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叙言欢

　　都说在城市，下午才是一日工作的正式开始时间。言欢在办公室待得无聊，看向托着下巴盯看电脑屏幕的何叙，突然问：“你和周总监认识很久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叙饶有兴趣地放下鼠标，看向在沙发上看书的言欢，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喂，问你呢。”

　　在言欢恼怒前，何叙回答说：“杭市开始就一起工作了。”

　　那岂不是占据了你年龄的四分之一时光？
　　“怪不得同事们称呼你俩是才子佳人。”

　　“吃醋了？”

　　“没有啊，我就问问，毕竟要忽略你俩的八卦消息也是很难的。”

　　“嘴硬。”

　　言欢没有再问其他，两个人一个工作，一个时而刷视频，时而看书，时而小憩，倒是岁月静好。

　　连着三天，言欢的耳边都被穆玫讲的何叙周沁双剑合璧的故事充斥，如同海水涨潮的时候，海平线的高度从来没有任何的自主选择权，只能听话地上升或者下降，宛如言欢的心情。

　　从第一天的新鲜感，进阶到第二天的适应，滑到第三天的沉默。过山车也不过如此，这般想着，死盯手中杯子那表面旋转着的咖啡沫，思绪终于还是被何叙的呼唤拉了回来。

　　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何叙问了自己好几遍愿不愿意参加机构的团建。

　　“周总监去吗？”

　　“当然。”
　　何叙挑眉，镜片放射天花板白织灯的光线让言欢看不清他的眼神，猜不透他的心思。

　　“会过夜吗？”

　　成熟男子饶有兴致地托起下巴，扬起的嘴角暗示着算计，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万宝龙钢笔闪烁着玉石光泽，隐约透着主人的小心思。

　　“下周末，温泉酒店，两天一夜。”

　　“我去的。”
　　女孩突然变弱的声音，却还是很好地传达到男子耳边。这次何叙没有像往日那样走过去，和言欢肩并肩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因为女孩的答应而将开心线露在脸上，只是公式化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多安排一个房间。

　　若是平时，言欢不会奇怪这个结果。可是不知是心底被旁人埋下的种子发了芽，还是受了伤的心口结了痂，不稳定的状态让她想，为什么不是一间房，明明两人是情侣不是吗？

　　只不过，她忘记自己没来得及更正的身份角色切换，导致了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自己奇怪的点究竟是什么。

　　留下扣着沙发的手指，在价格不菲的全真皮上划出几条几毫米的印记。

　　一直到出发前，言欢都没有机会出现在何叙家中。有时候是因为夜班，有时候是因为许茗，有时候…

　　其实都是借口。

　　藏着这些心事，在收到何叙信息后拿了个袋子下楼。等候在车上的，是那一周多没相见的男友。

　　上了车，小小的空间出奇的安静。空气里流转着一种叫不认输的因子，两人绷紧的嘴角表露着彼此间正在进行的游戏，叫做先开口就输了。

　　到达目的地，何叙拿着言欢与自己的行李，在酒店大堂与机构的员工们碰面。

　　“小欢！”穆玫兴奋地喊道，“见到你太好啦。”

　　言欢微笑地打招呼，左手已经没有了绷带的痕迹。周沁来到何叙身边，与他低语几句参加团建的职工情况。穆玫用手肘顶了顶言欢，挑眉眯眼的模样暗示她磕到了cp糖。

　　没刻意去解释，只是选择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总监，我不知道何总妹妹也来，房间没有多定。”行政职员意识到自己的工作疏忽，赶忙想出针对方案，“我现在再去加定一间。”

　　少女的黑眸和男人的棕眸碰撞在一起，谁都没说话。

　　“小欢和我一间就好。”
　　胜利的笑容停留在周沁脸上，抬手话语间显示着令人误会的女主人感。

　　“这个点估计房间还没收拾好，行李寄存后我们先玩吧。”周沁组织道，大家如同回家的大雁，有秩序地在行政人员身后走向团建的第一个项目目的地。

　　穆玫拉着言欢，叽叽喳喳。
　　周沁陪着何叙，平淡如水。

　　虽然站在穆玫身边，和她成为搭档玩着每一个项目，可是言欢显然心不在焉。刚刚自由组队的时候，何叙分明与自己对上视线了，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做。

　　所以言欢穆玫，何叙周沁，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至少在外人看来，这个搭配完美如一。

　　一整天了，两个人甚至连中午自助餐的时候都不在一张桌子上。看了眼没有消息的手机界面，言欢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这样。

　　是因为自己没有刻意解释女朋友的身份吗？可是何叙也没有正式说明啊。
　　是因为现在和公司同事在一起，所以才会习惯地找配合默契的搭档吗？但这并不妨碍发消息不是吗？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安感，茫然感，两个就像是黑白无常，左右夹击。言欢突然感觉此刻的她，像是回到了当初自己被误会后，被其他人冷暴力的那段时间。自己的胡思乱想几乎要把她粉碎吞噬，随后扔进无底洞

　　手里闪烁着许茗的来电，正好在游戏里面输了名次的言欢有了正式借口。来到空无一人的亭子下，按下绿色接听键。

　　“团建好玩吗？”许茗似乎在外面，声音有些嘈杂，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声线。

　　“还行。”

　　“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有时候很佩服许茗的敏感性，还是说自己太不会伪装了？

　　“不会何叙是个游戏黑洞，你带不动累的吧。”许茗似乎是被人撬了脑门，言欢听到她哎呦一声。

　　“何叙和机构的总监才是搭档，你旁边有人？”

　　许茗似乎是换了个地方，背景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声音依旧欢快：“感情吃醋了啊，晚上让他跪搓衣板。”

　　“晚上也不是一个房间…”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们机构挑的地方环境还不错，有机会我们可以再来玩一轮。”

　　“行啊，等有机会。”

　　挂掉电话，看着不远处并排站立的两人，不爽的心情积压了一层。

　　晚上组织的是乒乓比赛，一贯没有运动细胞的言欢和穆玫在第一轮就败下阵来。不像何叙和周沁，第一次的双人搭配并不影响他们实力的超常发挥，赢了一对对男男敌手。

　　终是忍不下去，不想继续看自己男友和配合默契的工作搭档在一群人中被起哄的言欢找了借口来到室外，晃到另一栋建筑门口的水池喷泉处，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天下来，口红褪得几乎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松垮的发爪夹强行倚老卖老顽固停留在发尾梢。用手指把眼角扒开，想，怪不得开眼角手术那么受欢迎，确实会给需要的人带来加分项。

　　随后又丧气地垂下手，蹲在地上，玩弄着水池边上的鹅软石。

　　前后不过五分钟，身边也有个人蹲了下来。彼此中间恰到合适的十公分距离，显得那么疏远又亲近。言欢不需要转头，就知道是何叙。心头莫名冒了火，别过头不想说话。

　　但还是不服气，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和绯闻女友乒乓打得那么开心，还知道自己不见了？

　　如果时光倒流，何叙一定提前拿手机记录言欢刚刚充满酸味的话语。无奈当事人不知道，也不清楚。

　　“中场休息。”

　　果然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只不过就是这么一想，言欢就酸了鼻头，莫名的委屈感在一天的压抑后终于失控，如同休眠火山，永远预料不到它什么时候会再喷发。

　　听到悄悄出现的抽泣声，身后的男子也发出了叹息声，可是他没有任何动作或者话语。

　　“我好像生病了。”

　　听罢，何叙伸手探测了言欢的额头，确认没有温度后收回了手。

　　冬天在寒冷的操场上，一双被冻僵的双手接触到热水袋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然而双手也在没拿稳热水袋后突然失去热度而变得不知所措。

　　“如果我说我想把你的优秀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和女同事有任何交流，是不是太奇怪了？”

　　何叙没说话，言欢没回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以前和施司居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在意这些的…他哪怕和其他女性朋友出去玩我也无所谓的…何叙，你说我是怎么了？”

　　成熟男子的头发因为刚刚运动出的汗而服帖地躺在额头，湿润感让发丝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听话。此刻的何叙，宛如青春期时终于靠自己努力用第一桶金买了心仪已久的自行车。用尽全力，不留余力，却痛快淋漓。

　　“我知道，你爱上我了。”

　　自信的断定，如果换个人，言欢一定不以为然地翻个白眼离去。可是何叙说的，偏偏就那么义正言辞，不容质疑。

　　简单的几个字，就像是靠近音响时心脏会不自觉随着鼓声而一同震动。言欢只觉得在黑暗中，何叙的五官都显得清晰可见。
　　转过头的她看到昏暗中依旧散发光芒的双眼，高挺的鼻子上带着认识以来就没有换过的金属框眼镜。白色T恤配着运动裤，倒是显得何叙宛如藏身洞穴的蝙蝠，虽然知道他就在那，却又看不清细节。

　　“怎么办啊，我好像比想象的还要喜欢你……”

　　语气间满溢的委屈，如同小容量的容器承受不了大瓶的桶装水。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何叙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的，他内心承认自己卑鄙地耍手段了。
　　从发现言欢对周沁潜在的敌意，到自己着手想利用这点让言欢吃醋为止。可是比想象还能隐忍的言欢远超过了他的预估期限。在今日白天的刻意也没换来一丝反应，差点就要开始怀疑言欢对自己压根没有一丝喜欢，如同当初告白时她说的一般，不喜欢也不爱。

　　但现在看来，这剂猛药，效果异常的好。

　　“那我只能加倍地爱你，让你的喜欢永远赶不上我。”

　　暖了两度的语气，是言欢熟悉的何叙。不需要太久，言欢就想明白了何叙的计谋。
　　他成功了，自己也认命，可心底就是不服气。

　　把头重新一转，不想理睬骗自己的男友。“你耍我？”

　　“谁让你不给我正名的，害得现在机构的人都以为你是我妹妹。”

　　“第一次去机构我们确实没在一起啊…而且你没说，我也就不敢说…”

　　“拜托你有点身为正宫的认知好吗？”何叙拍拍言欢的脑袋，想让她转回来，“我可以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前提是你需要才行。你也真是能忍，我差点以为我想错了…”

　　这话让言欢更生气了，怎么还是自己的错了？左脚往边上一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了。看似在吵架，何叙却享受着言欢此刻的小脾气，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的。

　　“我和你认错，先进去吧，外面待久了会着凉的。”

　　”你故意的！”
　　弱弱的控诉并没有带来多少底气，想到自己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竟然都被何叙完美地算计着，气就不打一出来。

　　“是你先对周沁的话毫无波澜，对情敌的流言蜚语视而不见的。”
　　何叙噙着笑意，起身来到另一侧，也歪着头和言欢四目相对。就像是相亲相爱的宠物狗，慵懒的面对相依，无文字交流停止不了他们之间的眼神电波。

　　近身吻了站上露水的眼睑，诚意满满的歉意通过相贴的温度让言欢没了脾气，任凭他与自己十指相扣，回到了前不久还让她感觉到窒息的娱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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