国家未来都会面对的，问题很复杂，也许要牵扯出一场能源改革呢，那么，”法里奥摊摊双手，“能源改革一定会带来武器改革，我说不定要回炉重造了，在那些老牌军工厂工程师的虎视眈眈之下，搞不好我还会失业。”

　　弗里不知道，而法里奥也没有对他们任何人提过的是，因为他在东陆的凭空出现，其实挤掉了不少工程人员的饭碗，他们心里积着无处发泄的怨气，如果改革带来弯道超车的机会，在他们这一行重新划了起跑线，他们不会放过联手干掉他的好机会。

　　“你们这一行，竞争压力这么大吗？”弗里对他表示同情。
　　“肥到流油的行业，除了通讯设备核心技术研发和挖矿以外，就是武器装备制造了，能画能拼能装的人才又是这一行的塔尖。”
　　弗里忍不住拍了拍这位“塔尖上的塔尖”的后背。

　　“大家都不容易啊。”他总结道。
　　这顿饭吃得格外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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