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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走路
岑霜为了孩子，暂时没有轻生的念头。
请来的何桃做事很利落，外加张玉英时不时的看顾，一家人勉强过起正常的日子。
楚楚每天睡了吃，吃了睡，三个月的时候身高体重赶上正常刚出生的孩子。
外观上，这孩子一看就不正常，对外界没有反应，身体不会动，也从来不哭，眼神没有焦距，其实是有的，只是她动作太慢，转动眼珠子别人发现不了，再加上脸上没表情，木呆呆的，典型的小傻子样。
当初那个情况，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不能对她有过多要求，张玉英拿着当初的出院病历证明，带着她去医院做特殊检查，拿到了新的诊断证书，为楚楚申请一级残疾证。
有了这张证书，她可以领取残疾儿童救济金，比岑霜的救济金金额还要高，政府对儿童有特殊照顾。
这缓解了生活压力，原本应该是高兴的事，可谁也高兴不起来。
证书交到岑霜手里的时候，她哭了，她对不起孩子。
哭完又抱着楚楚夸： “我们楚楚真乖，我们楚楚最棒了！”
何桃听的多了也学会这么说，每天夸楚楚几遍，好好吃饭夸一夸，好好睡觉夸一夸，洗澡洗的香喷喷的也要夸一夸。
刚开始有点不习惯，习以为常之后楚楚喜欢上这种感觉，每次被夸，她都高兴的想笑，可惜无法牵动面部肌肉，她笑不出来。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没办法，现在真的要看自己想不想得开，家里条件不好，她又这样的身体条件，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肯定还是选择开心的过啊！
楚楚突然想起渐冻症这种病，听说会慢慢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不就就跟她现在这种情况一样吗？
渐冻症越来越糟糕，她与之相反，虽然努力吞咽很累，睁眼看东西很累，动一动手指头也很累，但她是能进步的！
这就是她的希望，她会越来越好。
加油，楚楚！
楚楚每天给自己打气，每天努力的吃东西，努力不给妈妈还有何桃添麻烦，努力的练习发声，练习各种轻微小动作，乐观又坚强。
张玉英常来，刚开始的叮嘱何桃推楚楚下楼溜达，“带孩子遛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但是楚楚一岁的时候，张玉英改了口，让何桃少带她出去。
张玉英有些担忧的对岑霜说：“这孩子长得太漂亮了！这个小区住户复杂，人流量大，还是开放式管理，漂亮的小孩招人眼，少带她出去。”
说完，张玉英忍不住叹气，楚楚这样的身体条件，拥住这样漂亮的脸蛋，不知道是福是祸。
岑霜不出门，她喜欢窝在屋里，何桃带楚楚出门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会乱想。
不出门好啊，不出门就不会有人看见她们，更不会有人认出她们。
岑霜特别赞同，她不光不让楚楚出门，自己也不出门，就这还觉得不安心，焦虑地说：“那把阳台封了。”
张玉英不同意：“这里通风不好，阳台不能封死，我找人做折叠窗，里面装两层窗帘，一层薄纱一层遮光帘，你和楚楚可以在阳台晒太阳。”
那就这么办吧！
后头何桃出门的时候再也没带过楚楚，但是那些见过楚楚的邻居们挺想她了，看见何姐，大老远打招呼。
“何姐，你们家楚楚呢？”
“病了，不能带出门。”何桃应完赶紧回家。
这种话听太多，何桃渐渐不愿意出门，一买买几天的菜，她也跟着窝在家里，把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给楚楚洗完澡以后没事干，学着新生儿的按摩视频给楚楚按摩。
楚楚觉得挺舒服，为了鼓励她家辛辛苦苦的何姨，每次按摩完毕之后她都会说一声：“啊。”
短短的一个音，说的慢吞吞，岑霜和何桃都很惊喜。
这孩子喜欢按摩！
岑霜也加入了给楚楚按摩的行列，她没伺候过人，但是被人伺候这么多年，按在哪里最舒服，哪里手法轻一点哪里手法重一点，她比何桃专业的多。
楚楚开始挑人了！
何桃给她按摩完毕，她“啊”一声，岑霜按完呢，她“啊”完一声缓一缓再来一声。
前头一个是谢谢，后头一个是她给的好评，给妈妈点赞。
何桃夸她：“还是我们楚楚聪明！这么小就知道享福，妈妈按的最舒服是不是？”
岑霜听了轻轻的笑。
她很少笑，她总是很忧郁，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何桃会看直了眼。
太好看了！
楚楚随妈，长得也好看！
长的过分好看不一定是好事。
何桃一直不带楚楚出门，竟然有人敲门，递出一张名片。
“听说你家孩子长的特别漂亮，钱可以商量，能让我给孩子拍几组照片吗？”
“对不起，不能拍，孩子生病了！”何姐砰的把门关上，赶紧找岑霜讨主意。
“别关门啊！钱真的可以商量，我们是正规工作室！”对方大声的说。
岑霜哪里还有主意，她被吓到了，一瞬间以为是有人来抓她，好长时间没犯病，这一吓，人先是愣愣的，紧接着就糊涂了，把楚楚藏被窝里，自己也钻进去，抱着楚楚缩在里边不露头。
被子一直在发抖，看给吓成什么样了！
还有孩子，别给闷坏了！
何桃劝她，根本没效果，外面那人锲而不舍的敲门，她又开门去敢人，赶不走，只好给张玉英打电话。
张玉英带了两个身强体壮的手下，又请了两个片警，赶到的时候那个要拍照片的那人还没走。
“对不起，我们家孩子不好看，我们也不拍照片。”张玉英冷着脸，看上去有些唬人，她要是只会怀柔也做不到如今的位置。
再加上她身后跟着的四个公职人员，一看就不好惹，她一定是个官！
那人心有不甘的离开了。
张玉英让人加了一道防盗门，时不时的拎东西来探望，小区里的人全靠救助，自然不敢得罪她照的人，比较识趣的闭嘴，不再宣扬漂亮小孩的事。
楚楚再没出现过人前，时间一长大家对她的印象开始模糊，只记得小时候特别好看，长大了的样子没人知道。
岑霜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不能听到大动静，尤其惧怕打雷，每次打雷的时候非要躲在被窝里，还要求楚楚跟她一起躲。
被窝里面闷的很，越狭小的空间岑霜越有安全感，楚楚只好由着她，一声不吭的陪着她，等妈妈睡熟了才出来。
小的时候被何桃抱出来，八岁的时候，她对身体的掌控加强，可以慢慢的挪出来。
十五岁，楚楚终于学会了走路。
这一天，何桃做了一桌菜，请来了张玉英一起庆贺。
楚楚以茶代酒，先后敬张玉英和何桃，感谢她们这十年的照顾！
“谢谢！”她发自肺腑的对两人说。
她与妈妈无亲无故，如果没有张站长和何姨的照顾，她不敢想象什么时候才能有今天。
她要铭记这份恩情，以后找机会还。
张玉英是欣慰的，不指望孩子报恩，只欣慰于她的品质，这孩子怎么能让她不喜欢。
何桃感动的哭了，“楚楚，何姨祝你越来越好，祝你一定能康复！”
岑霜含泪看着这一切，冷不防的楚楚给她敬茶，楚楚说：“妈妈……辛苦……了！”
她吐字艰难，但不妨碍岑霜听的泪如雨下。
岑霜心想，不管她的精神世界每天遭受多大的折磨，只图她还好好活着，能安稳的坐在这里，能让女儿说有机会说这一声“辛苦”，不然没有妈的孩子，楚楚她会多难啊！
楚楚真心实意之举感动了在场的三个女人，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岑霜忧郁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压在心里的沉甸好像轻松了一些，她将桌子上的玻璃杯拢到一起，重新倒了水，用筷子敲击出一首曲子。
致我最亲爱的宝贝。
这是一位音乐家母亲写给自己女儿的乐曲，张玉英听过，没想到岑霜会乐器，她建议道：“楚楚进步这么大，我想送一样礼物给楚楚，乐器怎么样？楚楚喜欢吗？”
楚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慢慢道：“喜欢。”
在张玉英的心里，楚楚就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孩子，她不能正常上学读书，学一门乐器再好不过。
她问岑霜：“楚今，你会什么乐器？”
岑霜靠在椅背上，露出怀念之色，说道：“那时候我不懂上进，该我学的我学不进去，不该我学的我倒是学了不少，钢琴，大提琴，古筝，还有舞蹈，我爸爸……”
岑霜说到这里停顿，作为岑家的不肖子孙，她丢了家业，丢了身份，唯一还剩的只有父亲为她聘请名师学的这些知识，祖宗们知道应该会气的盖不住棺材板，但是爸爸，他应该只会说：“霜霜高兴就好。”
她是个不合格的女儿，是个不合格的妈妈，她为孩子们做的不及爸爸当年为她的十分之一。
她懦弱，没用，她还有精神病，有抑郁症，似乎一无是处，不知道能为楚楚做什么，唯有在自己意识还算清晰的时候，捧着一颗心对楚楚说：“楚楚，你想学什么？只要妈妈会的妈妈都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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