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春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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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四方院,四四方方一座小院子,前有鹅卵石铺就的花-径通往一排简洁大气的房舍,镂空雕花的窗户上都镶有琉璃色玻璃,阳光落在窗上,在室内的青黑色地砖上落下点点光圈,绚烂迷眼。
      小天井里,靠着院墙的水池中央叠起一座青峦叠嶂的假山,山间架起一座木桥,从山上蜿蜒而下的流水绕过小桥,又汇入了水池。池中青莲朵朵,随波逐流,从桥下荡过,又消失在山的另一端。
      而在天井的空旷处则摆放着一对四方小桌椅,桌上有未喝完的茶,杯底扣着几张烟杆的设计图样。
      程立白抽出图样一张张翻看,翻看到最底下的那张图纸时,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这不是烟杆的设计图样,而是一支又短又粗的西洋卷烟。这张图纸上从不同的角度画出了洋烟的形态,并标注了相应的尺寸。
      程立白一手捻着图纸的边角,一手托腮沉思着,直到程立平抱着一摞账册出来叫了他,他才回过神来。坐正身子,他将图纸往程立平面前推了推,手指点着图纸上的几处图样,说道:“老三,不是尺寸的问题,是烟丝和技术的问题。”
      程立平的目光黯了黯,摊手一笑:“我知道。我找来各地的烟丝都试了,燃不了多久就灭了,还呛人。”
      “我们的烟丝只适合如今的方式。也许,真的要换汤又换药了。”程立白从桌边拿过最近的一本账册翻看着,眉峰微聚,“今年烟丝的收成比去年减了两成,较之前年少了半成,这样下去,那些烟农也无路可活。”
      程立平从那一摞账册里翻出一本边角微微卷起的白皮账目,快速向后翻了几页,在看到熟悉的几行字迹时,他将椅子往程立白身边移近了一些,指着账册上的数字,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这是二哥两年前对家里烟田做出的预测,每亩产量他也预测得八九不离十,低产的原因除了近年来的灾荒和虫害,还有……土壤和技术。”
      他又双脚蹬地将椅子挪了回去,抽出西洋卷烟的图纸用手指一一比划给程立白看:“大哥,烟丝产量固然重要,但是,卖不出去,这些烟丝长期堆积只会变质,我们程家依旧在亏损。二哥说的技术,我认为关键要用在引进洋人烟草上。”
      程立白颇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蹙眉道:“这种纸烟几乎垄断了国内的整个烟草行业,如我们这样的种烟人家不知有多少已无力经营。若要引进,原料、工艺、技术,缺一不可,仅凭一家之力谈何容易?”
      程立平冷嗤:“朝廷次次赔款,都是从老百姓身上下手,有钱的多拿点,没钱的砸锅卖铁、卖儿卖女也要交钱!年初要禁烟毒,现如今许多地方上又不顾上面的政令,鼓励烟农种土烟,得来的银子再上交给朝廷去还债!我就偏不信邪,不用土烟驱逐洋烟,咱们的烟丝就不能占领一方市场了!”
      程立白听他这番意气用事的激愤言辞,笑问:“老三,你这是在责怪李伯父?”
      程立平耳根一红,梗着脖子道:“责怪又如何?自从他签了那劳什子条约,整个天儿都变了!姊夫一家落得人丁凋零,姊姊只能跟着姊夫藏于荒村僻岭间,各地更是为朝廷欠下的债闹得人心惶惶、家破人亡。这样的朝廷,要来何用?”
      这样的朝廷,要来何用?
      程立白被他这一句话吓得心惊肉跳,轻斥道:“这样的话,别再说了!”
      程立平翻动着眼珠收了声,将桌上的图纸小心翼翼地收起,雄心勃勃地道:“闭门造车,不如外出磨刀!大哥,我想到外边看看!”
      程立白叹息一声,缓缓地道:“万事开头难,不用急于求成,慢慢来。”起身,他又说道:“你想出门看看,等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再出门。”

      眼见年关将至,府中上上下下的事务,姚春兮早已安排妥当。她欲接了秦钟和程思涵来家团圆,程立白却道:“义和团的事还未过去,不能冒险。年后,我们去清水庄住几日。”
      姚春兮只能依言。
      程立白在房间陪着她用完午饭小憩了一会儿,姚春兮便扯着他坐到梳妆台前,在他讶然的注视下,她扶他坐正身子,笑道:“我许久未为你编发了,你坐好,我试试我是否手生了?”
      程立白看着镜中为自己梳头编发的人,依旧是往昔里恬静温柔、温和平顺的妻子,一时有些恍惚、不安。他不明白这份不安从何而来,可她今日的态度大不同于前几日,这令他不得不多想。
      “春儿。”
      姚春兮低头编着发,闻言,抬头应了一声:“怎么了?我扯疼你了?”
      程立白转过身子抱住她的腰身,吓得姚春兮惊呼道:“呀!你别动……发辫散了!”
      程立白却是仰起头看她,异常严肃地问道:“你……不会再丢下这个家不管了?”
      姚春兮眼底闪过一抹晦涩,垂下眼帘低低地回了一句:“不会了。”
      程立白这才慢慢松了手,再次坐正身子,由着姚春兮如往常一般为自己梳发净脸。程业明冲进来,见父母在一处说着话,父亲略有不满地看着他,他不得不放慢了步子,蹑手蹑脚地向父母靠近。
      见状,程立白愈发不满,低斥一句:“做贼呢!”又向他招手:“过来。”
      程业明吐了吐舌头,挺直身板,大步向父母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先是在姚春兮怀里蹭了一会儿,最后才在程立白的询问下想起此来的初衷。
      “爹,文哥和诚哥的那个舅舅真是又黏又臭,这几日天天上我们家来闹,今日他上门,徐管事给过他几吊钱,他嫌太少,又吵着要了几块银元才罢休。这还没完,这人居然赖在咱们家不肯走了,说是要进祠堂祭拜我二婶!我呸!”程业明狠啐一口,也不去看旁人的脸色,卷起袖口继续骂道,“他当他是哪根葱!死烟鬼!睡死大街都无人替他收尸!还指望……”
      程立白听他满口污言秽语,脸色越来越难看。
      姚春兮慌忙打断了他:“明儿。”
      程业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现今是在与父母讲话,一见父亲犹如寒霜的脸,他马上就将自己的小身躯藏在了母亲身后,一双眼从母亲背后偷偷觑着父亲的脸色。
      姚春兮感觉到腰间的那双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她握住他的手,将他从背后慢慢扯了出来,笑着对程立白道:“是我疏于管教了。明儿从前不爱说脏话,近来也不知从何处学了这些话来?”
      程业明始终不敢面对程立白,而是仰头看着姚春兮,坦白道:“孩儿这半年多一直陪文哥和诚哥在家服丧,很少出家门。这些话……孩儿是觉得有趣,就跟着学了一些。”
      “与谁学得?”程立白沉着脸问道。
      程业明绷直身子,垂下头,支支吾吾地道:“孩儿……孩儿是跟……”
      “转过身来,看着我说。”
      程业明依言转身,眼睛盯着鞋尖,目不斜视地道:“孩儿跟着沈琅学得。”
      庐州城内,沈琅之名,臭名远昭。十三四岁,拉帮结派、擅闯民宅调戏良家女子、抽大烟……无恶不作。沈钦芝高风亮节,偏偏教出了这样的儿子,实在令人痛心又惋惜。
      程业明的回答,程立白并不意外,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除了骂人,还学了什么?”
      程业明犹豫许久才嗡嗡说道:“没……”
      “不许撒谎!”程立白低声喝了一声,“你跟着他能学什么,我不知道?跟我去后山石戒堂。”他又看了姚春兮一眼,轻声道:“春儿,你在屋里待着。”
      石戒堂,那是程家人犯了大错才会去的地方。
      姚春兮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追着父子疾行的身影出去,她扶着门框喊道:“立白,你带明儿去石戒堂做什么?”
      程立白停住脚,回了一句:“你在屋里好好休息。”
      程业明似乎此时才知晓父亲带他去后山石戒堂的用意,慌得跪地求饶:“爹!爹,孩儿错了!求您不要将我关进那里!孩儿时刻谨记爹的教诲,并未学他抽大烟、调戏姑娘。爹,孩儿再也不随意骂人了!爹!”他见程立白不为所动,又爬向匆匆向自己走来的姚春兮,扯着她的裙角哭求道:“娘,孩儿不要去!那儿都是蛇,它们咬人!孩儿会死的!”
      姚春兮弯腰扶起程业明,将他带到程立白跟前,与他一同跪了下去。
      程立白猛退一步,震惊不已:“春儿?”
      姚春兮神情庄重,态度坦然:“明儿还小,分不清孰是孰非,他的错,皆是因我管教不当,错在我。我才是程家罪孽深重之人,即便身死,也难洗清一身污迹,石戒堂是我该去受罪的地方。”
      程立白的双手双指紧紧捏着身侧的衣角,低而无力地道:“别说了。”
      姚春兮抬头,目光温和又沉寂,眼底漆黑一片。
      程立白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了。
      “爹!”程业明扯住程立白的裤腿,擦干眼泪,道,“爹不要送娘去!我是来告诉爹,二房的舅老爷被徐管事请出府后,又来了家里。徐管事拦不住,我才来通知您的!”
      程立白蹙眉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倒是不闪不躲,仿佛一下子懂事多了。此时,他无心去追究他先前欺骗他的行为,冷冰冰地道:“去花厅好好跪着反思!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是!”程业明乖乖伏首,起身跑进菊花大盛的花厅里跪下。
      程立白弯腰扶起姚春兮,握住她的双手,道:“明儿交给你了!”
      姚春兮微微扬起嘴角:“好。你去忙吧。”
      程立白弯腰将脸埋进了她的双掌间,许久才抬起头,眼眶已微微润湿。
      “春儿,好好活着!”
      姚春兮感觉掌心有些微湿意,听他这句请求,她的心口像是被刺了一刀。在那些无数个被噩梦缠身的日夜,她一次次听到他对她说:活下去!
      活着,不容易。
      活下去,更不容易。
      眼中的泪顺着眼角流下,她笑着回了他一个字:“好!”

      寒冬腊月里,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换了一身蓝色窄袖长衫的甄兖躺在大厅的石阶上,正叼着一杆烟枪在腾腾烟雾里摇头晃脑,浑然不觉身边事。
      徐仲成在一旁使劲劝着,甄兖只是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我要见这家的主子,你算哪根葱,别扰了小爷的兴致!”
      徐仲成在程家备受尊敬,听到甄兖的话,气得老脸发白,一甩衣袖,道:“舅老爷爱睡在太阳底下,就继续睡吧!我们老爷早不管事了,大爷和三爷没空招待您!”
      甄兖不甘示弱地骂道:“老不死的狗东西!”
      徐仲成没理会身后的谩骂,见程立白匆匆而来,忙迎了上去。
      程立白见有人竟在程家吸食大烟,心中极其不喜,也不再管此人是谁,向迎上来的徐仲成吩咐了一句:“将舅老爷抬出去!”
      徐仲成道:“大爷,抬不得!老奴也让人抬过,他会打人哩!”
      程立白皱眉道:“一个烟鬼,竟无人奈何得了?”
      徐仲成往甄兖的身上瞥了一眼,对程立白附耳低语:“大爷,他……他身上有枪。”
      程立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洋人的枪,不可小觑!
      看来是来者不善。
      程立白一步步踏上台阶,在踏上甄兖身下的下一级石阶上时,程立白立住脚步,问了一句:“在这里躺着舒服么?”
      甄兖的双眼开了一条缝,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藏在其中。他突然伸了伸懒腰,顺势向程立白站着的台阶滚去。
      程立白不明白他的意图,跟着退了一个台阶,甄兖又故技重施,如此反反复复,当他滚下台阶时,程立白早已站在了十步开外。
      一旁的徐仲成忙上前询问了一句:“大爷,您没事吧?”
      程立白摇了摇头,又掸了掸衣摆,面无喜色看着躺地不起的甄兖,问道:“舅老爷意欲何为?”
      甄兖捶地大哭:“你们程家毫无人性!狗眼看人低!你们二爷当初上门巴巴求着要同我甄家攀交情,骗走了我莲妹,让我们兄妹至死也不能见面。我如今要来祭奠祭奠我那可怜的妹子,你们就要将我往外赶,一个低贱的老奴才也敢甩我脸子!我就躺在台阶上想要睡一觉,这个老不死的多次将我从那么高的石阶上踹下来!”他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恶狠狠地指着徐仲成,忽爬到程立白脚边扯着他的裤腿,可怜兮兮地哭道:“大爷,恶奴欺主!这种人是程家的祸害,留不得啊!”
      他这一通抢天哭地的戏码引来院中许多人来瞧,程立白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向徐仲成示意了一眼,徐仲成便一一将围拢而来的下人遣散了。
      程立白淡淡地看了甄兖一眼,放低声音道:“舅老爷进屋里谈吧。”
      甄兖喜形于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紧紧地跟上了程立白的步伐,却也不忘回头对身后跟上来的徐仲成威胁一句:“老不死的,给小爷等着!小爷有枪!”
      徐仲成并未理睬他,追上程立白,小声询问了一句:“要通知三爷么?”
      程立白摇头:“他身上有枪,三爷冲动易出事。”走了几步,他又吩咐了一句:“备些茶点。”
      甄兖进了大厅,丝毫不顾主客之分,先一步跳到主人的太师椅上,抽出腰间的烟枪叼在嘴上,懒洋洋地半倚在太师椅上,一脸陶醉。不过一会儿,他的头顶再次腾起圈圈或浓或淡的烟圈。
      徐仲成送来茶点,见屋内烟雾缭绕,他着实吓了一跳。这烟熏得他的老眼酸疼,呛得他直咳嗽。
      程立白忙道:“徐管事不用在此伺候,有事再叫您。”
      徐仲成觑了觑程立白阴沉如水的脸,低低地应了一声:“老奴告退。”
      程立白负手在门边站了许久,等甄兖抽完一杆大烟才走到另一侧坐下。甄兖依旧一副懒散无力的模样,空洞无神的双眼许久才聚了一点光在程立白脸上,咧嘴笑道:“我甄兖会落到如今这等田地,与你程家脱不了干系。我听说是大爷最先怀疑二爷的死有我一份,让你们庐州的沈大人借他老丈人的势,联合扬州官府来办我?”
      甄兖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一口,又道:“如你们所愿,我遭到报应了,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个洋人怀特救我的条件,就是要我每日吞食这要人命的鬼东西,我离不了这东西,也逃不开那洋鬼子。这是你们程家欠我们甄家的,所以,我的债,你们程家替我来还!”
      程立白不动声色地瞅着他,笑道:“是甄家欠了我们二奶奶。”
      “那又如何?”甄兖强词夺理地道,“若非你们二爷从中作梗,我会变成如今这样么?”
      程立白不想与他纠缠过往之事,立场坚定地道:“程家能给你些许资助,但是,不会替你承担不该有的债务。另外,你背后的那个怀特先生,也请你转告他一句话:程家从不做昧良心的买卖,即便最后血本无归,程家也绝不会与他合作!”
      程立白将徐仲成叫进屋,吩咐道:“给舅老爷包一百两白银。”
      徐仲成不敢多问,忙出屋去准备了。
      甄兖不曾想到程家最好说话的人,态度竟也如此坚决。待程立白将一百两银子如数送到他手边时,他一把抓进怀里,生怕主人会反悔将银子收了回去。而他收好银子,却依旧赖在太师椅上,这令程立白不喜。
      心中再厌恶,程立白的面上依旧保有待客之道的一丝笑容,态度不偏不倚:“舅老爷,若你还无力行走,我命人抬你出去?”
      大烟的效力早已过了,甄兖微微恢复了几丝力,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古铜色洋枪,枪口直指程立白的脑袋。
      徐仲成惊呼:“大爷!”
      程立白安抚道:“没事。”他紧张得浑身紧绷,紧握着双拳,食指死死扣着掌心的肉,眼珠随着甄兖的走动而转动,缓声问了一句:“舅老爷是觉得钱太少了?”
      甄兖十分满意程立白此刻的反应,举着枪围着他转动了两圈,一边转动一边说着:“怕了吧?钱确实少了点,不过,小爷不想要钱了。”他在程立白面前站定,如同街头恶霸指挥小弟一般,对吓得瑟瑟发抖的徐仲成说道:“去将小爷的大外甥找来!然后备好车马!”
      徐仲成有些为难。甄兖又将洋枪用力抵住程立白的脑袋,吊着眼睛催促着:“再不去,小爷就开枪了!逢年过节的,小爷也不想见血!”
      程立白出言阻止道:“徐管事,别去!”
      徐仲成含泪唤了一声:“大爷……”没有遵从程立白的意,颤颤巍巍地跑出了屋子。
      此时,程立白也不再好脸色对着甄兖,冷声问道:“甄兖,你究竟要如何?”
      甄兖笑道:“怀特先生说了,我今儿若是办不成他交代的事,那些债就不用还了。”他踮脚凑近程立白耳边,阴恻恻地笑道:“死了,就不用还了。你看,你将我的活路都堵死了,我能如何是好呢?你们程家人,只有我这个大外甥给我好脸,我只好带他去交差了。呵呵呵——”
      程立白听他疯癫到发颤的笑声,觉得心慌。他试图向旁移动了一步,甄兖顿时大怒:“别动!枪弹无眼!”
      程立白果真不再挪动。
      程业文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才进屋还未弄清屋内的情况,就听见甄兖兴奋地朝他大喊:“大外甥,过来!”
      程立白忙呵斥一声:“业文!”
      程业文迈出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道:“舅舅,甥儿来了,您放了我大伯。”
      “好啊!”甄兖挟持着程立白朝程业文一步步走近,“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
      “业文,别听他的!”
      程立白甫一开口,甄兖抬脚狠狠地踹进他的膝盖窝,气急败坏地警告道:“你给我闭嘴!再啰嗦,我真的会开枪的!”
      程立白向前踉跄了两步,又站直身子,冰冷而无情地看了他一眼。
      而程业文见甄兖暴怒不已的样子,唯恐大伯开口再激怒了他,忙上前挡在程立白身前,斩钉截铁地道:“舅舅,我跟你走!”
      程立白正要开口,甄兖举在他头顶的枪一下子对准了程业文,对方正用眼神无声地警告着他。程立白只得收了音,在甄兖的眼神警告下,一步一步退到门楣下。
      甄兖的底气足了许多,他昂着下巴,发出一道命令:“再退!退到大厅外!”
      徐仲成前来汇报车马已备好,甄兖才挟持着程业文出了大厅,府中丫鬟、家丁见他手中有枪,皆不敢上前,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而甄兖在看到程家大门外停着一乘簇新的车马,顿时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推搡着程业文跨出大门,粗鲁而慌张地将他往车厢里推。将要爬上车时,他的头顶接连挨了几颗石子,他四处环顾,破口大骂:“谁他娘的拿石子扔小爷?”
      程立平面带微笑地从大门内走出,双手交换着抛接着石子。
      “是小爷。要打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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