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春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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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清晨,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进船舱,铺满海面。天边,一堆堆乌云渐渐散开,撕裂的云彩如同燃起了熊熊烈火,一圈圈向天际蔓延,染红了整片天。
      一夜的风雨颠簸,载满船客的铁皮帆船找准航向,在海浪的颠簸下,一点点向天津的码头靠近。
      海关各处皆有身穿制服的洋人荷枪站岗巡防,出海、着陆的船客商人挤满了拥挤的码头,程氏兄弟提着两只铁皮箱排在长长的队伍里,耳边充斥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方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队伍里,一个上海人,一个余姚人,因为你撞了我一下,我踩了你一脚,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争得面红耳赤,却也听不懂对方嘴里叽里呱啦在讲什么。争到后来,家乡话、北京话、外国话轮番上阵,两个年轻小伙子却像是相见恨晚般,竟开始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了。
      耳边的争吵不再,程立平顿觉耳根子清静了许多,好容易走出拥挤嘈杂的码头,他放下手提箱理了理领口,满是嘲讽对等在一旁的程立白说道:“大哥,咱们的地盘如今都是洋鬼子在管了,什么世道?”
      头顶突然刮过一阵风,程立平一时没护住头上的青黑色缎面瓜皮帽,转眼,那帽子便被吹到了人潮拥挤的码头边。程立平追了几步,无奈码头人太多,他挤到帽子掉落的地方,早已不见了帽子的踪迹;而他却没发现在他之前,已有一双手早在他之前将帽子捡起。
      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低低地抱怨道:“晦气!大嫂为我新做的帽子丢了!”
      程立白将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下为他戴上,笑着宽慰道:“人没丢就好。”
      程立平将头上的帽子扶紧,抬头的刹那,意外发现兄长的发间已有了几丝白发,不禁鼻子一酸,硬生生将要出口的一通牢骚憋了回去。从程立白手中接过自己的皮箱,他一声不响地跟在兄长身后,朝街头的旅店走去。
      通往小白楼的街道,沿街有剃头匠、擦鞋匠坐在一处闲聊,过来一个洋人擦皮鞋,擦鞋匠便撇下剃头匠,用袖子擦了擦客人的椅子,堆上笑脸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洋文询问着今日第一位上门的客人。
      剃头匠没了伴,便坐回到自己的摊位上,翘着二郎腿,摸出腰间的烟袋点上。
      天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吹在脸上的风也是干干的,剃头匠的脸上也如同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一般,目光无神,面孔呆板。
      沿街渐渐有了叫卖声,推着小车、挑着货担的商贩来来去去,躲在阴暗胡同里的乞儿也在这个时候捧着一只破碗慢慢走到街旁,蹲在角落里,生无可恋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程氏兄弟到达小白楼的朱家胡同时,太阳已升得老高了。两人在朱家胡同找了一家店,店中一楼只有三两客人在此用饭。兄弟二人要了一间上房,还未付过房钱,门口突然闯进一位身材瘦小、形容邋遢的乞儿。他一身破烂衣衫,头顶却戴着一顶簇新的青黑色缎面瓜皮帽,门口的伙计拦不住他,他径直冲到柜台,一手摘下帽子,一手往柜台上一拍,痞里痞气地道:“住店!上房!”
      柜台前的掌柜厌恶地皱了皱眉,板着脸催赶道:“臭要饭的!快滚!别污了本店客人的眼!”
      殷实芳毫不示弱地道:“小爷我赏脸住进你这儿,是给了你面子!赶紧的,备一间上房!小爷要睡觉!”
      掌柜的忙招呼伙计上前将他往外赶,转身便对程氏兄弟堆满笑容:“二位爷,是在楼下用饭,还是屋里?”
      程立白道:“屋里。”他瞥了一眼正与店中伙计吵闹的乞丐,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块银元放在柜台上:“给门口那位小兄弟一间房。”
      掌柜的满脸不可思议,试图劝阻:“爷,那小要饭的是咱们这条街的无赖,您甭管他。”
      程立白蹙眉:“钱不够?”
      掌柜的一见客人面色不喜,也不再多劝,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殷实芳叫了回来。殷实芳顿时神气十足地推开掌柜肥胖的身躯,有模有样地戴上帽子,几步追上上楼的程氏兄弟,觍着脸道:“二位爷,再搭伙吃个饭呗!”
      程立平嫌他脏,正欲还口,程立白却已点头应下:“你回屋清干净了,再过来一道吃吧。”
      殷实芳顿时喜得跳了几步,朝楼下的伙计吆喝了一声:“喂,给我家的主子再上一份酱猪肘子、烧花鸭、松花小肚儿……”他还要多报几道菜名,程立平冷冰冰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你别得寸进尺!”
      殷实芳不甘心地收了声,却在程立平身后扮了一个鬼脸:“小气鬼!”
      进屋,程立白又让程立平从自己的皮箱里翻出一件半旧不新的长褂和短袄给隔壁的乞丐送去,程立平顿时气得扔下手中的两件衣裳:“大哥,他就是个无赖!你对他那么好做什么?你要是好心要帮他,给点钱打发就得了,怎么还答应他跟我们一块儿用饭?”
      程立白拍了拍他的肩,轻声细语地解释道:“你没发现他头上戴的帽子眼熟么?他从码头一路跟着我们,不管好心还是歹意,先静观其变。”
      程立平思来想去,一阵胆寒,压低声音道:“他是要谋财害命,还是想怎样?”
      程立白笑着摇头安抚道:“看他模样,不像是恶徒。”
      程立平不屑地道:“大哥,知人知面不知心!”
      程立白不欲与他争论,劝道:“好了,把衣服给他送过去。”
      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整洁衣裳的殷实芳真真儿是换了个样儿。他个头不高,身材匀称,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俨然是书香世家里出来的温润公子。他就这么往程氏兄弟面前一站,学着读书人的规矩给两人行了一礼,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程立平托腮细细打量着他,对他如今焕然一新的模样倒是没那般抵触,可在他弯腰行礼时,他脑后毛糙糙的辫子就那样猝不及防垂到了身前,极不美观。程立平不喜地皱了皱眉,一指他脑后又粗又乱的辫子,直接命令道:“梳了头再来吃饭!”
      程立平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上前粗鲁地夺过他头上的帽子,洋洋自得地道:“帽子该还来了!还有,你这满头的野草,该剃剃了!”

      殷实芳跳起脚要从程立平高举的双手里夺回帽子,无奈个头不高,怎么也够不着,反倒累得气喘吁吁,本就不大合身的衣服更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而程立平因想到被这乞丐跟了一路而不自知,心里极度郁闷,逗了他一遭,心里倒是畅快了许多。
      程立白见桌上的酒烫得是时候了,出声打断了两人的玩闹,严肃而正经地道:“老三,玩够了!小兄弟,你也过来吃饭!”
      殷实芳一时间竟有被家中家长训话的感觉,乖乖地坐到了桌边,不敢再胡乱动作。
      “小兄弟喝酒么?”
      与程立白接触多了,殷实芳不由自主地觉得拘谨,对方稀疏平常的一句话,都让他不敢接话。
      程立平看他如同老鼠见着猫的模样,心情大好。他凑在程立白耳边,睨着殷实芳,忍着笑调侃了一句:“大哥,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儿,都憷你。”
      程立白侧头白了他一眼;殷实芳在程立白面前虽紧张,耳朵却异常灵敏,他一听程立平是在取笑自己,立马恢复了本性,起身一脚踩在鼓凳上,拍着膝盖,神情傲然地道:“小爷只身闯荡江湖二十载,江湖无人不晓我殷爷的名号!小爷我成名时,你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玩泥巴呢!”
      程立平正待发作,程立白从旁按住他的手,对他摇头示意了一番,他只能按下胸中的火气,冷冷地道:“不好好吃饭就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殷实芳一见他没有好脸色给自己,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坐好,主动向两人示好:“二位爷是要进京吧?我跟你们说啊,这京城可是大变了样儿,到处是洋人,你们得小心点儿!”他随手端起手边的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却“噗噗噗”地吐了出来,酒的辣味呛得他眼泪哗哗直流,起身在桌边不停地跳脚转动。
      程立平被他入口的酒水喷了一身,面上顿时如凝了一层冰,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回事?”
      殷实芳辣得舌头打卷,睁着泪眼看着他摇头,转而可怜巴巴地向程立白讨水喝。咕噜噜喝下两大碗白水,他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才坐下,程立平冰冷的讥讽话语便在耳边响起。
      “闯荡江湖二十载的殷爷喝不了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殷实芳理亏,不与他争论,转而责问道:“是你往我杯里倒了酒?”
      程立平嗤笑道:“你配小爷给你端茶倒酒么?”
      殷实芳气急,程立白却慢条斯理地道:“小兄弟杯中的酒是我倒的。不知小兄弟不能饮酒,还望见谅。”
      程立白一发言,殷实芳心中有再多的气也烟消云散,反而主动低头认了错:“是我太贪嘴,没注意杯中的是酒。”
      程立白不咸不淡地道:“小兄弟喝不了酒,便多吃些菜吧。”
      殷实芳丝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地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两个饱嗝,在店家将残羹剩饭收拾后,他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安安静静的模样,倒是格外耐看。头顶松散的头发落在面上,挠得他脸上发痒,他挠了两下,又扯过脑后的发辫垫在脸下枕着睡。
      程立平上前欲叫醒他,让他回自己屋里去睡。近看,却看他面若凝脂,眉如青黛,酣然入睡的神态有几分娇憨之态,一对手腕握在手里柔弱无骨,分明是女孩儿的手臂。
      程立平像是触电般,蓦地甩开他的胳膊,惊疑不定地看向程立白:“大哥,女的……”
      程立白将信将疑地走近,似乎有些不太认同程立平的话,问了一句:“如何判定?”
      程立平指了指殷实芳的脸,又指了指他的手腕,低声道:“男人女人的手,我还是摸得清的。你再看这张脸,像不像?”他再指向殷实芳的头发:“她没剃头。我可不信她的鬼话,乞丐就不用剃头……她也不是个乞丐!”
      程立白并未提出质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殷实芳几眼,便一脸郑重地对程立平道:“一个姑娘家在这乱世下活着不容易。她要这个样子示人,也是世道所迫。京城不同庐州,我们行事须格外小心,要找到业文,就得先找到怀特先生,有个熟门熟路的也能省下许多事。”
      程立平望望程立白,又看看殷实芳,问道:“大哥想让她帮我们打听?”
      程立白点头,脸色凝重地道:“她跟了我们一路,不会只为了一顿饱饭。如此,也算是各取所需。”

      程氏兄弟在天津雇了一辆车马,费了大半日才抵达北京城。
      北京城墙依旧巍峨壮阔,来来往往的车马滚过宽阔整洁的街道,街道两旁的茶楼酒楼比比皆是,楼前茶棚里,老人喝着茶、叼着烟,闲聊着北京城里的大小事。
      途经天桥下的一间四合院清茶馆,殷实芳连忙叫停了车马,掀开车帘将脑袋探进车厢,咧着一嘴大白牙,笑嘻嘻地问:“二位爷,下路喝杯茶呗!这家的茶好品味也好,这个时候天快黑了,说不准能赶上夜里说书的呢!”
      程立白听着外头的喧哗声,撩起小窗边的帘子看了一眼,又望了一眼瞌睡连连的程立平,便对殷实芳道:“三爷困了,早些安置下来吧。”
      殷实芳悻悻地应了一声,又兴致勃勃地问:“我看二位爷这架势像是来京城办事的,若没有固定的落脚处,事事不便,我给您推荐个长久住的地儿,您看如何?”
      程立平直犯困,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有些烦躁,正欲呵斥,程立白却饶有兴致地道:“你说说。”
      殷实芳凑过脑袋,神秘兮兮地笑道:“八大胡同。那是个好地方,到夜里最热闹……”然,不等她说完,程立白便冷着脸催道:“赶车!”
      殷实芳吓得赶紧缩回了脖子,暗暗嘀咕了一句:“凶什么凶嘛!”不过片刻,她再次掀帘探进脑袋,不及开口,就收到了程立白的一记眼刀子。她吞下一口苦水,殷切地道:“你们不是要寻那个怀特的踪迹么?我听说他近来负责修建庚子之乱时被毁坏的西什库天主教堂,那地方没门路你们也进不去。不过,他爱逛八大胡同,你们住在那儿,总能见到他的。”
      似乎是怕被程立白再次呵斥,她讲完话,便迅速地缩回了脑袋,专心将车驱向城中的一家客栈。
      程立白正思索着其中利弊,忽听程立平小声说道:“大哥,二哥当年便是在此遇到了玉姊姊,并为她在那儿买下了一座四合院。就是不知玉姊姊不在了,那座院子是否还在?”
      程立白冷笑道:“他这些寻花问柳的风流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楚明白。你想住那儿?”
      程立平被他这番冷嘲热讽闹得脸皮发红,心里不知是苦闷,还是憋屈,恁是痛苦难受得没了丝毫睡意。他一直都知晓大哥对二哥早些年的行事颇有微词,可这样当面说这些冷言冷语讽刺他,还是头一遭,他一时真的接受不了。
      行至客栈,程立平因心里郁闷,借口累了便锁了门来睡觉。程立白看他分明是与自己怄气,耐心叮嘱了几句,又转下楼另开了一间房,与殷实芳在楼下用了晚饭。
      天色将暗,程立白敲了敲程立平客房的门,询问了一声:“老三,吃些东西吧。”
      程立平懒懒地应了一声:“没胃口,不吃了。”
      殷实芳上街买的一串糖葫芦还未下嘴,上楼见程立白模样低沉,再看他正从程立平屋前离开,她忙上前自告奋勇地道:“大爷,三爷不肯吃饭,我有法子去哄他!”
      程立白只当这小姑娘在信口开河,对她摇头笑了笑,自回屋去看书。
      殷实芳当下也不管程立白如何看她,一脚踹开程立平的屋门,惊得程立平直接从榻上跳了下来。待看清踹门而入的是谁后,他一张脸阴沉如水,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一边板着脸数落道:“你疯了么?好端端地踹爷的门?门踹坏了你赔得起么?”
      殷实芳笑着咬下一颗红艳艳的山楂糖果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得意地晃动着。她满眼都是手中的糖葫芦,双目似有流星划过,熠熠生辉。吐出嘴里的核儿,她睨着程立平,啧啧有声地打量着他:“我说你多大个的人了,还跟你大哥怄气呢!羞不羞?臊不臊?爷带你出去潇洒潇洒!”
      她丝毫不顾忌男女之别,从床上跳起就上来抓起程立平的手,径直将他往屋外拽。程立平自看穿她的女儿身之后,一旦与她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便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不自在。他讨厌这种感觉,这人却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她将他带到白日里路过的那座天桥下的清茶馆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院中的一张四方桌坐下,点了一壶花茶和一碟小点心,笑眯眯地盯着台上的说书先生。
      程立平看她坐姿不正,举止不雅,心里腹诽不已;再看周围人皆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这一桌,他更觉落下了面子,便用力敲了敲桌子。
      殷实芳本被台上说书的内容吸引,被他这毫无预兆的提醒吓得坐正身子、扭回脑袋,艰难地吞下含在嘴里的糕点,小心翼翼地道:“三爷,您别吓唬小的啊!”
      程立平蹙着眉头,严肃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跟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殷实芳被他一双眼睛盯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来北京前,我就说过了,我帮你们引路打探消息,你们带我吃好喝好玩好。这是我糊口的本事,我也不是只为你们带过路了。”
      程立平欲试她深浅,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那么,你说怀特先生经常出入那几条胡同,也是确凿无二的?”
      殷实芳唯恐他再深挖下去,忙不迭地点头。
      程立平看她老实的模样,笑了笑,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姿态,说道:“听了这场说书的,你带我去。”
      殷实芳一时没明白,脱口而问:“去哪儿?”
      程立平探过身子,在她耳边细声道:“八大胡同。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别让我大哥知道。”
      他的决定让殷实芳有些猝不及防,她叫苦道:“三爷,小的不确定那个怀特今晚会去那儿啊!”
      程立平毫不在意地道:“今晚去碰碰运气。你得拿出你的看家本事,不然,留你何用?”
      殷实芳不怕死地问了一句:“三爷,您和大爷找那个洋人做什么?他别的本事没有,这坑蒙拐骗的本事,小爷我也望尘莫及啊!”
      程立平小声斥道:“别多问!”他见她又恢复了方才痞里痞气的坐姿,皱眉道:“殷实芳!给我坐好!别给我丢脸!”
      殷实芳冲他翻着白眼,不屑地轻笑:“我们也只是暂时的主仆关系,你管我作甚?”
      程立平竟被她一句话噎得无从反驳,良久,才底气不足地道:“在雇佣关系未解除之前,你身为奴仆,就得听主子的!”
      殷实芳听后便怒了,压抑着火气,咬牙切齿地摩拳擦掌:“我说你一个大爷们,怎地如此婆婆妈妈的?规矩这般多,小爷还不伺候了!你要去胡同里找乐子,自个儿去!”
      程立平平生未见过这般蛮不讲理又不服管教的女子,被她几句话气得双拳紧握。他冷冷地看着她,看她依旧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低而冷地嘲讽道:“好好的姑娘不做,净在男人堆里做些不入流的贪便宜的勾当,满嘴污言秽语,丝毫不知‘廉耻’二字为何物,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殷实芳眯着眼直直地瞅着他,面色平静地道:“你再说一遍。”
      程立平微微一笑,再次将方才的话重述了一遍。
      殷实芳顿时怒得一掌拍向桌面,惊得台上台下的人纷纷向这边看来。而她却全然不顾周遭的动静,猛地从桌上的筷筒子里抽出一支木筷,身子越过四方桌,举着木筷就刺向程立平的脖子。
      “你信不信小爷要了你的命?”殷实芳恶狠狠地盯着他,手中的木筷却像锋利的匕首般,直直地指着程立平的脖子,丝毫没有收回的意向。
      程立平不但不惧,反而笑道:“你隐藏得很好,我若不言语刺激你,你还要藏到何时?你到底是谁?”
      殷实芳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们萍水相逢,各取所需,我不害你,你也不要干涉我。”她推他一把,便收回了手,再次坐了回去。
      而这时茶楼的老板却走了过来,态度恭敬而诚恳地道:“二位爷,请别扰了其他客人的兴致。你们若是不想安安静静地喝茶听书,请到别处去吧。”
      殷实芳财大气粗地道:“老板,您这就不会做生意了。怎么说,要加钱啊?”
      老板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笑脸相待,坚持要请两人出去。
      程立平生平第一次喝茶被人催赶,面子上早已过不去,见殷实芳仍在与老板软磨硬泡,他一把拉起她,丢下一锭银子就将吵吵闹闹的人拉出了茶楼。
      身后,殷实芳还在埋怨着:“三爷!三爷!银子啊!你给那么多银子他做什么!”
      程立平头疼得扶额叹息,有气无力地道:“趁天还早,去八大胡同看看。早去早回。”

      八大胡同的路,程立平有些许印象,虽是多年未来了,这儿的路依旧繁华如初。
      任外界如何苦难,进了这醉生梦死的声色犬马之乡,那些贫穷、灾难、痛苦,皆可抛在脑后。
      殷实芳跟着程立平径直进了百顺胡同,看他一路走,一路寻找着什么,不由心中好奇,嘴里便问了出来:“三爷,敢情你不是头一回来啊?这焦急四顾的,是在找哪家的老相好?这里的路,小爷都摸清了,你只要说出来,小爷定能帮你找到你的老相好!”
      程立平横她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避开街上招徕顾客和兜售香烟的姑娘,程立平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停下,不动声色地问着殷实芳:“这条胡同里,玉园现今的主人是谁?”
      殷实芳眨着眼睛,坏笑道:“你的老相好住在那里啊?”
      程立平不耐烦地道:“少废话!你到底知不知道?”
      殷实芳攒眉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正要告诉他答案,程立平却突然撇开她,向黑暗中的一条小巷子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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