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春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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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孙安急急赶回来时,诚惶诚恐地在孙楷耳边嘀咕了几句,孙楷听后脸色倏地一变,不禁脱口骂道:“这帮畜生!”他又偷偷瞟了一眼程立白,心里突然没了底气,赔笑了一句:“大爷稍坐,手底下有些人犯了蠢事,我安排小安去处理。”
      程立白一头雾水,孙楷的态度令他生疑,本想询问询问,孙楷已扯着孙安出了屋子。
      楼下的戏已散场,整个纳乐园都沉寂了下来。
      孙楷将孙安扯到楼道尽头,双眼不放心地朝程立白所在的屋子看了两眼,见那头没有动静,这才咬牙切齿地道:“本官平日里是太过纵容牢里的那帮畜生了,把本官的话当耳旁风了!王舜的事还没让他们长记性,竟敢将主意打在程家大奶奶身上!”他拧着眉头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形形色色的人,低声对孙安交代道:“通知园内衙役,加强防守园子各个出入口,只许出,不许进!尤其是沈钦芝那边的人!”
      孙安得到命令后,麻利地下了楼。孙楷心中总觉得有事发生一般,背着手焦躁地来回走动,迅速在心中思量着稳住程立白的计策。
      离拿到程家的田契只差最后一步,他不能功亏一篑,好歹得在程立白还在纳乐园时,想方设法地哄得他交出田契。
      孙楷再回到屋内看到淡然从容饮茶的程立白时,阴沉如水的脸上又堆起真诚友好的笑,拱手朝程立白致歉:“方才小安说衙里有人偷了衙里不该偷的东西,沈通判正在处理此事。大爷,小安已将话带给了沈通判,你们程家的大奶奶和三爷,还有未来的三奶奶,过了午时,待沈通判办理了相应的手续,便可出狱了。”
      程立白始终觉得孙楷突然转变的态度十分可疑,可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半信半疑间,他问了一句:“大人所言可是真?”
      孙楷板起面孔,怒道:“本官堂堂庐州知府,还会戏耍你程家大爷不成?此事已全权交给沈通判在处理,大爷不信本官,还不信沈通判?午时,若官府还未放人,大爷尽管去找沈通判要说法,本官不担这赖账的责任!”
      孙楷不禁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暗自得意,如此一来,程家大奶奶的事便与他无关,而是沈钦芝的责任了。
      他看程立白脸上已有了几分松动,趁热打铁地道:“大爷,本官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为你们大奶奶脱罪,就凭这份诚意,大爷还未对本官放下戒心?”
      程立白思忖良久,终是点了点头:“既如此,立白也会遵守约定,奉上田契。”他慢慢从衣襟内摸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田契,正要递到孙楷手中,却蓦地收了回去,盯着孙楷问了一句:“这块地在内子家乡凤阳,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孙楷才将手伸出一半,听闻却是皱了皱眉,收回手慢慢敲打着桌面,道:“官府自有官府的打算。大爷尽管放心,这块地会是咱们庐州百姓的福音。”
      程立白压根不相信孙楷会如此好心,也没再多问,将田契推到了孙楷的手边。孙楷伸手正要收起,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大喝:“慢着!”接着,便有一名大汉破窗而入。
      程立白与孙楷皆是一惊,纷纷站起身来。孙楷快速将田契收进衣襟内,确认此人并非沈钦芝手底下的人,这才厉声对那大汉喊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官居室!”
      这不速之客头上戴着宽大的草帽,帽檐下如撑起了一重雨帘,雨水哗啦啦往下流,湿漉漉的发辫在脖子上盘了一圈又一圈。他一身青灰色粗麻短褂和长裤上沾满泥水,腰间系着的黑色腰带也因湿透的缘故,服服帖帖地贴在他身侧,他向前迈出一步,脚上的草鞋便留下一块块污浊的泥水。
      他上前一步,取下头顶的草帽扔在一旁,笑容狰狞地说:“全半白,特来取你这狗官的项上人头!”
      孙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不但不惧,反而迈着悠闲的步子向前走了两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嗤笑一声,抬目对上全半白平静刚毅面孔下那双冰冷的眼睛,笑道:“一介江湖草莽,也敢扬言取本官的命?今日你敢来,就别再想着活着离开了!来——”
      孙楷正要喊人,全半白身形一动,已是抢身向前,单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恁是让他发不出一个音。
      “你敢叫人,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全半白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在孙楷眼前比划着。
      孙楷憋得脸色通红,说不上话,只能拿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全半白咧嘴一笑,割下自己的裤脚,揉成一团塞进孙楷口里,笑着说:“眼睛也不想要了?”他将刀面往孙楷眼前一晃,吓得孙楷赶紧闭上了眼睛。
      程立白在一旁默默看了半晌,看到全半白找来麻绳将孙楷绑在椅子上,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杀他?”
      全半白一面从孙楷身上摸出之前收起来的田契,一面回答着:“这狗官害人不浅,今日我就来替天行道!我得沈通判青睐,跟着来了这庐州,总得做些什么报答沈通判的知遇之恩!”他站在程立白跟前,将田契恭恭敬敬地交还程立白:“这是您程家的东西,千万不能落入这狗官手中。大爷,我是奉沈通判之命,前来通知您,大奶奶在牢里出了事,情况有些不妙,您赶紧过去看看!”
      程立白接过田契的手一抖,沉声问:“发生了何事?”
      全半白脸色晦暗,目光如蛇蝎地盯着孙楷,咬牙道:“大奶奶被他手底下那帮猪狗不如的畜生辱了清白,撞了墙,如今人还未醒过来。”
      程立白一听,双腿一软,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他看一眼目光欲裂的孙楷,再对全半白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人命如草芥。
      世道如此,程立白早已看透。为家人,他可以委曲求全,百般周旋。而孙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知有多少人命毁于他手。他痛恨这样草菅人命的官员,却没有全半白抛弃一切为民除害的勇气和觉悟。
      如今,与他相伴十几载的妻子却惨遭奸人陷害和凌-辱,什么仪态举止,他早已顾不上。早间对儿子的承诺,更是让他深感自己的无能,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殷切期盼的眼神?
      孙安吩咐好一切,将各个出入口仔仔细细地巡视了一遍,忽看到院墙外有枝桠伸进来,他走近发现墙根处有几处被大雨冲刷得面目全非的脚印,当即大惊失色。
      他赶紧吩咐身后的衙役:“快!找两人将墙外的树砍了!剩下的人再随我多找些人手过来,大人可能遇到危险了!”
      跟在孙安身后的衙役顶着大雨到处巡逻,心中本已多有怨言,看他又疑神疑鬼的,当即就有人冷嘲热讽:“大人乃朝廷命官,谁敢上门找事?”
      孙安被人一句话堵得说不上话来,也只得作罢。
      大门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急急离去,他又上前询问着守门的衙役:“方才出去的是谁?”
      “程家的大爷啊。”
      孙安挠了挠后脑勺,暗自嘀咕了一句:“大人的事办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上楼,在门外叫了几声“大人”,始终没人应。抬手正要推门而入,面前的门被人从里打开了,孙楷身板笔直而僵硬地站在门后,紧绷着脸说道:“本官在为新戏做准备,你在门外好好守着,谁来也不让进。”
      孙安有些奇怪,垂着脑袋弓着身子应了一声:“是,大人。”
      屋门再次从里被锁上,孙安忽听一声巨响,紧接着又听到孙楷咒骂的声音:“你出尔反尔!说了本官若按照你的吩咐做,你便放了本官……”
      孙楷话音未落,全半白便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倒地不起的孙楷胸口上,用绳索紧紧绑住他的双手双脚,冷笑道:“出尔反尔?对付你这言而无信的小人,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门外,孙安焦急地喊道:“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孙楷正要开口,全半白已抢先答了:“大人在对戏,你在门外守好门,别囔囔!”
      门外的孙安果真安静了。
      孙楷见孙安被这歹人的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心里气得牙痒痒,也便不再指望他这个蠢笨无用的奴才,而是红着眼道:“本官乃老佛爷钦点的庐州知府,你敢动本官……”
      啪!
      啪!啪!
      全半白不给孙楷说话的机会,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接连扇了三个耳光。
      “嘴还挺硬!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我就给你个痛快!”
      他举起匕首正对准孙楷的心窝子刺去,门外却接连传来两声猛烈的撞击声,紧闭的门突然被人从外强行破开了,孙安那瘦小的身子就这样扑倒在屋内。他一见孙楷此时的处境,早已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屈身撞向全半白的腰侧。
      全半白因孙安的破门而入分了些心,没提防他又会扑向自己,闪身躲开之际抬脚踢在了孙安的腹部,孙安顿时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他眯着眼见全半白绕过他径直去了门边,一路爬到孙楷脚边,一边替他解着绳索,一边催促道:“大人,小的拖住他,您……您快逃!”
      孙楷许久不见再有人进来,心里燃起的一团火瞬间熄灭。在双手双脚得到自由后,他一脚踢开孙安,骂道:“蠢货!你不知道叫人上来么?”
      孙安道:“小的见情况危急,怕来不及……”他见全半白锁好门一步步走来,赶紧起身拉扯着孙楷将人往里面推,急急地催促着:“大人,您从窗子逃走!”
      孙楷丝毫没有犹豫,抬脚便向内室跑去。
      全半白见状,怒喊一句:“狗官,休要逃!”他一脚踢飞拦路的孙安,才走了两步,右脚又被人死死地抱住了,他甩不开,又用左脚去踢打缠着他不放的孙安,边踢边骂道:“狗奴才,老子连你也一块宰了!”
      全半白举起匕首,直直地插进了孙安的背部,顿时血如泉涌。
      他抽出匕首,来不及擦干匕首上的血渍,抽脚要走,依旧挪不动。他低头一看,却见孙安的口中不断有血水涌出,那双眼瞪得滚圆,倔强地盯着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不能……让你得逞!”
      全半白被他这双眼睛瞪得有些失神。
      而孙楷逃进内室开窗犹豫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勇气从高处跳下去。他急得四处乱转,听闻身后沉重而缓慢的脚步,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转身,一团黑影便向自己砸来,他本能地避过,却在看清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自己的随从孙安后,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小……小安?”
      孙安抬头,蠕动着双唇,断断续续地催道:“大人,快……快逃……小的没用……”
      孙楷的房间,除了孙安和孙楷接待的人,几乎无人可入。孙安明白,即便这屋子里有再大的动静,旁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他不知道是何人要杀孙楷,也想不通是何人有胆量杀害朝廷命官。他感觉很疼,疼得他几欲昏过去,可,他还不能闭眼。
      他得护着他的主子。
      “大人,快跑……跑啊……”
      孙安凭借着毅力一遍遍地催促着孙楷。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将房间的一切声音卷走、吞没。
      孙楷失魂地看着孙安慢慢阖上的双眼,一瞬间似乎有人拿着刀片一刀一刀地割着他心头的肉,让他眼眶湿润,嗓子如被巨石堵住,恁是发不出一个音。
      而孙安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嘴里依旧在念着:“逃……”
      孙楷从未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天,从未想过孙安有一天会突然死掉。
      他可以打他骂他,却不允许旁人如此对待他,更无法容忍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死去。
      因他沉迷戏曲,不思学业,屡教不改,被家人赶出家门后,是孙安一直陪伴着他,听他唱那些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戏文,给了他坚持下去的信心。他们一路从荆棘泥地里走过来,没有孙安的陪伴与鼓励,他不会得到西太后的赏识,更不会有今日的他。
      自幼被赶出家门,他便暗暗下定决心:终有一日,他要凭借自身所长,让家人承认他的本事,风风光光地接他回家。
      他如愿所偿地回了孙家,也如愿所偿地让那些瞧不上戏子的世人认识到自己的愚蠢无知。他是人前卖笑的戏子,也是西太后亲封的朝廷命官,让世人只有瞻仰伏首的份!
      可是,孙安死了,他的戏也无人可听了。
      不能唱戏,他活着还能图个什么?
      孙楷慢慢蹲下身,双手颤抖得厉害,确认孙安已毫无声息,他的双目突然变得血红。他红着眼抬头望着一步步走近的全半白,咧嘴笑道:“沈钦芝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派他手底下的人谋害他的上峰!你杀了本官,他也难逃一死!”
      全半白几步蹿上前,抬手就扇了他一记耳光,骂道:“杀你是我全半白一个人的事,别赖在沈大人身上!这庐州知府本该是沈大人的,是你恬不知耻地抢了过去,如今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孙楷猩红的双目里泛起丝丝冰冷而诡异的笑,叫嚣着:“要动手就痛快点!”
      全半白一心以为孙楷会垂死挣扎,哪知他竟主动撞向了他的刀口。全半白愣了片刻,正欲抽出刺入孙楷腹部的匕首,孙楷却是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握着刀把的手又往里推进了几分。
      全半白低骂一句:“疯子!”一脚踹开孙楷,他顺势抽出了匕首,也顾不上刀上的血渍,几步走到在地上不断翻滚的孙楷身旁。他蹲下身按住孙楷蜷成一团的身子,毫无感情地说道:“狗官,你死有余辜。我会砍下你的头,告慰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
      孙楷嘴里发出几声沙哑的笑声,偏头吐出一口血水,目光怨毒地看着全半白,有气无力地道:“庐州城内,许多人想本官死,可他们不敢!只有你,替别人做了替死鬼!同样是杀人,你们这些人自以为是为民除害,不过是助纣为虐!”
      全半白浑不在意地笑道:“来庐州前,我便没打算活着回去!孙楷,你滥杀无辜,残害良善,天理难容!我杀人不对,但是留你继续祸害世人,那才是助纣为虐!本想留你这条狗命多活些日子,哪知你一面约了大爷在纳乐园,一面又命手底下的那帮畜生侮辱了大奶奶!你这种人,再也不能多留一日!”
      孙楷听他这番激愤之言,突然心情大好:“大奶奶……”而后又低低笑道:“呵,程家也有今日啊!本官也算有所告慰了!”
      全半白再不废话,在孙楷咽气前,举起血淋淋的匕首,砍向孙楷的脖子。孙楷不躲也不闪,双目渐渐模糊,脸上流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怎么会哭呢?
      戏里,他哭的是戏中人;戏外,他根本不会哭。
      在被父亲无情地赶出家门,受多了他人的嘲笑欺辱后,他便不再哭了。
      台上的风光无限,台下的孤独凄凉,陪在身边的也只有孙安。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最难忘的还是风光无限的北京城。
      耳边又响起北京城里的童谣,那里是他的一方乐土。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能穿上他最爱的彩衣彩裤,唱一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全半白看着他死前,仍挣扎着爬到孙安身边,拉着他的手唱出一句戏文,当即便皱眉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个戏疯子!”
      他不再拖泥带水,手起刀落之间,孙楷血淋淋的人头已被他提在了手中。

      孙楷的人头被扔到府衙门前时,守门的衙役赶紧通知了沈钦芝。沈钦芝撑伞前来,一见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果真是孙楷本人,心底沉了一沉;再看身上染上片片血渍的人取下草帽后的脸,他握了握拳,低声问道:“你真杀了他?”
      全半白在雨中单膝跪下,面容冷峻,言辞从容:“陕西梁县人氏全半白,于今日午时,在纳乐园杀庐州知府孙楷和他的随从孙安,前来领罪!”
      沈钦芝撑伞来到他身边,为他挡了挡头顶的雨,对身后的衙役道:“将全半白暂且收监看管!孙大人的首级,待本官前去纳乐园找回大人尸身,再一同入殓。”
      有人上前给全半白的双手上了枷锁,全半白全程配合。
      孙知府在纳乐园被人杀害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庐州府开庭审理的这一日,衙门前围满了百姓,有人大喊大快人心,也有人为其可惜哀叹。
      全半白被人押解到公堂上,先行向沈钦芝跪地叩首,还不待沈钦芝发问,全半白便认了罪:“孙楷与孙安皆是小人所杀,小人愿承担一切后果!”
      沈钦芝蹙眉打量着他的脸,不忍心发问,许久才问道:“杀害朝廷命官,你可知后果?”
      全半白道:“小人一介草民,得大人赏识,提拔在身边做事,本该为民办事。知府孙楷欺压百姓,滥杀人命,惨无人道,人人得而诛之。他纵容手下奸-□□女,秘密谋害府中赵姓厨子,又企图栽赃嫁祸到越姑娘身上,后嫁祸不得,他诱骗赵小四给家人下了毒,让他作伪证陷害程家大奶奶,事后,以同样的手段毒害了赵小四,衙门内值夜的陈老汉,也是他派人推到河里溺死的。沈大人深明大义,试问,这样草菅人命的狗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草民认罪,但问心无愧,唯求一死而已。”
      沈钦芝心中感念他的大义为民,但是,他身在官场,又无法为他开脱,只得道:“孙知府乃在朝官员,生前如何作恶多端,自有朝廷法度来处治。本官钦佩你的气节,但,法不容情,杀害朝廷命官非同小可,难逃一死……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全半白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钦芝无奈,让他签字画了押,便将人押了下去。
      孙楷毕竟是西太后钦点的官,此事非同小可。沈钦芝不眠不夜地整理好案卷详情,又命人将全半白押往省城再审。
      时西太后正带着皇帝避难西安,病殃殃地捱了几日,这日身体大好了,西太后命人搬了桌椅正坐在北院巡抚衙门里的花园内晒着太阳喝着茶,老太监李莲英揣着一份电报走了过来:“老佛爷,安庆过来的电报。”
      西太后随意瞟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道:“南边除了灾荒,也没什么事啊。给哀家说说是什么事儿吧?”
      李莲英道:“老佛爷可还记得您年初钦点的庐州知府?”
      西太后道:“你是说戏唱得格外好的小孙啊?哀家记得,他怎么了?”
      李莲英道:“他……让人给害了啊!”
      西太后听后,身子一震,这才拿过电报认真地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感慨着:“那凶手也没错杀他呀!这孩子好好地唱戏多好啊,偏偏想着捐个官做做,如今连脑袋也做没了!”西太后心中一阵悲痛,拿着锦帕擦了擦眼睛,惋惜道:“四九城里,像他这么年轻,嗓子好戏又好的人,还有谁比得过他呢?”
      放下手中的电报,西太后脸上已不见悲戚与惋惜。她抿了一口花茶,道:“孙家也有些恃宠而骄了!家中的子孙又是奸杀妇女,又是贩大烟,不将我大清律法放在眼里,也该吃点教训了!孙家的事就让李瓒去办吧,庐州知府还是由他那女婿补上吧。”
      一阵凉风吹来,吹翻了桌上的电报,李莲英忙用手压住,弯腰对西太后说道:“老佛爷,起风了,奴才扶您回屋吧。”
      西太后伸手搭上李莲英的手臂,喃喃着:“这天也变得忒快了。”
      一场雨,在夜色降临时,淅淅沥沥地落满了北边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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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今天还有一更,(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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